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柔軟的眼神
「鬼也要吃飯的？」在她概念中的鬼是滿臉是血、青面獠牙、在古井中出沒或從電視里爬出，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法殺人或嚇人的東西。「為什麼鬼也要吃飯？為什麼要吃杏仁？」
「呵呵，不是說去找個客戶嗎？怎麼到這種地方來了？」
「這麼多怎麼數得完？」綠彩趴在冥幣堆上，「數完了我就送你回家。」
「不和我一起？你再躲在這裏裝神弄鬼，我就把你帶回醫院去，你不想待在醫院里就不要胡鬧！我知道你有時候是清楚的，很清楚的，不要說你是精神分裂就什麼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不要回醫院！剛才那個小女孩是誰？你不是哪個人都不見嗎？為什麼她會從你這裏下來？」蘇白厲聲問，「你在搞什麼鬼？」
楊誠燕第一次相信就算是鬼也有很白痴的鬼，就是綠彩手忙腳亂的整理那些紙錢的時候，她幫著他整理。整理好抬起頭來，只見綠彩站在滿地冥幣中間，微微仰起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那眼神，說不上是什麼……很奇怪的，那種眼神很柔軟。
楊誠燕嘆了口氣，「我數完了就可以回家了？」
「我也覺得是留錯地址了吧？不可能在這裏的。」蘇白淡淡的說，眼睛筆直的看著前方，也沒有看開車的美人。
在她剛問出口的時候，那扇破舊不堪的小門突然砰的一聲開了，綠彩歡呼一聲，提著杏仁沖了進去，在房內一大堆雜物中翻來翻去，東翻西找，完全和*圖*書把站在門外的她忘記了。
那是你自己太笨。楊誠燕說：「我走了。」
「幫我數錢幫我數錢，」綠彩從雜物堆里翻出一個計算器，興高采烈的轉過身來，「一億五千萬冥幣等於鬼幣一塊錢，幫我數我有多少錢。」
這個白痴鬼，有些時候真的很漂亮。
「一張十塊錢，一億五千萬等於一塊錢，這一疊是五萬冥幣，那這一堆有五十疊，就是二百五十萬，地上一共三層，三千七百零六堆，就是一百八十五塊三毛。」她說，「我可以走了嗎？」
這人不但來歷不明、沒有正當職業、滿口胡言亂語、住在偏僻的奇怪地方還使用迷|魂|葯之類的東西綁架未成年少女，楊誠燕覺得自己應該覺得緊張或者害怕的，但仍然沒有，也許是那個對著門念念有詞要開門的傢伙太白痴，看起來不像色狼，只像個傻瓜。
「你——你給我吃藥！」蘇白怒極，顫抖著打開口袋裡的藥瓶，抓了一把白色藥丸，硬往綠彩嘴裏塞去。綠彩尖叫著拚命抵抗，蘇白抓住他的長發逼迫他把頭抬起來，逼他吞下藥丸，「明天——我要帶你回精神病醫院！你在外面害人害己！我連一秒鐘都受不了了！彩，你不要說哥哥絕情，實在是你太過分！你要是不生病多好？」他慢慢鬆開緊緊抓住綠彩長發的手指，捧住綠彩的臉頰，顫聲說：「你要是像從前一樣，好好讀書，每天打球彈琴，我會有多和圖書高興？彩啊……我們沒有爸媽，只有你和我兩個人，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喂？」她第一次主動招呼他，「昨天你真的在櫥窗里嗎？」
蘇白愴然站直，「你……你……你太讓我傷心了。」他踉蹌著出門，「碰」的一聲反手摔門，「待在屋裡不許出去！明天我帶你回精神病院！」
「我……」綠彩的眼睛泛起了一層淚光，「蘇白你回去……回去嘛……」他抱了一下頭，「我不想……和你一起。」
這人可惜長著一張好漂亮的臉，卻是個白痴，說不定還有神經錯亂、妄想症之類的毛病。楊誠燕打算要走了，綠彩的房間里堆著半個房間的冥幣，另半個房間堆的是雜物，有一張看起來有點像古董的雕花木桌，一台電腦，還有個半人高的玻璃瓶，瓶子里裝著半瓶稀奇古怪的東西，各種顏色的塊狀物，每一塊大概都只有拇指大小，感覺像是骨質，形狀不一，彷彿剎那被融化又凝固一樣，說不出的古怪。「對不起，我要走了。」她打算回醫院了，「你……你慢慢玩吧……」
一個人沿著樓梯上來，帶著鴨舌帽和墨鏡，她靜靜的從他身邊走過，那個人也靜靜的從她身側走過。她下了一個樓層，抬頭往上看了一眼，那人去十八樓，找綠彩的吧？綠彩也有朋友？不知為什麼，她覺得他應該是沒有朋友的。
汽車後視鏡里照得很清楚，蘇白俊朗瀟洒，風度
和*圖*書翩翩。「沒什麼，回公司吧。」
「數完了？」綠彩目瞪口呆。
「彩，怎麼又糊塗了？我已經很縱容你了，你說不住醫院，那就不住醫院，你說你要住在這種地方，那就讓你住在這種地方，但你不吃藥病不會好的。」那客人說，「你是活生生的人，是我弟弟，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你只是病了，聽話吃藥，你不吃藥我要帶你回家了。」他蹲下身輕輕撫摸綠彩的長發，「頭髮好長了，你看你從生病那天起就沒有理過頭髮，過會帶你去理頭髮好不好？」
蘇白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把他從地上抓了起來，「啪」的打了他一個耳光，「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病到這種地步，竟然會裝神弄鬼騙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你還有良心嗎？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叫什麼名字？哪個學校的？」
「這些是我的錢，不許你收走！」綠彩忽地大喊大叫起來，「你走你走，我要住在這裏！我不要吃藥！我沒有發瘋，我是妖鬼綠彩！我不是人！」他戒備的看著那客人，「我不要吃藥！」
宿舍樓十八樓。
「數完了。」她點點頭。
「奇怪的鬼。」她低聲嘀咕了一聲，蹲下點清每一疊紙錢是多少，過了不久，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你有一百八十五塊三毛。」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早就是鬼了！我不是人！我沒有發瘋！瘋的是你！是你啊——」綠彩在屋裡歇斯底里的尖叫。
綠https://www.hetubook.com.com彩點點頭，仍然趴在他的冥幣上，她真的走了，回手關上了門。下樓梯的時候突然覺得很好笑，樓上那個真的是鬼嗎？像個……弱智或者白痴，嗯！是白痴！浪費了長著那麼漂亮的臉，他真的好漂亮，去做明星就好啦。
她終於忍耐不住，「你在幹什麼？」
「這麼快？」
綠彩還趴在他的冥幣上發獃，聽到聲音抬起頭來，「蘇白。」
「鬼的頭髮是不能剪的。」綠彩一把把蘇白的手推開，躲到房間一角，「你要到什麼時候才相信我是鬼？我不要吃藥！不要剪頭髮！我不要看見你！你回去！我不要看見你！」他尖叫著把一疊冥幣往蘇白臉上擲去，「啪」的一聲冥幣四散紛飛，蘇白紋絲不動，只皺眉看著他，聲音隱約帶了一絲怒意，「你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綠彩流露出十分仰慕的神色，「你真聰明。」
「你走你走！我早就不是人了！我不要看見你！」綠彩一頭撞在蘇白胸口，撞得他倒退了幾步，綠彩披頭散髮的摔在地上，仍舊惡狠狠的看著蘇白，彷彿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一樣！
「賺錢啊。」綠彩指著滿地冥幣，「鬼也要生活，也要吃杏仁的。」
「認得我了？病好一點沒有？真是的……」那客人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醫生開的葯吃了沒有？這些紙錢不要再玩了，髒得很，我叫人收走好不好？」
「你說你是鬼，你能不能讓這些紙錢堆得整齊一點？」
他ｗｗｗ•hｅｔubook•cｏm•ｃｏm像突然驚醒，「啊？是啊是啊，我昨天在櫥窗里做模特。」
「我喜歡吃杏仁啊。」綠彩理所當然的說。
這種——來歷不明、沒有正當職業、滿口胡言亂語、住在偏僻的奇怪地方的社會青年邀請高中女生去他家，按照社會宣傳而言，應該狠狠拒絕，然後打電話報警——但她沒有，在綠彩拉住她的手的一剎那，似乎思緒有一剎那的空白，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一個破舊不堪的小門，她已經到了十八樓綠彩家門口。
「蘇白，你不要干擾我做事！從我變成鬼那天開始你就一直干擾我做事！我不想傷害你！你不要再來害我、不許你再來害我！」綠彩尖叫著往蘇白身上捶打，「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見你！」
「可以。」
「回來。」仍然在東翻西找的綠彩隨口說了句話，她忽的不由自主的走進房間，身後的門「碰」的一聲關上，這時候她才覺得有些害怕了，「你……你想幹什麼……」
「咯啦」一聲，那戴墨鏡的客人伸手擰開了綠彩的房門，「彩？」
綠彩秀麗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她是我的傀儡，我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她很聰明。」
蘇白腳步沉重的下樓，匆匆離開了宿舍樓。出了宿舍樓，他脫下帽子摘下眼鏡，長長吁了一口氣，一輛賓士緩緩開了過來，他開車門上車，車裡人柔聲問：「怎麼了？」
「原來真的會動。」她問，「你不是鬼嗎？為什麼要到商場里當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