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話劇
早自習的時候，我照例捧著書，對著繁多的化學公式有些發獃。
我沒有必要為她做什麼，況且，我也做不了什麼。
老師的話讓我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
這四個字讓我心口隱隱作痛。
我的心陣陣刺痛。
冷御唯臉上還是淡淡的詭異的微笑，像能夠迷惑世間萬物的黑夜，我差點失去提防，只能下意識地舉起胳膊，擋住他下一步的動作。
安雅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繼續說道：「米靜，季惟軒真的好有才華呢，他是當之無愧的王子，完美的王子一定都會幸福的，對不對？」
「米靜，怎麼你會有劇本呢，學校真的讓你擔任女主角嗎？」安雅湊過來興奮地問。
我有些詫異，跟著主任來到教研室。
他定定地看著我。
我們就在校門口打了起來。
有東西落下，在地上濺起了一圈小小的水紋。
冷御唯倒退幾步，看向一個方向。
「廢話少說。」我準備走，他卻攔住我。
不知道為什麼，他眼裡的痛惜竟讓我的心絲絲抽痛起來。
「很多人說公主的下場是咎由自取，你覺得呢？」
我靜靜聽他說。
沒有水晶鞋的灰姑娘不會成為公主，就如同我是公主，便沒有必要穿上冰冷的水晶鞋等待傳說中的王子，等待一個未知的結局。
「這個社會弱肉強食，你該明白，即使我無法擁有簡單的幸福，但我亦不會被別人掌握命運，這就夠了。」
「哥！」熟悉的聲音帶著焦急遠遠響起。
我皺皺眉，記憶里對這個張揚的男生毫無印象。
「公主。」身後似乎有人在叫我，我沒有理會。
他的嘴角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囂張得讓我有些反感。
我望向天空，浮雲遮掩住太陽，天空淡得像大片水色的潑墨。
故事有如天堂般純美，寓意卻深刻無比，悲哀的結局讓人深深自省。
「哥……」冷可兒的聲音像是卡在嗓子里，良久，擠出幾個字，「季惟軒喜歡的，也是她。」
時間開始緩慢地行走，像岩壁上漸漸枯萎的藤蔓。
「怎麼臉紅了，我的公主。」季惟軒在我耳邊低聲說，語氣曖昧。
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就是校慶了，這些日子，除了必要的課程以外，其他時間我都需要在禮堂練習，這便免不了每天要和季惟軒接觸。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隻黑色的蝴蝶，寂寞地舞蹈。
冷可兒眼眶裡蓄滿淚水，她哽咽著說道：「可他愛你，我阻止不了，他愛你。」
「你永遠是我心中的天使，就算天使再怎麼墮落，仍m•hｅtｕbｏｏｋ.coｍ•com舊是我的天使，至始至終都是。」
純潔善良的公主對權勢地位毫無奢望，她只是一心想要守護自己小小的愛情，可是最終為了虛偽的權勢，她身邊唯一的親人還是深深傷害了她，她漸漸不再相信感情，為了報復，她不惜由天使淪為魔鬼，直到徹徹底底萬劫不復。
「是啊，主任說只有作者才能更深刻演繹出人物靈魂深處的世界，所以一定要季惟軒擔任王子的角色。不過呀，我們都知道那只是主任的借口，就算劇本不是季惟軒寫的，王子的角色也只有他能夠勝任。」
他的眼神深邃，彷彿融入了黑色的霧氣，深得有些模糊，卻有著太多的難以置信。
「離我遠點。」我的目光掠過他帥氣的臉龐，語氣冷漠。
「嗯。」我漫不經心地應聲，專心翻看著劇本。
「米靜，你來一下。」系主任出現在門口。
我心口有些痛了，語氣卻依舊冰冷：「我不會愛任何人。」
我低下頭，表情有些僵硬。
身後閃出一個高個子男孩站在我面前，標誌性的亞麻色頭髮，帶著點痞氣。
我轉身，準備走開，冷御唯攔住我，我略微偏一偏頭，閃開到一旁，他的步法十分敏捷，迅速逼近我，用手鎖住我的肩膀，我一愣，低下身體，微微旋轉九十度，擺脫他的手。
「你喜歡米靜？」冷可兒震驚不已。
我與任何人的幸福沒有關係，我只是我。
見我沒有說話，冷御唯質問道：「你的心真的是這麼硬嗎？難道你沒有愛過一個人嗎？被傷害時那種絕望你不能體會嗎！」
「季惟軒，你再給米靜講解一下，如果能讓她更深地理解會更容易演好。」
「別這麼不給面子，」冷御唯揚起笑容，「我轉到祀言可都是因為你。」
「不錯，可以擋我幾招。」
也許，冷可兒是真的愛季惟軒吧。
「你不是也知道嗎？我喜歡的女孩在創宜。」冷御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原來劇本是季惟軒寫的，怪不得有種痛惜隱隱流露在文字間。
回到教室，我用了整個自習課的時間看劇本。
我將頭扭向一邊，語氣淡漠：「我從來沒見過你。」
冷御唯的笑容充斥著邪惡的氣息，在靜默的空氣里，寒冷刺骨。
「米靜，你不會知道，初次見你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個純凈如玉蘭花般的女子，面容淡定，卻冷漠得彷彿不可融化的堅冰，這對我來說是種怎樣的震撼。」
我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冷冷地說：「www.hetubook.com.com楊寧，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你有勇氣來直呼我的名字。」
「那和我無關，有什麼話就說，別浪費我的時間。」
生命里少了幾許顏色，愈發荒涼。
「米靜，好久不見。」
冷御唯的眼神彷彿一場糾纏的迷局，笑容裡帶著邪氣。
「是啊，怎麼了可兒，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我跟著他的目光，居然看到冷可兒。
我有些惱怒，推開他，屈膝橫踢向他，毫不留情。
「如果時間能倒回，我願意放棄一切，來換取你的快樂。」
季惟軒嘴角泛起若有若無的笑容。
季惟軒有瞬間的失神，隨即又恢復常態，微微笑道：「好吧，米靜。你這麼聰明，我想這個角色對你來說不會很難，故事並不複雜，天使淪為魔鬼，公主將墮落風塵，這個階段根據故事發展而循序漸進，轉變的過程很重要，如果這段過程演得不夠自然，整個故事會變得十分僵硬，如何能將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演繹出完美的效果，這是最難以拿捏的。但是如果你能夠理解公主內心的掙扎，就絕對可以將角色飾演到最完美。」
無言以對。
他說得很對，只要我了解角色內心的掙扎，我便可以塑造出一個真實的公主。可是他不會知道，同樣的傷痛曾伴隨我的童年至今，我就真的像一個墜落凡間的天使，無助地徘徊在街頭，沒有人會看到我，沒有人幫助我，我唯有用冷漠冰封自己，才能找回僅有的一點尊嚴，所謂高不可攀的公主，只是天使在絕望后偽裝的軀殼而已。
我冷眼看他。
「米靜。」聲音近在咫尺，帶有淺淺的笑意，卻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
愛情到底是個什麼，為什麼有人可以義無反顧地背棄承諾，有人卻為愛肝腸寸斷。
「呵呵。實在抱歉，不過能遇見您可真的很不容易。」
咎由自取。
「米靜姐，有人想找您談談。」
他沒有說話，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訝。
我目光漫不經心掃過她身後的冷可兒，她面容蒼白，憔悴得不像當初那個冷傲凌厲的少女。
「那又怎樣。」我看著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閉上眼，彷彿看到落寞的雪花灑滿季惟軒的世界，哀傷得像無邊無際的白色沙漠。
隨著冷御唯離我越來越近，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下去，沒有人再敢出聲。
「即使你放棄季惟軒，也不會對你有絲毫的影響。」
我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來，笑容淡淡，煙花般妖嬈。
誰能明白我的傷害是怎樣的和_圖_書刻骨銘心。
「你憑什麼？」我迎向他的目光。
「我知道一定是你。」走過我身邊的時候，他輕聲說。
身後牆壁上鑲嵌的冰冷石子將我背脊硌得生痛。
落日下，他的臉龐被黃昏的餘暉鑲上一層金邊。
「沒有，」我抬起頭看著老師，「這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勝任。」
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幾個男生正向我走來，他們穿著祀言學院的校服，白色的襯衣，肩口的銅扣在陽光照耀下泛起貴族般的華麗光澤。為首的男生耳朵上戴著耀眼的銀色耳釘，頭髮略微遮住眼睛，我聽到周圍女孩興奮的聲音：「看，那就是祀言最帥的男生，冷御唯。」
時間彷彿長久停滯在遙遠的空間里，空氣里花粉的氣味濃重，沉默得彷彿濃縮起來的白晝，讓人驟然無措。
傷害，呵，他居然和我談傷害。
「可笑，」我冷冷地看他，「我沒有時間和你廢話，讓開！」
彷彿無形的疏離。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從來不想，可是，卻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人傷害了我。傷痕纍纍的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你說的話不可否認，可是如果我是你想象中的單純善良的女子，我的下場該是怎樣，你敢想象嗎？」
遠遠的，我看到無數色彩絢爛的謊言鋪天蓋地，遮住我眼前的一切。
我一愣，下意識地反問：「季惟軒？」
「米靜，你真的太聰明，我知道可兒和你，沒有辦法比較。」
當季惟軒看到我的時候，表情有一閃而過的驚訝，轉瞬即逝。
「如果你寫的東西太膚淺，我也不會來。」我仍然面無表情，但終於不再像以前那樣冰冷。
我藏起心痛，眼神冰冷望向他。
而我這樣的女子，本來就陌生得令人難以置信。
男人通常都用真誠掩飾虛偽，結局顯而易見。
系主任眼神里的期盼是那麼真誠，雖然我一直以來都只想保持低調，但是轉來創宜這麼久了，學校從來沒有給我貼過所謂問題學生的標籤，老師們也對我非常好，我又怎麼可以拒絕呢。
窗外的陽光濃得像金色的混沌的宇宙，葉子是流動的綠色，散發出馥郁的香氣。
「能不能不要傷害我妹妹？」冷御唯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落寞無比。
「太好了，你可以和季惟軒一起演話劇，我們學校這次一定會成功的。」
季惟軒嘴角漾起一抹淺淺的笑，彷彿觸手可及的童話。
遠處有風吹來，涼涼的，我驀然收起笑容。
放學的時候，我獨自走出校門，陽光像溫暖的手掌，覆蓋整個城市m.hetubook.com.com。
第一次隨老師走進禮堂，看到很多陌生的面孔，難免會覺得有些微微緊張，唯一熟悉的，只有季惟軒那張王子般俊美的臉龐。
系主任一向平易近人，很少見他如此認真嚴肅。
冷御唯有些詫異冷可兒的反應。
「不要試圖猜測我的思想，你還沒有資格。」
「我要你做我女朋友。」冷御唯的聲音緩慢而優雅，像初夏的柔風，飄忽在空氣中。
我看了看冷可兒，她睫毛上還留有細碎的淚珠，我想說什麼，但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甩甩長發，朝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童話畢竟是童話。
我沉默，心痛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
「不要緊的，最重要的是自信，你可是我見過唯一擁有公主氣質的女孩，又這麼聰明這麼漂亮，你一定能將劇本中公主的角色飾演得非常出色。」
「我體驗的絕望和你們任何一個人所體驗的都不一樣，那種彷彿即將死去的痛苦，你又能體會嗎？我沒有時間浪費在談情說愛上，如果她要季惟軒，自己去爭取，不要給我說，別人的事情我沒有興趣。」
系主任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遞給我一個黑色封面的本子，上面用俊秀的筆跡寫著一行銀白色的字：愛，在天堂的歌聲中隕落。
劇本里穿插著親情，友情，愛情，財富，權勢，銜接自然並息息相關，將現實中鉤心鬥角的黑暗刻畫得出神入化。貴族間的爭鬥將這場話劇裝飾得異常華麗。
「米靜，我希望這次能由你來表演我們壓軸的話劇節目，我在學校調查過，有相當一部分人都認為如果你可以擔任主角，我們會有很大的勝算。我知道你是從祀言轉學過來的，你的事情我也大概了解一些，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對你的欣賞。」
原來他練過散打，怪不得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
我點點頭：「謝謝您，主任，那您先把劇本給我看看吧。」
他的眼眸里有著微微的痛楚，像失去陽光的向日葵，那樣失望，那樣黯然，我幾乎要相信他那些所謂的真心了。
「你能不能放棄？」良久，冷御唯說道。
可愛與不愛又有什麼區別。
這個世界美麗得像是一個仙境，可是，當夜晚來臨，陽光褪去時，黑暗仍然會降臨。沒有什麼可以阻止黑暗的褻瀆，就像沒有人可以阻止童話的破滅。
「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我真的開始迷茫了，米靜，為什麼你好像永遠讓人琢磨不透？」
除了不俗的文字能力與細膩的情感表現，表演的難度也十分大。
「米靜，以前有沒有演和-圖-書過話劇呢。」老師和藹地問我。
「因為除了我，沒有人能配得上你。」
我愣在原地，心劇烈地疼痛起來，像荊棘乾脆利落地刺入心臟，每一個傷口都在瞬間湧出腥甜的血液。
我將目光轉向別處，淡淡地說：「對不起，我為你做不了什麼。」
「如果我說不呢？」冷御唯靠近我，他的呼吸在我耳邊遊動。
思緒還停留在某個冗長的季節，關於感情的，關於傷害的季節。
我刻意將「謝謝」兩個字念得格外清晰。
氣氛沉寂了片刻，我淡淡地說：「別浪費時間了，沒有意義。」
我扭頭看季惟軒，他也在靜靜望著我，深邃的眼眸帶著笑意。
冷御唯的表情是看不透的暗淡，眼神里凝聚著夜一般的深沉。
生活永遠如同沒有色彩的油畫，在陽光的照耀下脆弱得幾近透明。
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我有些驚訝，仰起頭看他，他的眼神是真誠的，但我並沒有任何感覺。
「我為什麼要放棄？」我依然看著天空，偶爾有光線透過雲層，尖銳卻脆弱。
我將頭轉向一邊，淡漠地說：「不要問我，我從來都不相信童話。」
冷可兒不再說話，她的頭埋得很低，肩膀微微聳動。
這樣幾招下來，我被他逼得緊靠在牆上。
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子，居然可以寫出如此震撼我心靈的劇本，著實讓我敬佩。可他故事中淺淺的傷痛，伴著行雲流水的文字在空氣中跳動，竟是那樣悲哀。
「呵，我很欣賞你。」冷御唯眯起眼睛，表情慵懶，帶著誘惑的氣息。
「好了，如果沒有什麼話說，就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了。」
「哥，你這是幹什麼？」冷可兒緊張地看他有沒有受傷。
「過段時間就到了我們創宜一年一度的校慶，只不過以往的校慶僅僅是自娛自樂，這次卻要在媒體面前公開表演，你知道的，創宜可以說是一所藝術性的學校，最擅長的就是藝術和表演，正因如此我們才能一直把祀言學院壓在下面，所以，這場公眾表演非同小可，如果稍有差池，可能我們創宜的名聲就要被祀言搶去。」
冷御唯站在原地，眼神空茫縹緲。
我不想再傷害更多人，唯有犧牲季惟軒。
「那和你無關。」陽光在雲層邊緣掙扎，卻仍舊透不出一點微弱的光芒。
我的心跳似乎慢了半拍，我低下頭，暗暗對自己說，我不會陷入他虛偽的遊戲。接著，我抬起頭，表情冷漠，淡淡地說：「別和我廢話，請開始吧，謝謝。」
我將目光移向遠處，裝作若無其事，臉頰卻一下子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