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就是命運啊
孔崢人雖然走了,之前同意改造里仁巷的計劃卻並沒有食言。這年十月,正式拆遷開始,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在這裏度過的居民或者分了錢或者分了房都紛紛搬了出來。
他在家裡應該是威嚴慣了,這樣一發怒,孔母竟然連聲都不敢吭,瑟瑟地往旁邊縮了縮,雁歸抬眼看他,想反駁幾句,終於忍了下去。
這幾個月里,她一直用E-mail跟孔崢聯繫,因為聯絡要靠互聯網,她甚至交還了單位的宿舍,另外租了個地方住下來。孔崢自手術后能活動開始,打開郵箱就已經看到了她的大量郵件。與他寫信,似乎已經成為了她新的愛好,一般是每天一封,如果當天發生事情多,兩三封也有,孔崢沒有她的熱絡,有時回有時候也不回,就算回信,措辭也很簡單。
孔崢想把上身抬一抬,結果因為疼痛又將動作停了下來,他皺著眉慢慢將頭扭到一邊:「說實話,我還沒有想好,如果真痊癒了,我還要不要回來。」
此時此刻她不想與一個做母親的人爭,而且從加德滿都回到國內的這段時間,她已經天天陪伴在他身邊——就像那次流產後他陪在她身邊一樣。在這個過程里雁歸向昏迷不醒的他提了不少問題,譬如,他到底愛她什麼?那麼現實那麼殘酷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把自己的生命當兒戲,只因為她有可能在那個危險的地方?可是如果真那麼愛她,又為什麼要把她害得這麼苦?這麼多的為什麼,這麼多的疑惑,其實一直像是一粒種子,埋藏在心裏,因為她的強迫抑制所以沒有發芽,卻終於因為這次的事情化作春雨後的催化劑,讓它開始沒有節制地瘋長,她覺得自己一定需要一個答案。
動土的那一天,雁歸走去巷子口,推土機轟隆隆作響,塵土飛揚,她張望了好一陣子之後,才有些悵惘地離開——這個地方以後將是這城市裡一座美麗的街心花園,那些像迷宮一樣的街道會被夷為平地,而她在這裏的二十幾年光陰,她的童年、少年的記憶也將隨之消失。花園建成後會有無數小朋友在這裏玩耍嬉戲,就像她小時候那樣,或許在那群孩子里也會有雁歸、孔崢、柳大偉,會與他們一樣上演一幕幕精彩的故事,但不管怎樣那已經是別人的故事了。
孔母悻悻道:「女人也不是天生就該給人欺負的。」
她太了解孔崢,想打電話的時候他自然會打,哪天可以回來了,自然會回來,他不想做的事情,誰逼都沒有用。這段時間,她想通不少,有些事情,順其自然,不強求也不需要硬生生地制止,一件事情總是在該結束的時候結束,該發生的時候發生,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命運的軌跡。
她比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更了解他,他那樣驕傲,只要還清醒地活著一天,就無法容忍自己的殘疾,無法在輪椅上度過餘生。
雁歸道:「啊,百分之十那麼多,十個人裏面就有一個能成功,你的運氣又一向那麼好。」
她看見孔母顯出疑惑的神情,笑了笑:「我進去看看他,明天他就要走了,我也要回學校,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他嘆了口氣:「真的,雁歸,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你以前跟我說,人在經歷了hetubook.com•com一次生死劫難之後,心境會有很大的變化,我現在算是了解了。那天,開車去GOKAO的路上,我問自己,這麼不肯放開你到底是因為愛你還是愛我自己,因為我太好勝不允許自己有失敗,老實說,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我原來想著能給你帶來幸福快樂,所以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因為我覺得不管之前有怎樣的傷害,都是為以後的好日子作鋪墊,可是後來我終於明白了,我帶給你的傷痛似乎遠比快樂要多。那個時候,我就想,只要你沒事能好好的,那我就離你遠遠的,永遠都不在你面前出現,後來在博卡拉的醫院見到你,我就知道了,那是佛祖聽到了我的祈禱。」
孔崢慢慢將眼角垂了下來,瞧了她一會兒:「或許就是永別,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孔崢苦笑道:「你倒是知道我的心思,醫生說只有百分之十的希望。」
雁歸搖搖頭:「不能進去太多人,您先去。」
孔崢烏黑深邃的眼睛里亮光一閃,他努力地從喉嚨里發出聲音:「那天……我對佛祖祈禱,只要你能平安,什麼都可以……」
待她走了,那些人感恩戴德地衝著她纖秀的背影豎起大拇指:「你們聽雁茴說了沒有?是雁歸勸說孔崢接下的這個項目呢,如果不是她,孔崢哪有那麼好肯做這種不賺錢的生意。雁歸這個妹子啊,那可真是再寬厚仁義不過了!」
雁歸看著面前依舊風姿綽約的婦人,柔聲安慰:「不是這樣的,他現在做的事業大,不告訴你是不想你擔心,兒子總是笨一點也不如女兒體貼,以為賺了錢回來讓母親享福就是對母親最好的報答。」
這次孔崢回了一封信,信中沒有隻字片語,只有一張他的照片。
她獃獃地看著他,看著那張熟悉的慘白的臉,他們交手這麼多次,他對她說過那麼多甜言蜜語,也將她欺騙得那麼深,但是這次,她知道是真的,她一直對他所謂的愛情半信半疑,但是他用生命來捍衛他對她的情感——而這個,正是她追求了一輩子的東西。
雁歸毫不猶豫地問道:「國外會不會有辦法醫治?」
在醫院的一片綠油油的草坪上,他穿著帆布褲子、白T恤,有些僵硬地站著,身邊果然有一個漂亮的金髮護士,那護士小心翼翼地守在一旁,一臉緊張,似乎擔心他會隨時跌倒。
雁歸心平氣和地說道:「我有很多朋友總是抱怨跟丈夫家裡關係相處不好,我就想,有什麼不好相處呢,大家都是人,將心比心,你對我好我也掏心窩對你好,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但如果別人一直存心挑剔你找你麻煩,那就不去將就好了,你給過別人一分面子別人就要十分,那樣子還不如只將就你要將就的那個人。」
雁歸搖搖頭,事實上,自孔崢走後,他們一次也沒通過電話。
雁歸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先是莫名其妙地出現,糾纏我,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團糟;然後又竭盡所能地用各種方法讓我感動,並且習慣你;然後到了現在我心亂的時候,你又對我說你要一走了之。我覺得自己完全是被動地承受這一切,一點自己掌控的餘地都沒有,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感覺。m.hetubook.com.com那天晚上,在決定去GOKAO之前,我原以為自己已經一切都想好了,這些年裡我做了不少的傻事,真的希望有一個新的開始,可是你出了事,我的心一下又亂了。」
孔母默然半晌,盈盈雙目中閃過一絲光亮,似乎是眼淚的痕迹:「其實小時候,他也什麼都跟我說的,後來他去了美國,我們一下就生分了許多。我總是想,是不是他年紀大了,懂事了,瞧不起我了,你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知道他小時候受了多少委屈。」
雁歸低頭一邊修剪枝葉一邊說:「那哪行啊,C市的老規矩不是一頓飯只能上一條魚,而且只能最後一道上嗎?」
孔母問:「你不去嗎?」
孔母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忽然勇敢地頂了回去:「離婚怎麼了?你不也死過一個太太嗎?」
她靜了靜,繼續說:「我知道你的打算,如果不能治好,你不會再回來了對不對?」
她站起來,走到窗前將窗帘撩開一點,讓細細的微風吹進來:「所以說,凡人要成佛,實在是太艱難了,紅塵里紛雜煩擾的事情太多,有誰能真的放下一切雜念俗念?讓我們牽挂的東西太多了。」
孔母點點頭:「我也知道,唉……那我叫廚房做青魚吧,總不能怠慢了客人。」
慘白一片的空蕩蕩的房間里,她坐在病床邊,魂不守舍地低頭看著他,他或許聽到她的聲音,竟然奇迹般地清醒,將手指微微動了動。
雁歸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與暌違多年的孔母見面,而且還見到了傳說中孔崢的父親。那是個保養得很好的中年男子,個子高大威猛,孔崢與他的面容至少有七分相似,對於守候在搶救室的雁歸,他幾乎連眼角都不曾掃一下,就徑自走了過去。
孔崢與雁歸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在了解自己的狀況之後馬上要求去美國動手術,行程在即,親戚們紛紛涌動出現,他此時已經是家族裡的實際掌權者,沒人再記得他的身世。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你的成就大了,別的東西人們自然會自動忽略。
又一個更加老字輩而且說話最為刻薄的某姑跳出來:「我們好心好意地來看他,怎麼幸災樂禍了?再說你是什麼出身,敢這麼說我們?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家世背景!」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孔崢正靜靜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出神,因為這場意外,他瘦了不少,方正的輪廓都凹陷下去,頭髮也不像平常那樣齊整,有些亂亂的,聽到聲音他朝她看了看,然後又將目光再次投射到天花板上。
雁歸一字一板、義正嚴詞地回敬她:「我沒什麼出身!我就是里仁巷裡長大的一個普通孩子,是不是從里仁巷裡出來的女人就要受到你們的非議?我家裡沒錢,但是我們不偷不搶,認真生活,我爸爸媽媽辛苦工作把我養育成人,現在我的職業是小學老師,我的學生和家長都很尊敬我!你們憑什麼看不起我?我是嫁過一次人,但是我遇人不淑,現在孔崢對我好喜歡我要娶我,難道我們國家的法律規定婦女不能二嫁?你們是長輩,做長輩就要有做長輩的樣子,對晚輩要愛護提攜。你們來這裏探望病人,就要有探望病人的樣子!既然你們不尊重這裏的病人,也和*圖*書不尊重孔崢的父親母親,那我為什麼要尊重你們這種長輩?現在請你們出去,孔崢和我都不歡迎你們!」
孔崢去美國治療的計劃很快就定了下來,孔母徵詢雁歸的意思:「你想去美國陪他嗎?如果你想去,所有費用都由我們負責。」
沒有什麼東西,能比男人殷紅熱烈的鮮血更讓女人感動,尤其這血是為了她而流,曾經所有的不諒解與憤恨在這一刻都消弭無蹤。
她到底是老派女人,法子不多,即使嫁了人,面對那群刻薄的親戚和自己的老公這十幾年來也一直都是謙簡恭良讓,突然這麼一駁嘴,讓孔父嚇了一跳:「你瘋了?」
走的時候正巧碰到了幾個原來里仁巷的居民,他們也是來目睹這裏的清拆,雁歸停下與他們閑聊了幾句。
她連忙說:「不用不用。」
剛開始對於天天看到守候在醫院、始終保持沉默的雁歸,他們表現出莫大的好奇心,因為不知道她的來頭,所以對她的態度還算是客氣有加。沒過多久,她的家世背景不知怎的傳開,又加上孔父看她的臉色如刀似刃,大家馬上就不再那麼寬容了,各種各樣的風涼話當面背面也開始多了起來。雁歸在這種節骨眼上不願多生事端,因此一直按兵不動,隱忍不發,她不太關心自己是否受委屈,在這種時刻只要孔崢能好好的就比什麼都強。
她很少問及他傷勢的恢復情況,他也極少提,只是告訴她,醫院里的金髮護士長得極美,看起來著實賞心悅目。
淚水,緩緩從雁歸的眼角滑落。
那幾個女人頓時憤怒了,其中一個站起來大聲嚷道:「你算是什麼東西?我們是孔崢的嬸母舅母,你和他非親非故,這個家的家門你還沒進呢,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孔崢回信:你看著辦!加上標點也才五個字元,雁歸忍不住笑一笑,這小子好像是因為大家否決了他在賭氣呢。
孔母說:「二姑父喜歡吃我們家的青魚,他每次來這都是必上的菜,但是孔崢爸爸昨天跟我說想吃鱸魚……」她遲疑著說,「難道一頓飯里擺兩條魚?」
孔崢第二天前往美國,雁歸沒有去送他。那天臨到飛機起飛的時候,她站在里仁巷的巷口,抬頭仰望天空,猜測他在哪個航班上,她心中很惘然,不知道他們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雁歸微微笑了笑,真是個笨蛋,好不容易能站起來,也不會拿個拐杖什麼的,害人家小女孩兒那麼擔心。
事後他對孔母說:「我倒是看錯了這姑娘,看來兒子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這女孩兒有膽色,夠資格做我家兒媳婦!」說完又皺皺眉頭,「就是離過一次婚,說出去不好聽。」
孔崢的傷勢不容樂觀,命雖然保住了,但是傷在脊椎上,國內最好的大夫也一籌莫展:「就算手術成功,只怕日後也要坐輪椅了。」
她雙目炯炯有神,正義凜然的眼光所到之處無人敢與其交鋒,全場鴉雀無聲。過了不知多久,門被推開,孔崢的父母走了進來。孔父看了一眼房裡的親戚們,禮貌而疏遠地說道:「大家的心意我先謝謝了,不過病人需要休息,以後就不勞你們時常過來了,這裡有雁歸我挺放心的。」
雁歸還是搖頭:「阿姨,多謝你,我心裏有分寸的。」
雁歸輕輕和*圖*書叫住她:「阿姨……我是個外人,或許有些話不當講,您說得不錯,不能怠慢客人,但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客人,我總覺得一個女人如果嫁了人,就一定得聽丈夫的,他說鱸魚就鱸魚青魚就青魚,這個家裡又不是旁的人說了算。」
雁歸大約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她微微提高了聲量,好讓站在一邊裝作不在意的孔崢父親也能夠聽到。聽完她的敘述以後,孔父冷哼一聲:「這個沒出息的東西,為了追女人,連命都不要了。」
「不管在哪裡動手術,都會有一定風險,美國在這方面也不過是硬體比我們佔優勢而已。」
她嘆了口氣:「你走了也是好事,對你身體好,對我們兩個也好,我們兩個之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實在應該好好想一想,好好考慮一下,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下去才是最好的。我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會怎樣發展,但是也許一切都有可能,你都能開始信佛了,還有什麼不能發生呢?」
時間轉瞬便到了第二年的五月,俱樂部即將竣工,雁歸再次給孔崢寫信:SKY馬上要開業了,可惜你看不到,到時候我拍照片或者DV寄給你。
「那要不,我給你訂機票,你過去看他?」
她多年來根深蒂固的性格始終改不了,不管怎樣告誡自己要脫胎換骨,卻始終看不得自己身邊的人受委屈。那天來的客人很多,其中還包括在醫院里被雁歸轟走的那些,孔母拿著菜單直皺眉頭,雁歸當時正在插花,便問:「怎麼了?」
時間已經不早,明天還有課,她將電腦關閉,躺到床上。她的床靠著窗邊擺放,窗戶上掛著她自己做的一幅鏤花窗帘,質地有些輕薄,被風一吹,簾角便打到臉上,雁歸輕輕將窗帘拂開,壓到床桿後面,溫柔的笑意一直蔓延到臉上的每個角落,啊,他要回來了。
「不會的。」雁歸烏黑的眼睛里泛出微涼的笑意,「有些事情,在我們來不及制止的時候突然發生了,然後又在非我們自願的狀況下結束,可是或許當我們還在嗟嘆的時候,它又以另一種方式開始了——這就是命運。」
她看看手錶:「到探望時間了,您進去看看吧。」因為孔崢傷勢嚴重,開始一段時間醫生每天只允許家人進去探望兩個小時。
他看見雁歸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微微笑了笑:「這幾天我也很好奇,我不知道如果我告訴你我真放棄了,你會是鬆了一口氣呢還是有些失望呢?」
孔崢輕輕噓了口氣,閉上眼睛:「嗯。」
又有人介面:「他們一家子都這樣……」
這些評價,雁歸沒有聽見,就算聽見了,也只會笑一笑,當做沒聽見,她的腳步有些匆忙,因為要趕著回去給孔崢寫信。
吃過晚餐,孔母喝著雁歸沏好的茶問她:「你們每天通電話嗎?」
又比如,她告訴他:今天我去你家裡了,你家裡來了客人,我幫你媽媽一起招待。小時候我還猜過你是不是搬去一棟十層高帶電梯的房子里,原來是帶花園的別墅,可見小時候的想象力還是太過貧乏。
護士進來以後,她指著那些女人的鼻尖道:「以後這幾位,不歡迎他們來看孔先生,看到她們就請她們回去!」
雁歸笑過之後,照常與他閑話家常,比如,她說:遊樂城項目現在正如火如荼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但是我和你父親都覺得你原來取的那個名字太過可怕,所以我提議改成「SKY之城」遊戲俱樂部,K是你,Y是我,S是你父親的姓,你覺得怎麼樣?
雁歸把手搭在她肩上,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道:「有危險也得去,如果讓孔崢坐一輩子輪椅,他一定寧願死!」
雁歸:沒有,只是幫了你媽媽,你不在,長輩需得有人照顧。
有一次,雁歸緊握住他涼得像冰一樣的手,輕輕說道:「我沒想到你也會做出這麼傻的事來。」
直到有天一窩三姑六婆在醫院VIP貴賓室的接待室里輕聲議論:「這孔崢做生意出奇制勝沒得說,挑女人的眼光也是劍走偏鋒,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兒不要,偏偏要去找個結二頭婚的,還陪著她去遊山玩水,結果把自己弄成這樣,真是沒命享福。」
孔母嘆了口氣:「他小時候嘴裏雖然不說,可是我知道他心裏就只認你這麼個朋友,我的兒子我自己心裡有數,如果他做了什麼不妥的事情開罪了你,求你不要放在心上。」
孔母不禁怔住。
雁歸說:「我還是在這裏等他吧,他沒恢復之前應該不會希望看到我。」
她把修剪好的插花遞到孔母面前:「伯父最喜歡火鶴,不如阿姨送去伯父書房?一個人又不是千手觀音,做不到面面俱到,所以只怕難討所有人歡心,就像這盆花,也不見得所有人都覺得好看,關鍵是要討丈夫歡喜才好。他歡喜了,一句話自然抵別人百句。」
孔母接過那瓶花,為之折服,她心中感慨萬分,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落伍,轉身對廚房吩咐道:「今晚弄條最新鮮的鱸魚過來。」
雁歸回答:「不管我跟孔崢在法律上是什麼人,起碼在他生命最危急的時刻唯一想見的人就是我,而且我是真心希望他快點好起來。親戚又怎麼樣?不過是血管里流著幾滴一樣的血而已,你們還是隔了那麼遠的親戚,那血也不知被稀釋成什麼樣了!所以今天才會幸災樂禍地跑來看熱鬧!」
孔崢回信:你欺負客人了?
雁歸在他旁邊坐下來,隨手將他身上的薄毯拉一拉:「明天就要走了,難道沒有話對我說?」
雁歸先是一驚,繼而白得幾乎不見血色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笑意:「還真是不吃虧,一說你壞話你就醒來。」
這時雁歸正好推門進來,聽了這話頓時火冒三丈,別人侮辱她沒有關係,但是她絕不允許有任何人欺負到她要保護的人!她把包往沙發上重重一扔,轉身就將牆上的召喚鈴按了下去。
孔母淚水漣漣,這十幾年裡她因為吃好住好,容顏改變並不是太大,以至雁歸一眼就把她認出來,她抓住雁歸的手問:「雁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雁歸安靜了下去,對他態度的改變並沒有顯出特別的歡喜,還是如往常一樣,文靜禮貌地跟他問了聲好,孔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雁歸微微一笑:「我記得很多年以前,你離開里仁巷那天,我也以為我們會是永別,可是你像個王子一樣對我說要帶我離開那裡,然後很多年以後你就真的出現了。」
孔母嗔道:「那小子在搞什麼鬼,我回頭打給他。」
孔母還在猶豫:「做手術的話會有生命危險嗎?這麼長途跋涉的,他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