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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如來不負卿·藍蓮花

作者: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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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年輕帝師 第十六章 鬥法

第二卷 年輕帝師

第十六章 鬥法

察必滿臉憂懼,輕輕搖頭:「那倒還沒有,但我很擔心。他顯了那麼多神通,為了爭奪上師之位,不惜向八思巴挑戰。我在此人面前不勝惶恐,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他感知出我的異樣。可此人在王府時日久了,遲早會覺察出我的原形。到時,我可不敢相信他會放過這個向大王證明神通的好機會。所以,幫八思巴就是幫我自己。」
察必丟掉手心裏搓爛的樹葉,雙手叉腰冷冷說道:「現在最棘手的是,八思巴不在意都不行了。」
經察必這麼一說,我倒是突然憶起了此事。40年前,這個噶瑪噶舉派沒有像其他教派那樣選擇弟子或者兒子傳承法統,反而找了個幼童說是前一任法王的靈魂轉世。這在藏地可是第一次,所以這八卦甚是喧鬧過一陣子,連我在昆崙山的山洞里都聽聞了。原來正是此人來到了忽必烈的王府。
我嗤之以鼻:「八思巴最反感以神神道道的幻術迷惑人,肯定對這些議論毫不在意。」
我尚在發愣,察必已搖著婀娜的身姿往山下走去:「我知道你一直在用最大的努力修行,想要早日修得人身,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吧。」
「可是,要怎麼幫呢?」想到八思巴現在的處境,我不由得憂心忡忡,「八思巴雖然學識廣博,可他從來沒有花費精力學過這些幻化之術啊。」
噶瑪拔希閉上眼喃喃念咒,一股念力漸漸從合起的掌心中散發,在掌心上方漸成一片祥雲。祥雲之上瑞光浮現,中心一座金光閃閃的圓壇上隱隱浮出大日如來像。我心裏驚呼,這是曼陀羅,也叫壇城,藏傳佛教中用以象徵大千世界。
我暗暗吃驚,抬頭望向察必。察必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噶瑪拔希提出要跟八思巴鬥法。一山不容二虎,他一定得接受噶瑪拔希的挑戰,才能坐穩上師的位子。否則,大王不但會對他不滿意,甚至可能會考慮轉而奉噶瑪拔希為上師。這樣,八思巴剛剛苦心經營出的薩迦派復興局面,便功虧一簣了!」察必蹲下身凝視我,眼裡是從未見過的嚴肅,緩緩問道:「八思巴可以對個人利益不在乎,可他能放開薩迦派不管嗎?他放棄回薩迦受戒一直跟隨大王的目的,難道他忘了嗎?」
我呆住:「要延後多少年?」
我有些訝然于這年輕人的不www.hetubook.com•com帶偏見,贊同道:「噶瑪拔希並不為太多現代人知曉,但他卻是個很重要的人物。他是藏傳佛教歷史上第一位轉世靈童。自他之後,噶瑪噶舉派就一直採用轉世靈童制度確認繼承人。到了現代,已歷十七世。」
我靠在火爐邊,眼睛盯著噼啪作響的火苗沉思,「可八思巴從來不屑這種裝神弄鬼的所為。他不倚靠奇異的密咒幻術,也不喜歡耗巨資舉辦大型的宗教儀式,更是厭惡言過其實的溜須拍馬者。」
想起他風輕雲淡的性子,我搖了搖頭:「可即便如此,八思巴也不會在意的。個人的榮辱與得失,他最不放在心上。」
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呼出一口氣,我疑惑地看著察必。忽必烈的王府里不是經常會有這派那派的人前來投靠嗎?這個叫噶瑪什麼的人,至於讓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察必王妃緊張到這般地步嗎?
不等已經瞪圓眼睛的我開口,她急忙解釋:「後來我發現他意志堅定,非我能誘,索性放棄了。」她以帕子掩嘴,優雅地看著我竊笑,「你喲,愛上這麼一個心堅意定的男人,可有苦頭吃了。」
「誰知道呢?看你和噶瑪拔希鬥法時消耗多少靈力。也許三五年便能恢復,也許三五十年。」她沖我挑眉,詭異地笑了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到時候,說不定八思巴早就鶴髮雞皮,垂垂老矣。」
「哎喲,你還不知道厲害!」一個栗暴敲在我腦門上,我立刻齜牙咧嘴地喊疼。察必冷冷地哼道,「此人跟那些故弄玄虛騙吃騙喝的神棍可大不相同。他也是出身名門,幼年時便以早慧名揚天下。他被選為噶瑪噶舉派創始人的轉世靈童,在藏區已成名四十多年。沒有那場佛道之間的辯論,八思巴不過是在貧瘠的后藏聞名,而這個噶瑪拔希卻是在更為繁榮的前藏家喻戶曉!」
隱身一旁的我,突然明白了察必的擔憂從何而起。此人氣場強大,深凹的眼窩裡,一雙如鷹隼般犀利的眼睛總在冰冷地打轉,落在人身上,頓時使人有種似被看穿的不寒而慄。
「先前我幫他在大王面前斡旋,是因為我本想誘惑他。」見我面色立刻變得不善,她趕緊揉我腦袋,「修為這麼高的人,哪只狐狸能抵抗和圖書住想要吸他靈力的誘惑呢?」
八思巴暗自嘆了口氣,耐著性子好言好語地對噶瑪拔希行禮:「大師,洛追堅贊年齡尚青,才疏學淺,自不敢與大師相提並論。我與大王結緣乃是佛祖慈悲,大王求賢若渴,我們一起輔佐大王修習向佛,豈不是美談?」
我不舒服地扭動著身子,讓察必放我下地。剛落地便聽得察必說道:「你說得沒錯,你修為尚淺,此次對這麼多人施幻術將消耗你許多靈力。」
——《薩迦格言》
噶瑪拔希朝八思巴挑一挑如刀削過的下巴,倨傲地用鼻子哼氣:「那也得有主次之分!『八思巴』可是聖者之意,你連具足戒都未受,21歲了還依舊是沙彌身份,何以當此大名,又有何德何能成為忽必烈大王的上師?」他扭頭朝忽必烈躬身鞠首,言辭激烈,「若我留下,望大王重新考慮上師人選!」
所有人皆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八思巴,緊張萬分。八思巴拔出匕首,利刃出鞘,寒光閃閃。他屏著聲息,閉眼朝自己的心臟位置插入。在一片驚呼聲中,他神態自若地將匕首拔出,又從容插向自己的肩膀。就這樣一連在心臟、兩肩、兩臂插了五次。
我喝了一口熱熱的酥油茶,感慨道:「居然敗給了比自己年少三十歲的青年,這對成名長達四十余年的噶瑪拔希來說,無異於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噶瑪拔希當天便離開了忽必烈,又投靠到蒙哥汗帳下。僅僅過了幾年,蒙哥汗就病死了。忽必烈與幼弟阿里不哥為了爭奪汗位大打出手,噶瑪拔希錯誤地站在了阿里不哥這邊。幾年後隨著阿里不哥的倒台,藏地歷史上第一位轉世靈童噶瑪拔希如流星般退出了歷史舞台。」
噶瑪拔希疲倦已極,青筋迸出的手在微微顫抖,嘴上卻仍是不客氣地嗤笑:「那你這頂著『八思巴』之名的小沙彌,可是能及?抑或,你想主動認輸?」
我揉著額頭歪頭問:「他來了之後對八思巴會有什麼威脅嗎?」
噶瑪拔希從腰間拔出一把造型古樸的藏式彎刀,喘著氣緩緩走到八思巴面前,挑起下巴:「真正有德之人,身體受五部神明保佑,難以受侵。此乃我隨身匕首,受過加持。不如請八思巴法師和-圖-書以此匕首連刺自己身體五部:心臟,兩肩,還有兩臂,以證明自己確實是佛祖青睞之人、傳揚佛法的使者。」
「如果你不強行施那些耗力太大的惡咒,那倒不至於靈力反噬。只是,你想要衝破薩迦班智達的咒術及早修成人身,怕是要延後許多年了。」
我和恰那前腳剛到撫州,就收到了察必給我的狐狸一族特有的氣味暗號。我追隨著氣味找到察必,跟她在一處小山丘上假裝散步。她命侍從遠遠跟著,不得上前打擾。我看著察必寫滿擔憂的臉,不由得緊張起來,趕緊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只是希望領教這位年輕人究竟有何神力,能叫神勇的大王奉為上師。」
智者如受挫折,也能更加奮力;雄獅一旦飢餓,也能殺傷大象。
察必走後,我獨自在山坡上蹲坐了許久,直到夜色全部吞滅了天邊殘紅的雲霞,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八思巴和恰那的營帳中。
大帳內所有人皆掩嘴驚呼,忽必烈臉色倏地一沉:「噶瑪拔希法師,你剛剛所施幻術,若不成功,無非出些丑而已。可你給孤的上師所出題目,若是稍有偏差,便是身體受傷乃至危及性命。」
聽到他奚落自己尚是沙彌身份,八思巴猶自強忍怒氣,卻在聽到他要求忽必烈換上師時臉色不由得忽變。旁邊站立的恰那按捺不住,想上前一步理論,被八思巴用眼神制止。忽必烈更是不快,拂了拂袖子沒好氣地說:「那好,既然法師質疑本王拜錯了上師,便請二位在我等面前各顯神通,看看究竟誰配做本王的上師!」
她蹙著秀眉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里,來了個藏地噶瑪噶舉派的法王,叫噶瑪拔希。」
八思巴沉默片刻,微微嘆了口氣:「既如此,不如請法師出題,八思巴照辦便是。」
年輕人恍然大悟:「所以,其他藏傳佛教教派是學噶瑪噶舉派。」想了一想他又歪頭問,「經過這場鬥法,在忽必烈心中八思巴的地位已無法動搖。那這個歷史上第一位轉世靈童呢?他的結局又如何?」
大帳內爆出雷鳴般的歡呼聲,所有人皆上前將八思巴團團圍住。八思巴對著道喜的人點頭微笑,擔憂的目光卻時不時瞥向大帳隱秘的一角。
這命令一下,鬥法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hetubook.com.com大帳內所有人都伸長脖子屏住呼吸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八思巴臉色沉了一下,胸膛有些起伏,他深呼吸幾次,穩一穩情緒,仍然用恭敬的語氣說道:「既如此,那便法師先請。」
噶瑪拔希慘白著臉,只來得及說出三個字——我認輸,便再也支撐不住透支過度的身體,暈倒在地。
「好。」我想也沒想便點點頭,轉頭一想又有些擔心,「只是,我習幻術時日不多,要對所有人包括噶瑪拔希施法,恐怕撐不了多久。」
察必面色凝重地盯著我:「為今之際,只有你能幫他了。明日在兩人鬥法時,以你的幻術蒙蔽所有人的眼睛,讓他們以為這是八思巴所為。」

噶瑪拔希上前一步,緊盯著八思巴:「好,若你真能做到,我噶瑪拔希即刻認輸,今日便離開。」
「大王莫要擔心。」八思巴對著忽必烈溫和一笑,轉身穩穩接過噶瑪拔希的藏式彎刀,稜角分明的臉上沉靜如水,微微一頷首,「八思巴照辦便是。」
周遭之人被噶瑪拔希傲慢的態度所激,萬分期待地看著八思巴,嘴裏不住地慫恿著:「八思巴法師,你就顯露一招跟他斗一斗吧!」
「當然有!自他來了之後,在大王面前使了好幾次神通,讓大王見到了海市蜃樓和天闕幻影。許多見識過他幻術的大臣和妃子都嘖嘖稱奇。他們紛紛議論,說這個老喇嘛比年輕的上師更厲害、更有神通,說明姜還是老的辣。」
「那時的許多宗教頭領,為了博得當權者的支持,往往不惜手段展示自己超乎常人的神力。諸如預言天氣和未來,以幻術秘法變化出世間沒有的東西,用繁複的宗教儀式彰顯法術廣大無邊,等等。忽必烈的營帳中,也不乏此類神棍。」
周遭之人皆拍掌驚呼,折服不已。能夠變幻出如此美輪美奐的曼陀羅,噶瑪拔希的幻術的確比八思巴高明了許多。這種幻術對人類來說極耗精力,幻象稍縱即逝,噶瑪拔希收了法術筋疲力盡地大口喘息。閉目歇息片刻,他強撐眼皮,挑釁地看向八思巴。
噶瑪拔希坐在八思巴對面,眼神極不友善,坐在上首的忽必烈扭頭看了看兩人,再次嘗試勸架:「噶瑪拔希大師,你與八思巴同為藏地最負盛名的佛法大師,本王皆是極為看重,何必非要鬥法、分什麼勝和_圖_書負呢?」
噶瑪拔希的蒙古話還不熟練,硬邦邦如銅豆落盤,極其嗆人。
八思巴雙手合十,平靜地躬身:「法師確實法力高強,天下甚少有人能及。」
「你總算回來了。」
年輕人客觀地評論:「不過這個噶瑪拔希倒是個真實有本事的,不是那些神棍可比。」
我抖了抖皮毛,聲音發顫:「會對身體有反噬嗎?」
忽必烈衝到八思巴面前緊張地察看,卻是沒有任何傷口,也無血流出。忽必烈欣喜若狂,扭頭對著臉色發白的噶瑪拔希道:「勝負已定,法師還有何話可說?」
察必隨手摘了片樹葉在手心裏搓揉,蹙著秀眉幽幽嘆息:「確實如此。我去勸過八思巴,他只是一笑了之。大王對八思巴的信任非一般人可比,但聽多了這種無稽的議論,我只怕大王心裏萬一有動搖,會影響八思巴現在的地位。」
我心中一凜,她說得沒錯!薩迦是八思巴最大的牽挂。為了薩迦的利益,八思巴必須應戰!我重重地吐出口氣,目光在察必精緻的臉上端詳:「察必,你為何如此袒護八思巴?」
「盡你所能吧,能撐多久就多久。」
我點頭,見夕陽已落在半山腰處,不想再多耽擱時間,得趕緊找八思巴商議了。我正要拔腿跑,突然脖子上的皮肉被拎起,察必漂亮的臉蛋湊近我,神秘兮兮地說:「小藍,有件事我本不想告訴你,可你如此義無反顧地幫八思巴,反倒讓我覺得瞞著你心裏實在不安。」
我猶自不悅,有些幸災樂禍地問:「那噶瑪拔希呢?他看出你的真身了?」
我磨著牙恨不得咬察必一口。這是我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她有必要非說出來嗎?察必沒理睬我的表情,繼續說道:「我非一般人,這一點八思巴早已感覺出來了。他們這些早具慧根的修行之人,比普通人擁有更高的覺察力。可是,八思巴心性純真宅心仁厚,見我從無加害大王之心,也就從沒想過要揭穿我。我自是感激在心的。」
第二日,在忽必烈的大帳中,我見到了八思巴那位可怕的對手——噶瑪噶舉派第一位轉世靈童噶瑪拔希。他已經50歲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五六歲,臉如同被骨刀精心削過,稜角分明,顴骨高聳。他個子極高,比八思巴還要高半個頭,背略微佝倭著,褐紅僧袍在他身上伶仃地懸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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