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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鬼事

作者:蛇從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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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治墳

第四十三章 治墳

我知道,策策是小孩子,她還看得見。我連忙站起來,在身上拍打。看見曾婷正想喝酒,我一把奪過來,「你還嫌你胃病不嚴重是不是?」其實是我看見酒杯里有東西在晃動。
我聞到了濃烈的桐油味道。
眾人都嚇的厲害,膽小已經跑掉。
我沉默了,心想,難道就不能有更好的方法嗎,非要這樣家破人亡。可是看著王八堅定的表情,我知道,這種事情,不是靠人的感情用事能解決的。
地上的鬼魂全部向王八跪倒,我現在能分清楚了,那些沒有跪下的,都是實實在在的人。王八還不習慣這個場面,我看得出他很緊張,身體在微微發抖。可王八沒有放棄的打算,他頓了頓心神,把手上的螟蛉晃了晃。那些下跪的鬼魂都漸漸的飄起來。
老鍾開始給我磕頭,「我該死啊,我該死啊,我以為你要死了,我不該丟下你啊。」
王八看了一會,對鍾妻說道:「這個墳,當初就已經被治過了,可是現在山被炸開一半,當年治墳的法術破了。」
我當然答不出來,沉沉睡去。
「那你怎麼解釋化生子的家人,都離奇死掉。」王八盯著我問:「老鍾的前妻,沒任何徵兆的就死了。」
王八下了車,並沒有跟著夫婦二人進屋,而是在院子里慢慢走著,邊走,邊用羅盤看方位。
老鍾看見我走路的樣子,嚇得大喊:「你別過來,你找我了,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王八接過話頭:「找我吧,我來看你男人的病。」
那邊遷墳的人家,終於挖到了棺材,一個老頭子在棺材旁做法事,又是燒紙,又是倒酒的,完畢后,幾個年輕人把棺材的蓋板掀開。那個老頭子,就一根一根地把死者的骨骸,從棺材里拿出來,遞給他的徒弟,他徒弟,就又放進準備好的新棺材里。家人們都在一旁跪倒。
那車開到山樑上了,下來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上下,一臉倦容。女的卻年輕的很,應該是夫妻。他們下車了,看見趙一二和王八的打扮,女的遲疑的問道:「請問,是不是趙先生。」
王八搖搖頭,「你別說了,今天是我和師父的好日子,你就別搗亂了。」
「滾蛋!」曾婷在我肩膀上捶著,呵呵的笑:「今天不行……」
鬼魂們開始哭號討饒,這是鎮鬼的故事。
王八把手中的那個碗微微傾斜,碗內滾開的桐油,向棺材里滴落下去,穿過那個鑿開的孔洞,淋在那戾魂的身上。
可我卻每一句唱詞都聽明白了。
「這都不是真的,你騙我的,是不是。」鍾妻說道:「怪不得這些天,屋裡總是有人在笑,卻不知道是哪裡傳來的笑聲。」
「我也討厭我媽,可是我每年過年的團年飯還是回去吃了的,你跟我去吃頓飯又怎麼樣啦。」
七個月後,老鍾夫妻,在330一家國芳酒店擺開酒席,宴請的賓客中,有王八和我。
我今啟請望來臨,大賜雷威加擁護。
他們定了要在陶朱路吃蝦子,我聽了連忙回屋,叫曾婷收拾好了出門。曾婷還在跟我慪氣,也沒吃飯,菜都放涼了。我說請你去吃油悶大蝦,算是賠罪。曾婷才喜笑顏開的跟我走。到了陶朱路看見王八董玲和趙一二了,曾婷才明白,對我說道:「就說你窮的叮噹響的,那裡有錢請我吃蝦子。」然後又板著個死臉,坐到董玲旁邊,離我遠遠的。
眾人彷佛都鬆了口氣。道士也不作法事了,也不奏樂唱歌了,都紛紛往屋外走去。坐到準備好的酒席旁,準備開始吃飯。
哐啷一聲,客廳的裝飾鏡,掉到地上,碎的滿地。
「你要我去治邪,你還真的要我幫忙啊?」我想推辭:「我可不想看死人骨頭。」
趙一二挽留我們多玩幾日,我和劉院長都搖頭,堅持要走。趙一二也不多說了,只是安排我們吃早飯,要我們吃了早飯再走。
我指著跳地戲的人,「你看不到嗎?他們被鎮住了。」
我不吭聲了,我可不想找不自在,我這個人現在都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那裡想得到以後。
曾婷用手指甲挖我的胳膊:「你找死啊你。」
我等著他送個什麼字給我。
遠遠就看見山樑的盡頭一個普通的吊腳樓,樓前是個空地,支著油布,一看就是過事的排場。
那個和尚首先走到王八面前,想王八說道:「恭喜恭喜……」
我擺著頭說道:「你都這麼厲害了,還要我來幫你做什麼?」
陳阿姨在前面呵斥策策:「小姑娘兒的,說話不曉得哈數(宜昌方言:分寸)。」
陳阿姨反手打了策策腦袋一下:「不曉得禮貌的。」
王八完全變了,我知道,他再也不是,那個扶危濟貧的律師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神棍。他現在滿腦子裡,都是如何鎮鬼驅邪的路數。他再也管不著人間的正義了。
鍾妻對老鍾說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在宜昌有親人死掉的。我從沒聽你說過。」
「能不能把我前妻的骨頭撈出來。」老鍾哀求道。
王八對鍾妻說道:「他現在沒事的,我看時間還沒到,我還有時間。」然後看著山坡打量起來。
外面的陳阿姨和曾婷聽見屋裡在吵架,也走到門口,看著我和王八拉扯。不知道發生什麼。
陳阿姨對著策策罵道:「又在瞎說。吃飯!」
「你到底要幹什麼啊?連醫生都不願意當。」曾婷氣急敗壞:「你知不知道,當醫生一個月能掙多少錢……比你送一年的牛奶都多。」
「你已經算了好幾天了,還沒算出去對面的鋼索變化嗎?」趙一二問道。
王八正在打量屋裡的風水布置。
趙一二笑著說,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嚼不動味道才正,下酒才舒服。
老鍾說道:「都已經合攏,就留了那麼幾十米寬的口子,留給國家領導來看的。最危險的是我們最開始傾倒的過程,我們都立了生死狀的填到八十米遠的時候,水流太急,倒下去的填料根本落不下去,都被江水沖走了,書記急了,要我們自願報名,把車開下去,無論生死,都給兩千塊。」
夫妻二人見王八這麼輕鬆,就解決了問題。連忙給王八一個紅包,連聲稱謝。
掉了頭的公雞,竟然跟沒事一樣。竟然還踱著步子,一步一步的走著。王八看著沒了頭的公雞,點頭說道:「恩,這個雞子找的好。」然後把公雞的腦袋扔進滿是桐油的鍋里。
「是啊,那你怎麼不願意呢。」
王八左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向老鍾的下巴一點,嘴裏喊了聲「疾」。老鍾又狠狠的躺倒床上。
劉院長自己開車去,說好了在汽渡等我。
那咚咚的聲音,來自於棺材的內部。彷彿是有東西在裏面掙扎踢動。而且越來越急切。
我從地上站起來,對著老鍾說道:「你第二年和老莊的女朋友結了婚,第三年,生了你的兒子。」
老鍾也嚇怕了,結巴的說道「開……開了。」
老鍾哭了一會,忽然又把頭抱著,在地上打滾。滾了一會,用頭往墓碑上撞去。王八和鍾妻連忙去拉扯老鍾。老鍾慘叫著,又哭喊起來,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打滾。
「你以前的前妻不是病死的嗎?怎麼現在你又這麼說!」鍾妻跪在老鍾身邊,搖晃著老鍾的身體:「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
王八現在到底在幹什麼呢。
鼓聲敲的越來越急。
看了好大一會,才進門。
地戲的表現的內容變了:是楚漢相爭的內容,劉邦和項羽戰爭的場面,可是打仗的兵士都不是人類。我看見一個術士,在指揮萬千陰兵,挖掘地道,搬運糧草。我開始以為他是張良,張良得了黃老真傳,後來又從赤松子位列仙班。
我又開始走起來,「他只想回家,他只想回家,他很笨,不知道找人救他。他只是順著來路,往宜昌的方向走。」
「不是,我們跟武當山除了都是道門一脈,沒什麼瓜葛。」金仲冷冷的說道;「哼哼,他們怎麼能和我們比。」
飛騰雲霧遍虛空,號令雷霆轟霹靂。
然後是叫花子。
那塊區域,是王八故意留下來的。
老鍾在地上鬧了一陣子,突然又不動了,跟個死人一樣的挺在地上。
王八把我拉到身邊,嘴裏念叨了兩句咒語,我從老鍾的魔障中逃離出來。我看著老鍾還在地上疼的打滾,臉上卻不動聲色,這麼大的痛苦,還能做到不狂呼亂叫,只有兩個原因:要麼這個人精神意志特彆強大;要麼他自己認為受這些折磨是應該的。
王八向老鍾看去,老鍾眼神無光,嘴角正在抽搐。是的,他的那個死掉的兒子,就是化生子。
我眼前開始模糊了,這個棺材在滲出霧氣。我跟剛才一樣以為,是我的錯覺。可是旁邊的眾人開始慌亂起來,「棺材在冒氣啦,鬼出來啦。」
「我都說了,你老公沒得病。你身體好的很。你CT也做了,彩超也照了,血脂血糖也查了,血壓也正常,肝功能也正常,心臟也沒有顫音,除了腳氣,你老公什麼病都沒有,你們已經來了這麼多次了,怎麼還是不相信我們的檢查結果呢。」
(今天我錯了,本來已經睡了,可是又爬起來更新,我不該這樣的,讓幫忙轉帖的網友多熬夜了。)
陳阿姨在前面大罵:「陳策,你再懂天神,你看我不收拾你。」
「我不行啊,我要是真的當醫生了,有這個本事,媽的,平常感冒發燒的病人來了,我最多跟他們一樣,咳嗽兩聲,就算了。要是得心臟病的、癌症的來找我,我不是慘了!」
我什麼都不說,只是笑了笑。
「是的,我姓王。」王八說道:「你信不過我的手藝?」
「仰啟碧雲大教主,唵啞吽
老鍾說道:「沒辦法,他把他媽都剋死了。我不這麼做,怎麼辦。聽老人說,再下去,就是我媽。」
我看見那些穿著普通村民衣服的人,說不定就是什麼野獸化身。我可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吃飯。但是要我和和尚道士吃飯,我更不願意,我現在煩的很,自己的好兄弟竟然成了一個道士,而且還是那種很邪門的道士。算帶著把所有的道士都給恨上了。連趙一二,我也覺得很不對胃口。
老鍾的腦門亮晶晶的,我看見他下巴上都在滾落汗珠。
可是我突然看見王八現在不知道到那裡去了。趙一二也對我們說道:「各位,我去換件衣服,失陪一下。」
那男人聽到王八這麼一說,對他妻子說道:「這王師傅是高人。就是讓來幫我吧。」
「我真的不知道啊,」鍾妻急的要哭出來了:「他從來就沒說過,他有家人埋在宜昌啊。」
「你聽見了,是不是?」金盛說道:「你這本事是天生的吧。」
王八看了看天,突然問我:「瘋子,戊寅在八七年的正月十四的水分是多少?」
我和趙一二就閑扯些好吃好喝的無聊話話題。董玲和曾婷也在一邊嘰里咕嚕的說了陣子。
我說好啊,我一定來。
我加了一把火:「要是把我分到婦科,來個月經不調的找我看病,我怎麼辦,難道在你面前喊肚子疼啊。」我邊說,邊用手捧著小腹,對著曾婷輕輕喊道:「醫生……我肚子好疼……」
黃裳!這是道家最著名的鎮鬼祖師。
「你說他剛回家,就休克了,心臟病犯了,可是他和你是走著進來的啊。心臟病犯的人,能走路嗎?你們這個也已經來了十幾次啦,十幾次啦,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佔用真的生病的人的醫療資源。」
董玲帶著我們去了兩個廂房,我和劉院長一間,策策陳阿姨曾婷一間,各自睡了。我在睡前,仍舊到窗檯前,看了看跳地戲的王八,王八現在正披頭散髮,舞蹈的興奮不已。金盛師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只剩下幾個道士還在一旁觀看。
我一看油布棚子旁邊還有一張桌子,酒菜都擺好了,可是沒有坐人。連忙拉著劉院長一家人和曾婷坐上去。董玲「誒」了一聲,想阻止,卻看見我們已經做好了。也沒有再說什麼。反正我臉皮厚,她也拿我沒辦法。
眾人把墳墓挖成了一個大坑,裏和*圖*書面的棺材露出來了。王八跳下去,用手中的公雞脖子上的鮮血,往棺材蓋板的接榫處,仔細的塗抹著。抹得很慢,一點都不遺漏。
我看見挖掘機挖過的地方,的確有破碎的棺材板,看來是來不及遷墳的殘跡。接著山下又來了一群人,打著笳樂,那群人手裡拿著鐵鍬和挖鋤,看來是來遷墳的。這群人看見要打架了,連忙衝過來,村民的人數佔優,手裡又都拿著工具。他們把挖掘機司機從車上拉下來,一頓猛揍。其他的工人要來幫忙,也被他們用鐵鍬驅趕。
「那個老鍾啊?」我問道。
金仲說道:「他膽子小,沒得本事吃這個飯,你兒就不用多費唇舌了。」金仲說的話,跟我想的一模一樣。
鍾家夫妻頓時灰心喪氣,老鍾說道「難道沒弄好?他還沒走?」
家裡的小孩,突然沒緣由的就生病,可是送到醫院就沒事,好端端的。當醫生勸告父母,說小孩很健康之後,父母把小孩帶回家裡,小孩就又開始犯病。開始只會發燒發熱,哭鬧叫喊,後來會漸漸發展到跟死了一樣,沒有氣息。可是只要在醫生面前,小孩就又會活蹦亂跳,而且非常的乖巧。
「你知不知道婷婷為什麼不高興啊?」董玲還沒完沒了了,「你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到時候拿什麼去娶她,你有結婚的錢嗎,你買的起房子嗎?」
那張人臉也把我看了一會,這個瞬間也許只有一秒鐘,也許不到一秒鐘,但我覺得好漫長。
我說道:「送牛奶怎麼啦,送牛奶也要人做啊。」
席間,鍾妻還不放心,「王天師,我的孩子……」
可是釘的時候,開始我還聽見是邦邦的聲音。越往後,聲音越來不對勁了。我聽到了咚咚的聲音,那聲音並不跟著小夥子釘釘子的節奏發出的。
「你們說什麼?」鍾妻撲過來,大聲問道:「化生子,這麼會這樣,老鍾怎麼會和化生子扯上關係?」
我說:「鴨腦殼下酒更爽。不信你試一試。」
曾婷想不到我的這些緣由。還真的以為我是怕郭玉瞧不起我,才不敢去她家。
我說:「我不願意當醫生。」
策策連忙說:「我當然知道啊,他連二元一次方程都不會呢。」
「你腦袋裡,滿是想著八二年,八二年,嘴裏都說出來了。」我騙他。
王八知道,自己在鋼索上耽誤的時間越長,計算就要更繁複,王八手心都是汗,抓到鋼索的時候,滑膩膩的。想著身下深不可測的山澗,王八心驚膽寒,腿都是軟的。
長號又開始響起來。這一段地戲,結束了。
「那我一定要來。」我滿口應承。
鼓聲又開始響起。
我和王八相互對望一眼。默契的相互點點頭。
「這不是我關心的範圍,我只能用鎮邪的辦法來做。」王八的口氣很決絕。
陰陽兩別,我竟然無稽的想到這個詞。
「叫你去一趟為我家,你會死啊!」曾婷罵道。
一個小夥子,聽從吩咐,開始邦邦的釘起來。
天師高聲唱著「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得一而天下正……」
可我去看的清清楚楚,我的手心裏一個「狂」字,閃閃發著金光。我把手握了一下,再伸開,那個「狂」字,就消失無蹤。
鍾妻對著老鍾說道:「你……你真的那麼干過?」
過了兩天一大早的,王八就來找我。我和他去的那個地方,在夜明珠和小溪塔之間,是個較富裕的農村。
我看著高高伸入雲端的山巔,問劉院長,「趙師傅,不會住在山頂上吧。」
王八想了一會說道:「我是不能,我也不會用這些手段用在這些地方,但是,瘋子,你也知道,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相信那些幹了缺德事的,終會得不到好報。至少在這裏,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那群遷墳的村民,開始在一個墳墓旁放鞭炮,打笳樂,家屬們開始哭起來。幾個年輕人,用手中的工具掘土。
老鍾的眼睛突然睜開,把王八看著。嘴巴張大,喉嚨里咕嚕咕嚕的,不知道想說什麼。
我和王八剛進門,正碰上老鍾的妻子往外跑,看見我們了,慌張的喊道:「小王,不得了啦,老鍾不見了。」
我霎時腦袋一轟,聽到了無數厲鬼的哭號。有尖嘯聲,有哭喊聲,還有格格的不知道什麼的聲音。
鬼魂們身體都在消散。肉體腐爛,白骨顯現。我「啊」的一聲喊出來。
「你的好兄弟,老莊是怎麼死的,我知道他是開車衝進長江了。」我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屋內另外幾個穿道袍的人,開始忙碌起來,有一個在請人挪位置,連聲說抱歉;兩個在擺弄樂器,一個樂器是笙,一個是笛子。另外兩個就在擺香台。
「現在我給他打一瓶鹽水,聽好啊,我什麼藥物都沒加,連抗生素都沒開。你們可別賴上我,真的有事了,說是醫療事故。」
我來了興趣,仔細打量著這些漢子,他們正在做跳舞前的準備,換衣服、伸展腰身、擺弄道具。我看得有趣,聽見其中的一個漢子嘴裏清唱了一句歌詞,不知道唱的什麼。卻很好聽,比剛才那些牛鼻子唱的悅耳多了去。我忍不住輕聲叫了聲好,那個漢子猛然就轉身面向我,我和策策兩個人同時被嚇到,策策嚇的哭起來了。那個漢子頭髮長長,披在面前,隱約看見臉上藍靛靛的,一嘴的獠牙。
「和你一起撞人的,已經死了,第二年就死了。沒人知道這個事情了。」我低聲說道:「你犯病的時候,腦袋裡不停在想你當年的事情。」
王八走到老鍾面前,用手指著那個方向。老鍾現在頭疼的好些了,看見王八這般表情,勉強說道:「是的,當初治墳,請的那個老人,是說邪煞的竅孔在那裡,專門種了竹子和桃樹在那裡,還下了鎮魂術的。」
這下我完全看到了他們當年的對話:
三界大魔皆拱手,十方外道悉皈依。
鍾妻如釋重負,大喜過望,連忙從坤包里拿了個紅包,遞給王八,王八接過,偷偷的塞到我的手裡。
鍾妻下意識的捂住腹部。
所以當家人知道了小孩是化生子后,都會及時的把化生子給治住。避免家庭其他的成員被剋死。
「禮畢!」香台旁的道士喊道。
可是裏面的戾魂,出不來。那戾魂在棺材里,連動彈一下的氣力都沒有了。我能感覺到他的絕望。
和曾婷正在鬧。
正當我心神不定,王八走出來了。和我預想的一樣,王八也穿著跟趙一二一樣的道袍,只是顏色是一身青色。王八的手上捏著個東西,那東西我見過,是一個紅彤彤的知了殼子,紅光穿透王八的手背,紅潤潤的。
我和趙一二就討論什麼東西下酒是最好的。我說是豬頭肉,趙一二說錯了,應該是醬拌牛蹄筋,他在豐都的時候,和當地一個同行吃過一次,說那才是下酒的極品。我問為什麼,牛筋有什麼吃頭,嚼都嚼不動。
我繼續走起來,走的很慢,兩條腿都開始疼起來,每走一步,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你是不是打算絕六親,鐵定要走這條路到底了?」
那妻子不好意思明說,只是不做聲。
「送誰?」老鍾言辭閃爍,其實他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劉院長說道:「就這裏了,蠻好的,其他人我們都不熟,這裏挺好。」
曾婷連忙把我的揪策策的手給打開,「連這麼小的姑娘兒,都知道你沒得用。」
王八大喊道:「沒事的,那東西出不來。」王八開始在棺材板上一張一張,有條不紊的貼符。整整齊齊的挨著從他那一頭向我這邊貼過來。
「現在不會了,你也看見了,現在是鬼怕我,我只是還不會通陰。」
趙一二的師兄為什麼要贈個「狂」字給我呢。我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想走過去,探知金盛的思維,可金仲遠遠的用手指把我給指著,不讓我走近。
身邊兩個道士,一個吹笙,一個吹笛子,開始奏樂。
我眼光往金仲那邊看去,金仲朝著我輕蔑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他看得見。
我和曾婷正在屋裡吵架。
我大聲說道:「你是當年參加截流的司機?為什麼沒有在合攏的時候去傾倒土方。」
一碗桐油即將倒完,王八一伸手,旁邊的小夥子立馬遞給他一碗,然後接過空碗,再去舀桐油。
「手執金鞭巡世界,身披金甲顯威靈。」香台旁的道士開始舞動他手上的長劍。嘴上卻不唱了。
那邊收拾骨骸的老者和徒弟,已經站了一會子了,這時突然插話問道:「你兒……是不是長陽趙先生的弟子?」
我開始趴在地上,在地上爬起來。繞著桌子爬。
老莊:「今天好像有警察來找我們車隊的隊長,我們撞人的事情……」
道士的歌聲也嘎然而止。
「我也不太清楚,」劉院長答道:「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遠吧。」
「我們睡吧,看樣子他們要折騰一夜。」劉院長沉聲說道:「老趙當年到底遭遇了什麼事情,進了這麼個邪門的道派。」
我們回到老鍾家裡,鍾妻要請人挖墳,吃了飯就出去了。
他們收拾了十幾分鐘,才把骨骸完全放進新棺材,然後家屬們又抬著新棺材,想山下走去。那個撿骨骸的老者,完了事,看見了王八在老鍾家的墳前,轉悠。
我和劉院長走到一旁。曾婷急忙把我的手掌拉過去看,「什麼都沒寫啊,沒有字啊。」
那恐怖的鬼臉,突然一歪,繼續向我衝過來,嘴巴一張一闔,牙齒敲得嘣嘣響,口裡吐出的屍氣,惡臭無比。我連忙往後一退,坐倒在身後的泥土上。
「每次幫你,都出那麼多事情。我……」
手持五明降鬼扇,唵啞吽
王八說道:「瘋子,你不知道的。一個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做點什麼,讓別人記得自己。我不想做一個天天看卷宗,跟法院檢察院套近乎的小律師。我不想那麼活著。」
我這才注意到,這個山坡,因為修高速公路的緣故,硬生生的被一劈為兩半,老鍾前妻和兒子的墳墓距離炸開的山壁並不遠。看來是因為這個緣故,當年被治住的邪煞,又出來了。
我知道他沒惡意,只是想跟我說什麼。便和金盛走到屋角。
老鍾拎了一隻公雞過來。看來這些道具,都是王八已經跟他交代好的。
我聽見不止一次他們在反覆唱著這個詞語。原來他們的流派,就是詭道。這個派別,是道家專門跟鬼打交道的派別。
現在,我面前的棺材,在我眼中彷彿是透明一般。我能清晰的看見棺材里的情形。那個化生子,也就是那個被老鍾撞到又丟棄的冤魂。在棺材里暴躁的衝撞,可是無論他怎麼撞擊棺材板,都沒有用,只要他想鑽出棺材,那些符貼上的手,就狠狠的把他給壓制下去。
接下來的場面,我就能完全看懂:劉邦被困白登。陳平召集陰兵,降下無盡白霧。陰兵架起劉邦,抬上一個黃蓋大轎,讓高祖得以脫困……楚王韓信被鬼兵所縛,綁至高祖身前,大呼:「飛鳥盡,弓矢藏,狡兔死,走狗烹」……陳豨在代地,起兵之際,魂魄被綁到陳平與高祖身前。陳平與劉邦高聲大笑:「淮陰小兒,看你如何逃出我的計算……」
公雞被斬斷的脖子里噴出鮮血,鮮血沖了尺把高。公雞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沒想到王八在電話里驚喜的很:「正好要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門來了。」
一元無上薩仙翁,吒唎吽吽唵啞吽
策策突然對我喊道:「瘋子哥哥,你抱著個老爺爺幹什麼啊?」
棺材里的響動越來越大。我和眾人都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戾魂的身體被桐油燙的破爛不堪。銷蝕骨骸,棺材里的尖嘯也漸漸減弱。變成了吱吱的聲音,比老鼠的叫聲大不了多少。
「火車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餘下的道士,應和著也唱到。
那年輕的妻子見趙一二這麼說話,對這趙一二說道:「趙師傅,我們專門來找你的……」
王八默默的說道:「沒辦法,詭道只能做詭道的事情,至於人間的恩怨,我管不著。」
王八走到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邊輕聲說:「那男人身上的煞氣古怪,可我探不出來究竟,可你能探出來。等我學會聽弦和看蠟,有通陰的本事了,就不需要你幫忙了。」
「真的嗎?」曾婷說道:「我怎麼看不出來。」
金盛把一個指頭放在嘴裏,蘸了口水,在我手心裏寫了個字。然後對我說:「你去吧。」
「跟她沒什麼關係,我剛才算過了,你的那個二十年前死掉的兒子,這個化生子又在作祟,他要克的不是你,是他的兄弟姊妹。」
我看著王八凶神惡煞的表情,和冷酷的動作。心裏走神:這是那個連打架都不敢的王八嗎?當初他在學校被人欺負,都是我替他出頭的,可是為什麼他在這種環境下,卻變得如此兇狠。
王八仍舊不停的傾倒滾開的桐油。棺材里的響動漸漸小了。
我對王八說道:「你這樣生活,覺得有意思嗎?」
老鍾的家在郊區,獨門獨院的一個大院子,四層的私人樓房,氣派的很。在這個郊區的村子里,鶴立雞群。
走到路上,肚子又餓了。就就給王八打電話,要他出來請我吃飯。
我下意識的答道:「水分走了十一分半,偏了三刻正。」
餘下的道士就飛快的唱起來,語速很快,跟普通的道士和尚念經完全不同。
「啊」我坐在地上,把自己的頭捧住,「好疼啊,疼死我拉。」
走在路上,我問王八,難道治化生子,非要這麼做嗎?
我甚至還有閑暇,去看旁人。我看見有兩三個村民,也在搖頭晃腦的聽著唱詞的節奏。他們雖然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可腦袋已經變成了動物的頭部,手也化成了爪子。可它們自己不知道。更甚的在於,屋裡變得冷颼颼的,我心裏惴惴不安。看得見的人都還罷了,可我覺得屋內,還有很多我看不見的人,而且很多很多。
策策看見了,就嘻嘻的笑:「一隻耳、一隻耳……」
太乙雷聲應化天尊。」
「那晚老莊喝醉了,是我開的車。我也沒想到會撞到人。我沒想到啊。」
趙一二笑著對王八說:「你倒是運氣好,剛出師就開張,比我當年強多了。」
我有點好奇,輕聲問劉院長,「跳地戲是不是就是撒葉兒荷啊?」
王八在老者面前用手做了個手勢。
我看見王八跟道賀的人一一回禮,眼睛卻看著門外。
我把自己的鼻子指著,「又是我?」
王八一把把我推開:「瘋子,有些事情,當律師是解決不了的……你別這樣!」
車發動起來,正要開動,可是山下一個小汽車正開了上來,山路狹窄,劉院長就等著那車先上來。
我往屋內看去,來的人也不算多,就三四十人,大半都是村民打扮,對趙一二恭敬的很,我估計都是趙一二曾經的病人。還有一個和尚,一個叫花子,服裝古怪的還有幾個穿道袍的人,我看見穿道袍的人裏面,竟然有金仲,旁邊坐著一個斷手斷腳的老頭子。
我只好跳進墳坑,拿起沉甸甸的鎚子,向棺材的一個角上釘下去。
然後圍著棺材唱起歌來。唱的就是在趙一二家裡跳地戲的歌曲。
三人也不耽擱了,匆匆的往後山跑去。
金仲一下把我我的衣領給揪住:「小王八蛋!」
我看的汗涔涔的,原來我以前看的歷史,還有這麼多隱情,藏於其中。
「我實在沒辦法,他的脈象很正常,面色也正常。我開的中藥別吃了,我根本就沒用什麼葯,都是調養滋補的藥品。」
策策看見我和曾婷了,第一句話就對曾婷說:「姐姐,你長得也不差么,怎麼找這麼個天音跑(宜昌方言:傻比)啊?」
「反正我不去,你就是怕回去了,跟你老媽合不來,讓我去當炮灰,轉移你老媽的目標是不是?我沒那麼傻,我不去。」我對曾婷說道:「你老媽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知道我是個送牛奶的,不把我從屋裡趕出來,才是怪事。」
「呀——」那個戾魂在棺材尖聲叫囂起來。可是他不能躲避,無數個符劍把他死死的釘在棺材里。王八手上穩穩的,沒有一絲抖動,碗里的桐油繼續往戾魂身上淋著。
策策才收斂多了。問曾婷是幹什麼工作的,一個月掙多少錢。
吃過飯,我王八在路上走著。
身披百納伏魔衣,吒唎吽吽唵啞吽……」
我又看見,老莊開著車衝下去的瞬間,老莊怎麼也打不開車門,車門扣死了。一個遍體鱗傷的人也坐在車裡,看著老莊拚命的開門。東風車衝進長江。
王八連忙上樓到卧室里看老鍾。果然老鍾現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臉色黑淤,王八用手探了探他的鼻孔,果然沒有氣息。在翻開他的眼皮,全是紅色,眼白和瞳孔都是紅汪汪的一團血色。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是人還是鬼?」老鍾渾身瑟瑟發抖,「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去部隊打聽了?」
我歪著頭把王八看著,手指向董玲:「那她怎麼辦,為你受一輩子活寡嗎?」
村民聽不進他的解釋,要揪挖掘機的司機下來。工人們也急了,圍攏過來,眼看就要群毆。
我和王八沉默了,這就是治化生子的方法,宜昌人都知道的方法。殘忍而又血腥。躲避法律,被世俗認可的方法。
「可是……」曾婷有點遲疑了,她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了。
我正在考慮大家是不是換個桌子。可是咚咚鼓聲響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跳地戲上面去了。
「秀山黃溪,代我伯伯給抱陽師兄道喜了。」這是個脆生生的小孩聲音,可卻是從一個五大三粗的年輕人嘴裏說出來。黃蓮清終生不能出四川,這個應該是他的子侄。
策策哭的厲害,陳阿姨都勸不住。那個漢子朝我們走過來了,臉上不再是靛藍的顏色,只是個普通人的樣貌,手裡拿著個鬼怪面具,遞給策策。
「你認為我該袖手旁觀,讓那個冤魂,找老鍾索命,是不是?」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現在懼怕的反而不是棺材里的鬼魂,而是表情冷漠,動作卻歇斯底里的王八。
一個人臉突然就衝到我的面前——一張面目猙獰,血肉模糊的臉!臉上血跡斑駁,牙齒白森森的,那人臉是從棺材里強行衝出來的,現在離我的的鼻子不到十公分。我嚇呆了,獃獃的看著這張恐怖的臉。
擺香台的道士是個年紀不大,鬍子卻留的老長。他焚香在爐台上。大聲唱起來:
老鍾呆住了,過來半天才慢慢說道:「那纏著我的,不是他?」
「那快去打聽,這個村裡埋人的地方一般都在那裡,老鍾家的墳墓,離這裏不遠。」
王八拿起了一個鑿子,示意我鎚子遞給他。我把鎚子扔過去。我身上綿軟,坐在一旁,看著王八臉色兇狠,用力在棺材板上一下一下的鑿起來。
「恩」劉院長說道:「你看這山最高的那個山樑,他就住在山樑的尖子上。」
我左思右想。想不出什麼道理來。
王八把公雞提起,等著挖墳的人繼續挖土。
「當年我們相互承諾,誰要是死了,就去照顧對方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母親在老家。他在宜昌談了個女朋友……」
後面的地戲,我雖然在看,但不再看的這麼仔細。都是詭道傳承的歷代高人,鎮邪的故事。我竟然還看到一個道士正在用耳朵聽世間的萬象,兩個弟子在一旁爭吵。這是趙一二和金旋子啊,那個老道士,難道是他們的師父。
看見陳阿姨坐在副駕駛。策策也在,坐在後座。我和曾婷就坐到後座上。劉院長驅車上了汽渡,過了長江,從紅光上岸,走到318國道上,到西坪的路線就是王八和我半年前趕屍的路線,我看著路邊的山包,心裏回想著當初驚心動魄的過程。不免好笑。
小夥子停下了,他也聽出了聲音的古怪。
「不,你們做的事,太狠了,他還是死了,他不怪你們撞他,那是意外,他怪你們把他丟在新場(宜昌周邊一個地名,距離市區二十公里)。」
我們四個人都同時不說話了,我們知道了老鍾的毛病所在:化生子。
今天是給這個女孩做滿月酒的筵席。
曾婷說她現在在做酒類代理,說的一本正經。完全把策策當大人了。
「不是,」王八說道:「我想讓你去看看那個老鍾到底心裏有什麼秘密,他這個人,城府很深,我探不出來。你去幫我探知一下。你有這個本事的。」
「我靠!」我差點從凳子蹦起來:「你們女人怎麼說話都是反的!明明是她天天和我扯皮好不好?」
金仲也看著我,但不說話。我和金仲的思維相互交換,我明白了,金盛的耳朵天生能通陰,聽得見鬼聲。我能感受到他的這個本事。可是現在他的耳朵少了一個,本事沒了。我剛才聽見的,只是他的記憶。如果他的本事還在,我聽見的就不止這些。
鬼臉嘎嘎的叫起來,可是那些手指非常有力,漸漸把這張血肉糜爛的臉孔拖回到了棺材里。我這才看見,那些手指的根部,都是王八貼的符貼。
我愣住了。心裏在想是不是這個死丫頭在騙我。
這種病症,是醫學上完全無法解釋的。
唱歌道士的歌詞變了:
我正在發愁,沒得錢去西坪。劉院長打了我的摳機,要我和他們一家去西坪。我才想起,趙一二過生日,劉院長和陳阿姨肯定要到場撒。
那個被稱作丞相的術士,搖動旌旗,厲鬼將一個大將軍團團圍住,那將軍走投無路,自刎身死。無數厲鬼猛撲上去,分食肉身,銜到丞相身邊。我終於知道這個術士的身份,他是道家最在人世最高成就者——陳平。
「綠靴風帶護身魂,雙目火睛耀陰陽……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想讓我當醫生啊。」
「你當了神棍,就能改變這些嗎?」我問道:「就算你神通廣大,你能干涉到世俗的道德法律嗎?」
老鍾下意識的把嘴捂住。
趙一二從吊腳樓里慌忙走了出來。牽著我和劉院長的手,往屋內走去。
王八把那一鍋桐油全部倒進了棺材。
「王八!」我忍不住站起來,「你到底在幹什麼!」
王八在墳墓四周用劍符,把幾個方位都鎮住了。對老鍾說道:「我還要準備一下。你沒事吧。」
「不用和我繞圈子了,你兒子為什麼成為化生子,你其實也知道。」我說道。
老鍾和幾個年輕人在那裡等著我們。鍾妻不在這裏。
「老鍾不是宜昌人,他在這裏那裡有老墳呢?」鍾妻說道:「他老家在山東,難道去山東?」
我說道:「王八,這個事情,我心裏有點堵。」
親授鐵師傳妙旨,吒唎吽吽唵啞吽
王八說道:「你問。」
「不是的,趙先生不是你這樣的,可你自己發現不了,你和趙先生的區別。趙先生和鬼打交道,我見過,他沒你這麼無情。」我否定了王八,「你現在和那個金仲,已經完全沒有區別了。」
我釘第三個釘子的時候,那個戾魂在棺材里無處可避,躲到了那塊沒有帖符的區域下方。
曾婷把我耳朵揪著,「我真倒霉,怎麼找了你這個窩囊廢。」
鼓聲一響,我就看見了身邊的眾多鬼魂。可是曾婷喝劉院長陳阿姨看不見。他們面前明明有鬼魂擋著視線,卻視而不見。
曾婷這兩天凈和我鬧彆扭,我問她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看我一個送牛奶的不順眼,丟她面子了。她就罵我沒有用,二十幾歲人了,錢也沒有,也沒個單位。我和她吵了好幾架,今晚又是這樣,吃飯就吃飯,非要跟我談論以後工作的問題。我聽得煩了,在和她吵架之前,摔門而去。
大火猛烈的燃燒,把棺材燒的徹徹底底。一直燒了三四個小時,天都黑了。
我把頭伸到玻璃旁去看,腦袋都扭的疼了,才看見劉院長說的那個山樑。好高啊。
王八對我說道:「你看到了么?是不是……」
老鍾已經沒有什麼表情了,默默的說道:「斧頭。」
老鍾對著我喊道:「為什麼不找我啊,讓我死了算了啊。」
「我不這麼做怎麼辦?」老鍾無奈的說道:「我開始也不信邪,可www.hetubook•com•com是他把他媽媽都鬧死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老鍾把我指著,「我不信,我不信你有這個本事,你是聽別人說的是不是?」
我知道我勸不了王八。我從來就沒有說服過他。他拿定主意的事情,沒人能改變他的選擇。
「你是個男人呢,你要讓著女人的,曉不曉得?」看著董玲一幅居委會大媽調解家庭糾紛的樣子,我心裏好笑,王八對你還不如我對曾婷呢,我好歹和曾婷天天睡在一張床上。王八可是要嬰兒抱朴一輩子,你守著他,守寡去把。
王八大聲向老鍾喊道,「桐油開了沒有?」
老鍾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一個大男人哭的悲慘無比。我和王八看的心酸。慢慢走出門。我回頭看了看,鍾妻把老鍾的摟著,兩夫妻抱頭痛哭。
山樑很寬闊,我們停了車,順著山樑的路走去。我大量山勢,才看見,山樑後面不遠就是溝壑,溝壑懸崖下深不可測,對面是一個孤峰,孤峰那邊架了兩個竹子做的引水管子,牽到山樑這邊,山泉就順著竹筒,流到吊腳樓的兩側,作為用水之用。
我回身看去,身邊的鬼魂都紛紛散去。王八的表情,無比得意。
房門就咚咚的響,我把曾婷放下來,敗興的說道:「誰啊,這麼會找時間。」
「我知道啊,王哥跟他說的好話撒,還有趙師傅也幫你說話,你這個人怎麼就那麼不識好歹呢。」
策策和曾婷一說起話,就停不下來,嘰嘰喳喳的問曾婷用什麼洗髮水哦,什麼香皂哦,還問曾婷用什麼牌子的衛生巾。
我可不敢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不然兩個女人都惱怒成羞,我今晚這頓就吃不成了。
曾婷臉板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撲哧」笑起來。
我背上汗涔涔的。
鍾妻和司機聽見王八厲喝,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意,但也看得出來屋裡有古怪。慌不迭的去關門窗。
挖掘機一響,立馬來了幾個村民來阻攔。一個工頭摸樣的人對著村民解釋:「半年前,就下了通知了,要你們自行遷墳,可是你們不聽……」
「沒有啊?」曾婷說道:「他們不就是在跳舞嗎?我看不懂,可我也覺得古怪的很。」
王八和趙一二站在屋后的溝壑旁,王八試探的往下看了看,溝壑深不見底。
我釘第二個釘子的時候,王八已經把符貼妥當了。但留了一塊巴掌的區域沒有貼,其餘的部分,我看見那些符貼化出的手指都變成了鋼鉤的形狀,在棺材內來回錯動。那個戾魂,被鋼鉤觸到,就凄慘的叫喊,身上就冒出一股灼燒的黑煙。
王八現在用一個大毛筆,在棺材板上寫字,也不像是在寫字,畫畫更貼切。畫出來的是我看不懂的複雜字體。我雖然年看不懂,但我知道那是道家的鎮魂符。
鍾妻喊道:「你是個殺人犯!你怎麼能用斧頭砍死你兒子啊!」
幾個年輕人開始挖土。王八在一旁找了幾個大石頭,支了個土灶,老鍾那了個鐵鍋放上去。王八指使人找了些枯枝樹葉,塞到鍋底,點燃了。讓后把隨身帶的一壺粘稠的液體倒進去。
我從未看過跳地戲,可是我看著這幾個跳舞的漢子,用身體語言演繹出來的情節,卻又是那麼的熟悉。他們現在正在給我表演一個故事,不對,並不是表演,而是把當年的情形真真切切的展示我面前。
「人是你撞的?對不對,是你開老莊的車撞的人?」我皺著眉頭問道。
我順著王八的目光看過去,看見門外,陳阿姨正在呵斥策策,曾婷在勸解。董玲靠著個桌子,一臉平靜的看著王八,眼裡晶瑩,閃爍不定。
趙一二生日那天,我本來想坐王八的順風車一起去西坪。可是王八和董玲,已經提前幫趙一二準備過生的筵席去了。
趙一二說道:「你來陪我喝酒就行,提個什麼錢……」
「當然」王八驚訝的說道:「這有什麼關係!就算是我成了湖北最厲害的術士,你也是我兄弟啊。」
趙一二出來了,看見我們坐在這個空席上,笑著說道:「你們坐這裏幹嘛,我給你們換個地方。」
王八和董玲馬上收拾好了隨身物事,也上了那對夫妻的車。上車前,王八對我說道:「瘋子,能幫我嗎?」
「因為有你給我做參照物啊。」我哈哈的笑起來。
「行了,恩,沒錯。你快去吧……」趙一二向屋裡走去,「快點回來。」
王八看了看表,說道:「開始吧。」
趙一二在喊道:「張家老二,別嚇唬小孩子,做正經事。」
我說完這句話,丟開王八走去,王八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劉院長在旁邊說道:「他們在唱什麼,古里古怪的,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我才醒悟過來,問趙一二:「你過事啊?我沒得錢趕情呢。」
老鍾跪下來,對著我哭道:「對不起……對不起。」
策策嚇的尖叫,用手去推。那漢子哈哈大笑起來,我看見他的臉又變成了靛藍的臉色。上下四顆獠牙,相互交錯。
鍾妻就慌張對王八說道:「王師傅,我男人又犯病了。」
「老鍾不見啦,早上起來就沒看見他。」鍾妻急的神情慌亂。
趙一二對著王八說道:「那你就跟著他們走吧。三個月後再回來。」
策策也會乎人,還說要把她的壓歲錢拿出來給曾婷投資,到時候分紅,還說每個月的賬目要給她過目,大家在商言商,親姐妹明算賬。
一進門,王八和董玲就端了水盆來給我們洗臉。我看看王八和董玲穿著土家族的衣服,就好笑,趙一二都沒穿傳統服裝,他們兩個漢族,倒是裝模作樣的。我突然想到了我一個忽視的問題:原來趙一二是土家族。這麼淺顯的事情,我卻從來沒有想過。
我走到老鍾身邊,把老鍾的眼睛看去,老鍾現在的眼睛是睜著的,眼睛里全是血絲。
王八的表情非常鎮定,鎮定到了那種無所謂的態度,對著我說道:「繼續釘。」然後又仔仔細細的在棺材板上帖符。
「好……好……」我對王八說道:「你以後成了術士,我們還能是朋友嗎?」
「我不是看他的樣子知道的,是你們的宅邸有問題。」
那個道士拿著長劍,向我看過來。我不看則已,看了心裏猛的一震:那人眼睛里有兩個瞳孔。
「老莊死了,所以你和他的女朋友結了婚。」我看見老鍾的記憶了:當年他在江邊,和一個年輕女子,對著長江痛哭。遠處長江正在慶祝合攏。
——爬到紅衛了,有人在問:「死了個叫花子哦。」
地戲一直跳到凌晨,策策早就偎在陳阿姨懷裡睡了。山上天氣很冷,我看見曾婷冷的發抖,把外套脫下,給她披上。
我連忙擺手,「別看我,我只是探知到你的記憶而已。和那個被撞死的人的經過。別對著我喊。跟我沒關係。」
趙一二想了想,就對王八說,看能不能再支一張小桌子。然後匆匆向燒火師父那邊走去。董玲安排我們坐在一旁。
總算是把曾婷哄開心了,我暗自抹了一把汗。劉院長的確希望我當醫生,可我已經二十四了,那裡有精力和錢去讀書撒。再說了,當醫生,那裡是這麼好當的。當年我就是多做了一次閑事,讓那個草帽人纏了我這麼多年,我可不想重蹈覆轍。
「不能。」王八說道:「沒辦法的,我只能這樣做。」
看來做個鎮邪的高手,收入也不菲啊。王八的命真好,做什麼都有錢賺。我心裏又開始嫉妒起王八了。我扔掉紅包,拿著錢,心裏想著,給曾婷買個金項鏈去吧。這丫頭,跟我這麼久了,卻什麼都沒圖上。
治病驅邪如電閃,收瘟攝毒斬群魔。
王八也回禮,給那老者道別。
「是的,是的,化生子。」我點頭說道。
可下面的事情,我和旁邊幫忙挖墳的小夥子們一樣,都目瞪口呆。
王八的作為,把所有的人都鎮住了,包括我。那些年輕人,不等王八吩咐,都拚命的挖起土來。我在想,趙一二的門派——詭道的法術,怎麼比茅山道術還要邪門啊。倒是和苗家的巫術類似,我忽然想到,也許苗家的巫術根本就是和詭道一脈相傳。不然趙一二為什麼和秀山的黃蓮清來往如此密切。
「你怎麼啦?」王八連忙問道。
王八收了喜錢,對他們說道:「我後天再來,今天下的符,只能管兩天,我要回去準備些東西再來,還要叫上我的一個朋友,才能治好。」
王八的眼光變得嚴厲,盯著我繼續說道:「看著那些走投無路的小人物根本打不起官司,可我無能為力。我就恨自己無法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你還記得我們在長康路打電動的那家老闆嗎,那個只有一條腿的中年女人,在一間平房裡擺了兩個電視機和兩台PS維持生計。我很想免費幫她打官司,她寫的申訴材料,比我們畢業論文寫得都要厚幾倍,她給市政府寫,給省政府寫,給檢察院寫,可是有用嗎?我想幫她打官司,讓她得到她該得到那麼一點利益……可你知道不知道,我被同行笑做傻子。法院竟然以我不是法律援助律師的借口,迫使我放棄。」
老鍾突然從床上猛的坐起來,嘴裏荷荷有聲。把鍾妻嚇了一跳。
我對王八說道:「我發現你和一個人非常相像。」
王八不擔心鋼索的位置,他早就算好了鋼索變換的規律,很簡單,水分和晷分都能算。聽趙一二說,算沙更簡單。王八現在緊張的是,他不敢爬鋼索。王八有懼高症。他從不敢爬到高處。
趙一二給我們引薦了,「這是我師兄,金盛。」
可是不多會,老鍾醒了,一點毛病都沒有了。
那妻子把王八看著,眼光里流露疑惑。
沒人敢去釘釘子了,老鍾走上前去,拿起鎚子。王八連忙制止,「你不能動手!」
我們走近來,可老鍾並沒有注意到身邊來了人。只是對著身前的墳墓哭著喊道:「我錯了,我錯了,你就放過我吧。」鍾妻愣住了,沒有上去問他老公的究竟。
「舀一碗過來。」王八命令道。
我歪著腦袋,看著王八。王八目光躲閃著我。
那個工頭大喊:「住手!好,我再等你們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我們再來挖。這是國家的決定。你們跟我們做事的扯皮,有什麼用。」
「沒事沒事。」我把受傷的手指舉到面前,仔細觀察,看流血沒有。還好,只是指甲蓋紫了。我正在看著自己的指甲。
我說完后,坐到一邊,不停的喘氣。這活太不好乾了。幸好我沒答應趙一二當他的徒弟。現在沒我的事了,我從老鍾哪裡得到的信息,已經全部說了出來。剩下的事情,是王八的問題了。
我對王八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化生子只是嬰兒的一種慢性病,被民間的流傳過分了。也許老鍾的兒子當年只是白血病,或是別的什麼病症,只是醫學上無法解決。」
鍾妻說道:「那不用問了,這個村埋人的地方,就在後面的荒山,修高速公路的邊上。」
趙一二問,「沒得豬腦殼嗎?」
鍾妻慌忙叫司機,要送老鍾去醫院。
第二天,我和王八在申時到了老鍾前妻和兒子的墓前。
棺材瀰漫的陰氣越來越重。我冷的身上瑟瑟發抖。手也顫的厲害,釘釘子的手一偏,砸到我自己手上。我「啊呀」的叫出聲來。
「怎麼拉……慢慢說。」王八安慰鍾妻。
第二日清晨起來,看見趙一二的這個房子,已經收拾完畢。兩三個村民正在堂屋裡,等著趙一二治病。劉院長和我向趙一二告辭。
我對王八說道:「我問你一句話,不管你怎麼答,我都會幫你。但你要說實話。」
先天雷部大尚書,唵啞吽
王八嘴裏喃喃的說道:「好凶啊。」抽出一跟香來,用香頭向老鍾的額頭點去。燃燒的香頭,燒的老總皮肉嗤嗤作響。
王八制止了,「沒用的,他到醫院就會跟常人無異,可是回家了,就又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在沙市寄出這封信后,開心了好久。
鍾妻在一旁嚇得尖叫起來。
「你說你也是的,什麼不好乾,一個大男人www•hetubook.com.com,送什麼牛奶。」
「你丈夫的病,在醫院里就沒事,但出醫院就喊頭疼。是不是?」王八斬釘截鐵的說道:「他現在頭頂上都是黑氣,被兇惡的東西給罩住了,問題出在你家的墳上面。」
化生子,在宜昌,也是很兇惡的一種邪門事情。
——來了幾個領導模樣的人,對著屍體問道:「你怎麼樣?你是哪裡人?你住在哪裡?」
我對老鍾說道:「你為什麼不送他去醫院?」
——「對不起,我也看不出你老公得了什麼病,聽你說,他回家就犯病,經常在家裡休克,動不動就發高燒,我行醫幾十年了,沒見過這個癥狀,你們去大醫院也沒用的……既然你們找到我了,我先給他扎幾針銀針吧,試一試。」
「你男人沒病,病根出在你家墳上面。」王八說道。
所有的人都把耳朵緊緊捂住。
老鍾說道:「是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曾婷窘迫的很,「小姑娘家家的,那裡曉得怎麼多。」
那鬼臉離我更近了,嘴巴已經接觸到我的喉嚨,我能覺得我脆弱的氣管,經不起那鋒利的牙齒輕輕一咬。忽然伸出了無數只慘白的手指,分別從兩旁摳住鬼臉的眼眶和嘴皮還有鼻孔,把鬼臉往回拖去。
「你跟我發什麼火,你倒是讓我看看,他發病的樣子……他在醫院不會發病是不是?好,我們到醫院外面去,我看他會怎麼樣……那有我這麼說話的……哪有你們這樣難纏的人呢。」
我繼續關注著跳地戲的情節:黃裳斬盡天下惡鬼,平定四方離魂。現在他正在飛升,他得道成仙了。
我和王八一句話都沒說,我想不出什麼話跟他講。王八現在,在我眼裡,已經不折不扣的是個陌生人。
然後是幾個普通穿著的村民打扮的人,他們也許是什麼地方,和趙一二有交情的神棍。
幸好王八買了鴨腦殼和豬蹄髈回來,我連忙招呼著趙一二倒酒吃菜,不理兩個女人。
「他們要我當醫生,是因為我身上有個本事,你知不知道,」我說道:「我能感知到別人的感受,趙先生和劉院長說了的,這個本事當醫生蠻合適。」
我們連忙進屋,我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怪味。說不上是臭味,但是很不好聞。我連忙皺眉頭。
一錘釘下,我彷彿看見,棺材里,老鍾的前妻緊緊抱著嬰兒,如同在床上熟睡一般。我手軟了。
我想了一會,抽了根煙,慢慢說道:「我答應過你,我會幫你的,再說是個活人……沒問題……你只要不讓我去背什麼屍體哦、算什麼鬼魂討命哦……就行。」
那小孩是個女孩,健康的很,正在哇哇的哭著,鍾妻連忙給她餵奶。
我和曾婷,就去汽渡會合。到了汽渡,劉院長遠遠的按喇叭。我和曾婷走了過去。
看了這個地戲,我明白了趙一二的本事到底是些什麼東西了。怪不得怎麼詭異,原來如此。
「小徐,你是不是覺得小王,已經不是你那個好朋友了?」劉院長原來還沒睡著。我理解了,當年趙一二入詭道,他的心境,也和我一樣無奈吧。
果然在一個山坡上,遠遠就看見一個人直挺挺的站在墳地里。
化生子自己是不會病死的,但是化生子比任何一種邪術都兇惡。因為,化生子會把家庭里的家屬一一剋死掉。首先會從其他兄弟姊妹開始,然後是家裡的老人,最後是父母……直到家裡絕戶。
我看不下去了。
老鍾慌了,「干她什麼事情?」
王八不說話,想了一會。對鍾妻說道:「你先照看一下老鍾,我看看墳地。」說著就繞著老鍾前妻的墳地走來走去。
我嘴裏說道:「還沒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用手把老鍾指著:「我不會饒過你的。」
「你打算一輩子送牛奶嗎?」曾婷話題來了:「上次劉院長要你去醫院上班,先去當個護工。在自學考試,靠個拿個醫生的文憑,你怎麼也不願意呢。」
「你告訴我你前妻是病死的。」
我連忙問有什麼事情。王八說他師父趙一二也來了,正要出門到夜市上去喝酒。趙一二正在說沒人陪他喝酒,鬧著要找我。
「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被鬧死?」王八說著話,眼睛卻看著鍾妻。
吃過早飯,我和曾婷跟著劉院長一家,上了他們的轎車,劉院長掉轉車頭,準備下山。我搖下車窗,和趙一二王八董玲打招呼道別。心裏想著,董玲這丫頭,怎麼現在還死心塌地跟著王八呢。王八這個傻蛋,真是一根筋到底了。
我笑的肚子都疼了。她們一路說個不停,幾個小時過的就快。車開到西坪的一個山下,劉院長插到路邊的一個岔路,開始往一個非常高的山上開去。
哈哈,我差點忘了,我想什麼他都會探知到。就像我現在能探知到他在想:「王抱陽用的詭計,騙過了我,不是東西。」一樣。
王八動作麻利的很,很快的,就在棺材板上鑿了個杯口大小的孔。
我甚至還探到金仲心裏氣憤:他師父金盛的耳朵,少了一個,也是王八所賜。
王八楞了一會,急忙說道:「老鍾上山了。蔡大姐,你告訴我,老鍾的老墳到底在那裡。」
王八看了看董玲,對我點點頭。
我知道王八要做什麼了。
「是我們的家裡的風水不好嗎?」鍾妻問道。
那個高個的漢子,手裡揮舞的是一個斬妖除魔的寶劍,我聽見扮演鬼魂的漢子嘴裏在喊著「天師,饒我……」
看見老鍾家裡氣派的房子,我心裏想著,媽的,凈是有錢家裡鬧鬼。虧心事做多了的。
原來漢初的陳平,陳丞相,是詭道的創始者。他是丞相命,所以鬼兵在他真的當上丞相前,就已經稱呼他為丞相了。
「你是用斧頭砍的,還是用火燒的。」
老鍾拚命的磕頭,腦門上鮮血淋漓。
王八說:「你屁事還蠻多。」我搖頭晃腦的笑。
車爬山又開了好幾個小時,在山路上繞來繞去,才開到那個山樑上。
趙一二從屋後走出來了,我看了大驚失色,我從沒看過趙一二這身打扮。他的打扮就是我曾經看過的金仲的詭異服飾:一身褐色的道袍,胸前綉著一朵無比鮮艷的綠色牡丹,道袍上其他的部位,都是一個又一個精緻的花紋,每一瓣花,都是一個骷髏頭。
老鍾說道:「我知道煥煥是化生子了,於是當晚,我喝了一瓶白酒,把煥煥抱到後面的山坡上,煥煥那天不哭了,也不犯病,好乖。我把他放在草地上,看了好久。我下不了手啊……」
這時候,眾人都往後退了幾步。因為那個咚咚的聲音,並沒有停止,而是繼續在傳出來。
王八走到沒頭的公雞面前,那公雞好像知道有人來到它身邊了,竟然開始飛快的跑起來,兩個翅膀,撲閃的跳動。那些挖墳的人,都過來看稀奇。嘴裏都嘖嘖有聲。
「在醫生面前,他不會有事,哈,我真的建議,你們去優撫醫院去看看,我勸你們,去看看吧。別以為有錢,就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會建議你老公住院的……」
王八說道:「對啊,就是這樣。他往西北方向走了九步,然後停下來,轉了個身。他不能再走了,因為這邊的山坡已經被開山的炸藥炸開,用挖掘機把泥土和碎石都弄走了。」
我跟趙一二打了招呼,腆著臉要王八去買幾個鴨腦殼和豬蹄髈,要九九的。
——走到花艷(宜昌近郊的一個地名),已經走了兩天一夜了。實在是走不動了,幾個好心的路人給了點水喝,在路邊撿了個發霉的花捲吃了。開始嘔血了。
「仰啟神威豁落將,都天糾察大靈官。」
趙一二和金仲他們的門派,到底是道家那一派呢,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可他們的門派的排場卻為什麼這麼陰森古怪。來道賀的不僅是人,妖狐之類也有,看樣子連鬼魂也招了若干到此。王八難道以後真的要和這些妖魔鬼怪為伍了。我覺得這個事情太不真實。想起和我在學校一個寢室住了四年,連衣服和鞋子都不分彼此的朋友今後就走上這個道路。我不免心裏落寞。王八還是那個我無比熟悉的王鯤鵬嗎?還是那個一腔熱血,滿腹抱負的王律師嗎?
我們走的近了,突然不知道什麼地方就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鳴響,好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我嚇了一跳,再仔細看,才發現是吊腳樓前,站了四個土家漢子,兩兩對著,吹著一個老長的號,那長號一兩米上,下半截彎曲的,擱在地上。那四個土家漢子,就憋住了勁,面紅耳赤的吹著。原來土家的風俗是這樣的,來了客人,就吹號致意。
我向王八說道:「不用上樓了,這屋裡怨氣好大。泥巴味好重。」
曾婷用筷子把我指了一下,「你看你這個人,一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不用,」王八冷酷的說道:「這個墳不用遷。」
「也許是家人被小孩的病拖的久了,自己也有病,扛不住了。」我堅持道:「說不定,根本就是自殺的。」
酒喝了一會,趙一二對我說道:「下個月初七,你和婷婷也來西坪啊,我請你吃粉蒸肉,喝苞谷酒。」
「你八二年跟著部隊來宜昌開車,我沒說錯吧。」我繼續問道。
我走回到劉院長身邊。劉院長正在找位置吃飯。
「那要不要弄一副棺材來。」鍾妻以為要遷墳。
我什麼都吃不下了。
我覺得金仲在瞎吹牛。天下道家,武當是正宗道派。可不是趙一二和金仲這種旁門左道可比。看看這金仲一臉的倨傲,不服氣的樣子,我心裏想著,別說你瞧不起武當,你連自己門派的傳人都沒混上。還拽個屁。
我把金盛看著,不敢說話。
老鍾把妻子的肚子看著,愣了一會,大聲喊道:「誰叫你這麼做的!」
王八對著公雞啐了一口。
「房子起的時候,我還沒嫁給他。」鍾妻低聲說道。
「你怎麼從來不跟我說你在這裡有個墳啊,村子里張貼布告,要遷墳,你怎麼也當沒看見一樣。」鍾妻問老鍾,「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發邪症跟這個墳墓有關是不是,剛好這個地方被開山了,你就開始犯邪。」
「丞相。」我聽見陰兵對那個術士無比遵從。可是張良並沒有當丞相啊。
我把曾婷抱起來,「醫生,我……我……我好像不行了,幫我看看啊。」
真是天道循環,這個帳,還是要我來還,我到郭玉家吃飯,她肯定要問我的姓名和身份……打死我也不去!
我看向王八,王八向我點點頭,示意他的猜測完全正確,這個事情,還是要著落在老鍾自己身上解決。
老鍾站立了一會,嘆了口氣,對王八說道:「那就聽你的吧。」
我又說道:「這還是好的,要是來個男病人,是陽痿不舉的。怎麼辦,我可不能害你啊,要是真這樣,你也不會傻裡傻氣的,肯定給要找好幾頂綠帽子戴戴。」我說到這裏,好像是真的發生一樣,「不信,老子不幹,虧大發了!」
老鍾不敢妄動。沒有別的人敢幫忙了。王八向我看過來。
一股寒意從棺材里竄上來,順著手中的鐵釘,傳到我手臂,這感覺直衝我腦海,讓我渾身徹寒: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想嗎?」我逗曾婷。
老鍾愣著不說話,看著王八走了。門還沒關上,一陣風吹進來。
「你知道是誰在纏你,對不對?」王八說道:「後天,我帶我兄弟來,你帶我們去你家的老墳。」
(治墳完)
走火行風前後行,穿山破石捉孽障……
這誘惑,對王八來說,太大了。
王八把對面山頂的一個火光看著,那是個小屋,他今晚要爬過鋼索,去取小屋裡的東西。溝壑間的鋼索在不停變換方位,並且在黑夜裡,根本就看不見鋼索的位置。王八心裏埋怨,當初是那個前輩,定下這個規矩,要過溝才能拿到螟蛉。趙一二跟他說過,他當初走的是河南的一個斷橋間的梅花樁。
「師父嗎?」王八以為我說的是趙一二,「我做的一切,都是跟著師父學的。」
「她的確是病死的。」王八插嘴說道:「只是病的不一般,太https://m.hetubook.com.com古怪而已。」
「你們掛錯號了,我看你們應該去掛精神科。兩個都去!真是沒見過你們這麼胡攪蠻纏的夫妻……」
王八走到老鍾面前,得意的說道:「我做完了。」
我終於把四個釘子都牢牢地釘在了棺材板上。
金盛把我看了看,對我說道:「我送你一個字。」
我向趙一二看去,趙一二面色冷峻。這些典故,他可從來沒說過。現在王八知道了,怪不得王八如此熱心要承接他的衣缽。
我明白了趙一二,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幫他了。王八走的道路,就是在重複他的道路。
我想墓碑看去,看了心裏疑惑不已,這是個合葬的墓。墓碑上寫著:「夭兒鍾煥亡妻秦宗文……」
王八大聲喊道:「把家裡的門窗全部關起來!」
「這樣吧,我給你們介紹個人,長陽西坪有個姓趙的能人,找他試試看……別說是我介紹的。」
王八和那對夫妻到了他們家裡。董玲先回家了,把隨身的衣物拿回家。王八在車上得知這對夫妻的身份。男的姓鍾,做運輸生意的。妻子姓蔡。
王八見趙一二的酒杯要空了,給趙一二斟滿,「師父下個月做三十六。」
夜空電閃雷鳴。
我擺了擺手,「你知不知道,你們當時撞的那個人,並沒有死。」
老鍾默默不語,隔了一會,對王八說:「大恩不言謝,我欠你個情,今後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那就這麼定了。」王八笑著說道:「我後天來接你。」
老者看了說道:「趙先生找到人學他手藝了,是好事啊。本來我看見這個墳太凶了,想幫忙治一治的,可有你在,我就不用多事了……」老者的語氣,對王八十分尊敬。向王八一再拱手,走下山去。
王八說道:「老鍾必須這麼做,不然後患無窮。」
我咬緊牙關,又釘起來。
其實,以現在的處境,王八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了。我坐回到車上,對自己想通這些道理,很是得意。我對曾婷說道:「我發現我現在變聰明了。」
老頭子看著我,「我知道你,你是小徐,我知道你……」他邊說,眼睛滴溜溜的在我身上看來看去。
王八嘴裏念著:「明劍掠魂,神鬼俱損……」
事情終於完結了。
王八轉身對老鍾說道:「你們馬上去找人,明天挖墳。」
我想身邊看去,那些桌子邊的鬼魂都顯形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現在不怎麼害怕,因為我能感受到這些鬼魂的情緒,他們都很哀傷。
金盛把我的手相看了半天。對我說道:「我們詭道,從不給人算命,前識者,道之華,非道家精髓。不過小徐,你的手相我看了,還真應該是道門中人的命。」
「是啊是啊」鍾妻這下對王八完全信服了,「王師傅,你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啊。」
「你說他回家就喊頭疼,那他現在怎麼不疼啊,我看他蠻好的嘛,你看、你看,你老公還在抽煙,這是生病的樣子嗎?」
「你是趙師傅的徒弟?」那妻子問的很恭敬。
幾個道士已經收拾好排場和家業。
倒是身邊的劉院長什麼都不知道,還在對我說:「小徐,這些道士,唱歌唱得蠻好聽的啊。」
「所有的門窗,包括樓上樓下的,一個都別漏了。」王八繼續交代。手裡拿出了一個小小香爐,開始焚香。然後貼了幾張符貼在窗子上。符貼在窗子上獵獵的擺動,不知道風從那裡吹過來的。王八繼續在屋裡遊走,不停的在屋裡帖符,也不完全貼在門窗上,有的貼在床腳,有的貼在凳子上,在鏡子和電視機上貼的最多。
老鍾一下就站起來,動作過猛,把桌子上的碗碟都撞掉幾個在地上摔碎。
「但願如此吧。」我冷笑一聲。我知道王八並不是真的想讓我幫他,而是他也意識到,他入了詭道,和我突然生分了很多,他只是借這個機會,讓我覺得他還需要我的友誼而已。而不是那種達到目的后,就把身邊的人拋在一邊的冷血作為。
祈晴禱雨濟天下,身後圓光通事意。
我躺倒床上,準備睡覺。
我走了兩步,停下來,想了想,對老鍾說道:「他是個笨人,不靈活的人,不知道向路人求救。」
有場面了。看這個陣勢,我心裏想著。
「昨天就算出來了,用晷分算的。」王八答道:「我能知道在那裡,現在鋼索在孚位,我爬的快點,水分過三厘后,變謙位,半厘后變剝位……」
「為什麼?」
趙一二還要勸,可是王八走過來說道:「跳地戲的來了。」趙一二用手蘸了酒,在桌面上畫了兩個符,對我們說:「好吧,好吧。」就向一群來人走去,那些人就是王八所說的跳地戲的班子。
「就是找我治邪的那個。」
老鍾低低的說道:「是啊是啊,晚上睡覺前還好好的,早上就不起來,睡到中午,我下班了,她還躺在床上……她就這麼死了。煥煥從頭天晚上就不停的笑,她還說,兒子今天好乖,沒有鬧,沒想到,是因為要把她剋死了。」
老鍾雙手鮮血,抱著兒子的屍體,拚命的昂首哭喊。
我鬱悶的要死。
我和劉院長坐到了屋子的左側一角,陳阿姨帶著策策和曾婷出去了。
可金盛並沒有像金仲那樣氣憤的模樣。而是拉著我的手,「來……來……讓我看看你。」
眾人都看向我。我走上前去,把王八的道袍往下扯,「我們回去吧,我不想你變成這個樣子。算了吧。」
老鍾:「人是我撞的。我來扛。」
我知道,王八已經完全把自己當做趙一二的傳人了,可是我總是不願意去接受這個事實。
「我們結婚幾年了,一直沒有要小孩。」鍾妻說道:「可我沒問題。是老鍾不想要。」
那群人走到了酒席旁邊,跟趙一二和王八打完招呼了,也不羅嗦,開始擺開場地,準備跳舞。
終於結束了,王八吩咐眾人把預先準備好的木柴和汽油,扔進墳坑。然後點了火。
其實我是擔心,郭玉發現我的是她以前的學生,那個她最頭疼的徐雲風,那就不是把我趕出來這麼簡單了。當年我畢業后,給她寫了一封信,把我的所作所為都一一坦白了:比如她上廁所的時候,糞坑裡突然炸了一個炮仗;她家養的母雞,為什麼會三天兩頭的莫名失蹤;她家的蜂窩煤,為什麼會經常變得稀巴爛;為什麼……這些都是我,徐雲風做的,可是我現在在沙市了,您來找我吧。
這歌詞一唱出來,我看見了屋裡原來擠滿了人,和原來看得見的人擠在一起,我分不清,那些是人,那些是鬼魂。
「王八!」我大喊道,原來扮演黃裳的漢子,竟然是王八,我現在才看出來。
轟隆隆的,修公路這邊的挖掘機又開始工作了,高速公路早已建好,這裏本不是修路的地方,可是路政部門臨時又增加了上下公路環形道路,就施工到這裏。
我知道為什麼這桌子沒人入席了。因為這桌席根本就不是給人準備的。可是我看不見了,自從草帽人的心魔被趙一二驅除,除非是高人有意,我再也看不陰間的東西了。難道我正坐在鬼魂的旁邊,和他們一起大吃大喝。我坐立不安起來。
「你真的這麼做啦?」我向老鍾喊道。
王八拿起一個鋒利的菜刀,向公雞揮去,公雞的頭掉下來。
那個鎮鬼的天師,到底什麼人呢?我正在苦苦思索。
王八把頭轉向老鍾,「沒用的,你怕生下來又是化生子,是不是?可是你老婆想要個小孩子。」
我現在一動都不敢動。因為我發現,桌子上有一盤鹵鴨子,現在少了一條腿。扣肉也好像少了點,扣肉下的梅乾菜被挖了洞,這是我比較愛吃的菜,所以一直都惦記著,準備開席了,就狂吞大嚼,可是現在,不知道被誰先動筷了。酒杯里的酒,只有小半杯了,可是我記得剛才是滿杯啊。
我身邊的鬼魂紛紛跪下,向他磕頭跪拜。
王八說道:「快帶我到卧室里看看。」
「喂!」董玲突然向我發難:「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婷婷跟著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福分,你還天天跟她吵架。」
我嚇的渾身發抖,強行抑制著想奪門跑出去的衝動,勉強坐著。看著眼前的恐怖場面。
「怎麼啦?」曾婷在一旁問道:「你怎麼啦,看見什麼了?」
「我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家墳上出了問題,並且知道跟化生子有關。」
「我說有,就肯定有。」王八說完就走出門外。
王八開門見山,對我說道:「明天你跟我去那個老鍾那裡嗎?」
策策對著陳阿姨哭著喊道:「媽媽,我們不坐這裏,這裏好擠,有人都爬到你身上在拈菜呢。」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我拒絕了。
用什麼辦法來治化生子呢?我想到這裏,心裏不寒而慄,只要是宜昌人,都知道該怎麼治化生子的,可是誰都不願意過多的提及。
「啊——」一聲尖叫從門口傳來。我看見鍾妻站在門口。
「我來告訴你他到底為什麼會纏著你不放吧?你知道他死前把你們詛咒了多少遍嗎?」我站起來,開始繞著客廳里的桌子走。走的很慢,一瘸一拐的。
我現在能明白趙一二和金仲的道派到底是幹什麼的了。扮演跳地戲的鎮鬼道士,在唱歌,「正福為奇,善復為妖……」
趙一二向金仲先跪拜了一下。然後向香爐前的道士拱手鞠躬。
「你們的房子是陽宅,我看了,和我想的沒什麼出入,風水沒問題。可是你鍾家的陰穴現在很兇,把陽宅的氣壓住了……」王八突然停下,想了想,繼續問道:「你們家的墳墓埋的什麼人?」
「你們家的風水沒問題,」王八說道:「你們起房子的時候,也請過人的,我看得出來。」
「你知道這些,沒什麼好處的……」老鍾凄慘的說道:「是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承擔。」
銀牙鳳嘴將無數,虎首貔貅將一人……
我一下就把策策的耳朵給揪起來。策策嘰里哇拉的叫喚。
王八走到老鍾面前,慢慢的對老鍾說道:「當年你的兒子。是不是跟你現在一樣,在醫生面前安然無恙,在家裡昏迷休克……」
王八又從懷裡掏出幾根長長的釘子,那釘子銹跡斑斑,不是第一次使用了。王八把釘子交給旁人,示意他們在棺材的四個角上釘下去。
王八說道:「瘋子,別心軟,不要讓你看見的東西影響你。」
村民們見他這麼說,就停止毆打挖掘機的司機。工人都走了。
「你跳出來了,可是老莊……」
老鍾手已經軟了,一個小夥子替他在熱鍋里,舀了一碗桐油,慢慢的遞給王八。
我向棺材里看去,那個戾魂彷彿也有眼神,和我的眼光碰觸。我能體會到他身體里蘊藏的深深的怨恨,他不甘心,他非常不甘心。他沒有把那個撞傷了他,又把他丟到郊外的老鍾整死。他不甘心。他開始尖嘯起來。
我去開了門,一看,是王八。
王八說道:「沒事的,你放心。」
「你們是武當山的嗎?」我問道。
看著這些人很快就把兩三桌酒席坐滿了,我和劉院長曾婷陳阿姨不知道該往哪裡坐。趙一二倒是邀我們做到和金盛師徒這一桌。我和劉院長都對金仲很厭惡,當然不肯答應。
「我師兄以前在襄樊和十堰都很有名的,大家都叫他金旋子。」趙一二說道。
我知道,我和王八永遠不會回到以前的兄弟關係了。他和我之間已經完全隔閡。
頃刻三元朝鬼尊,須臾九地救亡魂……
「那就報應我好了,我不治了。」
我走到無人處,把王八給我紅包掏出來,拆開一看,略略點一下,至少有五千塊錢。
王八把老鍾看著,看的老鍾發毛。
「不是……」我一時語塞,讓冤魂找老鍾報仇,我也不願意發生。可是王八把冤魂治的那麼兇狠,一點情面都不留。我也覺得有點不妥。
我「啊」的叫起來,用力又釘了下去。
「你幹什麼?」鍾妻剛好進來。
「我對不起老莊,死的應該是我。」老鍾哭起來。
詭道、詭道。
我心裏想著,難道王八要治的墳墓,是老鍾前妻和兒子的墓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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