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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她獃獃的看著綠彩，彩說得那麼自然，十分天真，說「我有告訴過他不要殺人的，但是他不聽話。」，但是……如果有個人為你殺生殺了十幾年，即使有一天你告訴他「不要殺人了，夠了」，他又怎麼能收得了手？蘇白雖然……雖然罪孽深重，但是如果沒有彩，他又怎會如此罪孽深重？但是這個讓蘇白罪孽深重的人，卻不明白蘇白到底付出了什麼……「彩，你六歲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綠彩的手，那手雪白柔軟，線條細膩秀麗，看了很久，慢慢的說，「但是人總是會有選擇的，做一個決定，決定的時候就該知道……結果要自己負責。」

綠彩安靜的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就在楊誠燕以為他要說「我不知道」的時候，他突然說，「我小的時候，是真的。」

「你小的時候？」她問，「什麼意思？」

普通病房。

明鏡在辦公室里複印下節課要做的練習題，複印機唰唰唰的傳導出一張張測試，突然手機簡訊響了。打開一看，楊誠燕問：「在幹什麼？」他嘴邊露出極淡的笑意，把簡訊關上，繼續複印他的測試。

她臉上微微一紅，「站了很久了？我寫著寫著就忘了你在旁邊。」

下課以後，她照例和余君去食堂吃飯，食堂人聲鼎沸，男生和女生擠成一團，絲毫不見什麼紳士風度，初中部的女生和男生大喊大叫，到處追打，食堂一片嘈雜。她的目光掠過喧鬧的同學，留意了食堂每一個角落，依然沒有明鏡。

「聽說崔老師安排你下星期開始上課？」楊誠燕給綠彩削水果，「準備得怎麼樣了？」

「彩……」她獃獃的看著綠彩，「難道你真的……能夠看見靈魂？」

楊誠燕正在上課，她最近心情很好。早晨班主任和男生吵架，指著男生的鼻子大叫「你給我站到黑板上來！」，那男生回答「我哪有那種特異功能？」，把全班笑壞了，她也笑了，拉著余君說上次這人和歷史老師吵架，歷史老師問他「宋遼是戰好還是和好？」他說「站著不好，坐著好。」。余君說最近有什麼好事？心情這麼好？她笑而不答，心裏在想：明鏡這個時候不知道在幹什麼？

166醫院。

她在教室里等明鏡的回復，等了很久手機始終顯示著那兩隻粉紅色的包包頭，沒有簡訊。他可能在忙，她想，接到她的簡訊，他怎麼可能不回呢？

「那你呢？」她拿起了筷子，筷子是粉紅色的，和飯盒是一套。

「想給你做飯。」他簡單的答。

明鏡把飯盒拿出去洗，走過A401門口的時候，看見楊誠燕低頭翻著課本，表情若有所思。不知不覺輕輕嘆了口氣，卻不知道在嘆些什麼，心情很平靜、很溫暖，沒有半點波瀾，彷彿她就會這樣低頭寫著寫著，他就會這樣靜靜看著看著，就看了一生。面對蘇白的時候，無論身周的一切有多美，一切都是不安定的，充滿了擔憂、恐懼、憎恨、厭惡……喜歡照顧誠燕，想把她納入羽翼之下……

就這麼過了兩個多小時，她把該做的作業都做完了，抬起頭來，突然發現那捧玫瑰放在桌上，呆了一呆，似乎才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猛然回頭尋找明鏡，看見他就站在門口，她鬆了一口氣。

「啊？」她嗆了一口，「咳咳……可以，不過我沒你做得好吃。」

綠彩點了點頭。

https://www.hetubook.com.com綠彩安靜了一陣，點了點頭，「他還在那裡，每天都不停的重複，不停的從樓上摔下去，因為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覺得……被明鏡抱在懷裡的正是她自己，被呵護被珍惜著，就如一吹即碎的玫瑰……「我都忘了今天是生日，你怎麼知道的？」她走上來，輕輕抱住那捧玫瑰，心情由雀躍變成了驚嘆，30朵玫瑰，花語是不需言語的愛，從來沒有期待過會有收到玫瑰的一天……

「我吃過了。」明鏡說，「剛從家裡回來，在家裡做的。」

「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有時候去頰陽橋看太陽，有時候去古琴廣場看鴿子，有時候去買東西，有時候去農場看杏花。」綠彩一下子高興起來，「我去幫果農摘杏子。」

手機微微的震動了一下，楊誠燕心裏一跳，竟然有些緊張，按開簡訊一看，明鏡回答：在想你。她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心情愉快得像在飛，她是個幸福的小女人，明鏡沒有什麼缺點，他是一個好男人。

她怔了一下，「我以前都在讀書，沒什麼事做。」

她揚起了眉，想笑又沒笑出來，低頭開始吃飯。

「那明鏡搬出去，你和別人住。」她說。

綠彩看著她，「明鏡會來接你嗎？」

沒過多久，她吃完了那盒飯，打開課本開始寫作業，明鏡把飯盒拿出去洗，看著他的背影，她相信她這一輩子都會很幸福的。不知為何突然想起蘇白……蘇白也見過這麼溫柔的明鏡吧？也許……也吃過明鏡做的菜？那為什麼還忍心傷害他呢？明鏡其實是非常好的人啊……

「他就習慣了……」她顫聲說，「他就習慣了能害死誰的時候，就害死誰……」

「有那麼好笑？」他微微皺了皺眉，她的表情讓他很意外。

「我想要她和我說話。」他自言自語，病房裡一共有三個病人兩個護工，大家出奇的安靜，就像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是很奇怪……」她笑了起來，「你家為什麼不請保姆？」

「我做的。」明鏡淡淡的說，「不算什麼，很簡單的東西。」

「你還會讀心？」她輕聲問。

她搖了搖頭，「我不要他知道那麼多，」突然有些想哭，她輕輕抽了抽鼻子，「因為我愛他。」

「沒有人要和我一起住，」綠彩悶悶的說，「他們討厭我。」

「我小的時候，蘇白是為了換死魂讓我活下去，」綠彩說，「後來我長大了，能殺鬼以後，他已經……習慣了。」

「這麼晚了？」她看了一眼時間，「今天又不是周末，學校都關門了。」

發完了「在想你」，明鏡稍微恍惚了一下，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發給當年的蘇白，還是現在的楊誠燕？誠燕很好，安靜、舒緩，讓人覺得平靜，她當然沒有蘇白熾熱，但是很適合現在的自己，想要一個能夠安靜的地方。

「你會做飯嗎？」她瞪大眼睛，覺得不可思議，「能做到這樣子很難……你會做飯？」

幾天以後。

「沒有……」她邊笑邊吃，「明鏡回家做飯，怎麼聽都覺得很奇怪啊……而且還做得這麼好吃。」

「我和大家不一樣，我是鬼、我已經死了、我不是人……」他顛過來倒過去的喃喃念，「我是綠色的……」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

明鏡看著屏幕上的簡訊，原來他們還是學生，原來她和他之間還是有微妙的不同——不同在於——他可以隨心所欲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或者看電影或者吃飯或者去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而她不可以，她要上課她要讀書她要做作業她要打工養活自己，她不是蘇白。「好。」他簡短的按了回復。

「我……不愛和別人住在一起。」他低聲回答，「沒有人要和我住在一起，沒有人要和我玩。」他低頭看著他潔白無暇的手指，那指甲修長圓潤，猶如瓷器，「連蘇白也不和我住在一起。」

去頰陽橋看太陽？她有一剎那的茫然……那是拍婚紗照的地方，聽說很美，在海邊。蔚藍的大海邊，懸崖上有一座古舊的木橋叫做頰陽橋，城市裡新人結婚之前都會去那個地方拍婚紗照。每當天色黃昏，頰陽橋上一對對身著白紗的新人，面向著太陽，就如接受一場洗禮……那樣的地方，只有戀愛的人想去。彩也會去頰陽橋看太陽？古琴廣場是老人活動廣場，那裡的鴿子……有什麼好看的？不過一個人的時候，的確想去什麼地方都可以，去一些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那就是一個人的自由吧？「杏子？農場在哪裡？」她笑了起來，「等彩好了以後，帶我去摘杏子，我從來沒看過杏樹。」

明鏡很快回了一條簡訊，「出來一下，我在A401。」

他笑了出來，拍了拍她的頭，「恐怖片！」

明鏡複印完測試題，背靠著窗戶站著，看著天花板上緩慢轉動的電風扇，手裡握著手機。他在想從前蘇白也是這樣，只要他一不在身邊，他就不停的發簡訊、打電話問他在幹什麼……只要他回答「沒幹什麼」，蘇白就會憤怒的打電話過來吼：你不會回答在想我嗎？想到這裏他笑了起來，拿起手機按了幾個字發了過去。

她的心突然雀躍起來，充滿了不知名的期待，回答說「我在食堂。」，想了想，莫明的補了一句「還沒吃飯。」

「那下次你做給我吃。」他淡淡的說。

「好啊好啊，」綠彩手舞足蹈，「如果明鏡不理你，你就來找我，我就帶你去玩。」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也許是吧。」

「明鏡也討厭我。」綠彩大聲說，「我討厭和明鏡住在一起，我要自己住！」

「綠色的。」綠彩看了一眼自己的十指，他的十指就在他注視之下緩緩變色，就在她眼前真實的變成了翠綠色，瑩瑩閃著熒光，那一頭烏黑的長發也漸漸黑中帶碧，連那雙眼睛都隱隱約約……

「剛才回家了？」她夾起青菜，青菜的氣息清爽溫暖，「怎麼突然回家了？」

她全身起了一層冷汗，突然之間愧疚感涌了上來，她傷害了綠彩，此時不管讓她用什麼去換回她那句話她都願意，她不希望他有一絲半點的傷心，「對不起，我那時候，其實從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她輕聲說，「我以為……」

「喜劇片？還是動畫片？」她眨了眨眼睛，「恐怖片？」

「B809？」她怔了一下，「和明鏡一起住啊，蠻好的。」

綠彩突然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輕的說，「你在想那些死魂究竟是什麼樣的？」

「他肯定會恨你的。」綠彩說，「明鏡從來不原諒別人。」

「夠了！」她大叫一聲，心裏是說不出的驚恐和錯愕，從不相信有這樣的事……從來不相信！從來不相信！「你……你……」

「你是綠色的？」楊誠燕詫異，「你哪裡是綠色的？」

「我討厭明鏡。」他仍是那樣說。

A401是教學樓最偏僻的一間和_圖_書教室，她背著書包快步往A401走去，在想明鏡為什麼要叫她出來？是想請她吃飯，還是給她買了外買？走著走著，忍不住微笑了起來，明鏡大部分時候都不是她能猜透的吧？他是個很有計劃性的人，無論他今天決定做什麼，都是好幾天之前就已經想好的，只是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很開心。

他笑得很恬淡，即使眼裡依然有尚未完全褪去的倦意，但淡淡一笑的明鏡很悠揚，甚至很清朗，就像剛才穿窗而過的那陣微風一樣。她跟著微笑，那一刻眼裡真真切切只有明鏡，什麼也沒有了。

「明鏡很好啊，」她說，「明鏡會照顧你的。」

「鬼都是綠色的，我是綠色的……」綠彩說，伸出手指隔空點著周圍，一點、兩點、三點……「他們都是綠色的。」

「我媽媽不喜歡其他人在我家裡過夜，鐘點工是有很多，但是家裡沒有保姆，也沒有人做飯。」明鏡把盒飯放在她面前，「吃吧。從小到大，只要我在家，只要他們想回家吃飯，飯都是我做。」

「你怕他原諒蘇白，不喜歡你了？」在綠彩面前，似乎沒有什麼是隱藏得住的。

「他會恨你的！」綠彩瞪大眼睛看著她，強調似的再說了一次。

她把玫瑰花放在課桌上，目不轉睛的看著題目，圓珠筆在紙頁上不住敲擊。他洗完飯盒回來，倚著門框看她做題，不知為何覺得很有趣，慢慢揚起嘴角，帶起了一絲笑意。

「我不是人。」綠彩按住自己的咽喉，低聲問，「但是為什麼吃玻璃還是會痛？還是會流血？還是很痛很痛……」

「生日快樂。」明鏡捧起放在鋼琴上的一捧玫瑰花，站在那裡。她的呼吸為之停止，那是一捧粉色的玫瑰，長得特別嬌小，包裹在粉藍色的包裝紙內，顯得那麼柔軟可愛——加之明鏡捧著它，明鏡以一種懷抱珍寶的姿態站在那裡，等著她走過來。

「你好好的活著，根本沒有死，你會痛、會生氣、會餓，不會是鬼的。」她柔聲說，「你和大家一樣。」

「從小就不和你住在一起？」她有些驚訝，「你們不是也住福利院嗎？怎麼可能不住在一起？」她從小也在福利院長大，自然再清楚不過，以市福利院簡陋的條件，不可能讓一個孩子單獨住一個房間。

是他今天仍然不吃晚飯，還是他只是偶然今天沒有來？他在外面吃飯了？她悄悄握了握那白色的手機，正想問他在哪裡？突然簡訊響了，打開一看，明鏡問她：你在哪裡？

病房裡靜悄悄的，護士四下看了一陣，也是奇怪——這病房裡都是不能行動的病人，護工個子都很矮，怎麼會把放在儲物柜上的熱水瓶推下來？清潔工很快來把熱水瓶掃走，護士離開之後，病人和護工面面相覷，看著綠彩就如看著一頭猛鬼，誰也不說話。

綠彩睜著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睛，「我覺得你不想明鏡再變成從前那樣，所以騙他也不要緊。」

自己一個人去玩？她勉強微笑了一下，今天她給明鏡說要來看綠彩，明鏡只簡單的說了一句「我有事」，她本來要追問什麼事的，但似乎又太糾纏了，所以沒問，心裏……也許不該介意的吧，但卻是介意的。「自己一個人去玩，要去哪裡比較好玩？」她問綠彩，「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她抱著那捧玫瑰，吃驚的看著明鏡打開白色飯盒，裏面是一份很精緻的中餐，有一份青菜、一個荷包蛋和一塊畫有泰式甜wwｗ•ｈeｔuｂoｏk•cｏｍ.cｏm醬的雞腿，雪白的米粒顆顆精緻整齊，青菜光潤飽滿，顏色鮮亮，荷包蛋渾圓完整，沒有絲毫過火的痕迹。「這是……買的？」

「他們？」她卻什麼也沒看見，乍然起了滿頭冷汗，「彩，當年你怎麼知道明衡是被崔老師推下去的？難道你是……你是……看見的？」

他不置可否，她看他的眼神，知道他沒有生氣，並且很愉快。「我們去看電影吧，」他突然說，「你想看什麼？」

「只要是你做的。」他淡淡的微笑，「我都吃完。」

明鏡只回了一個字「好」，她輕輕關掉了那個簡單的簡訊，他不覺得這樣回簡訊有點冷漠嗎？難道他心情不好？突然有些心情低落，為什麼她就要如此在意明鏡的回答？而又為什麼，明鏡絲毫感覺不到這樣很冷淡？回答一個「好啊」還是「我陪你」很難嗎？她不知不覺胡思亂想了很多，輕輕嘆了口氣，是自己計較得太多了吧？回答一個「好」有什麼不對……看來要做一個好女朋友，她還需要學習很多東西，需要學會包容明鏡的習慣，也許他的習慣就是簡訊都回得簡練吧……

她放下了已經打好的飯菜，對著余君微微一笑，「我出去一下。」余君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把飯菜倒掉，洗好飯盒放回柜子里，往教學樓走去。楊誠燕瘋了？怎麼不吃飯？

恐怖片會讓人高興嗎？總之楊誠燕興緻勃勃的站起來，收拾好書包，「走走走，我們去看恐怖片！」

她呆住了……那時候只是隨口說說，並沒有想太多也不認真，但是綠彩卻記住了……看綠彩的眼神，他狹長漂亮的眼睛流露出一種傷心的神色，「你騙我！」

A401是一間梯形教室，教室里有一台鋼琴，平時用來上音樂課。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裏面正有風掠過窗戶，微微的飄起了窗紗，隱約有沙沙微響。明鏡站在鋼琴旁邊，一身暗色的校服，潔白的襯衫襯托出線條優雅的頸項，他看著風，聽見她開門的聲音，轉過頭來，淡淡一笑。

「好。」她笑顏燦爛。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知道他在笑她明明會翻牆，聳了聳肩，「你想看什麼？」

她習慣的摸摸他的頭，綠彩的頭髮光滑柔順，像一匹綢緞，「怎麼會有人討厭你呢？」

「什麼事？」綠彩問。

她怔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沒問他。」

「我想要她和我說話啦！」綠彩突然大聲叫了一聲，「當」的一聲，柜子上的熱水瓶臨空跌落，臨床病人一聲驚叫，熱水和碎玻璃噴濺了滿地，護工躲得遠遠的，以驚恐的目光看著綠彩。護士大步沖了進來，大聲喝罵：「你們這個病房怎麼沒有個消停？天天打翻東西？怎麼回事？是誰打翻的？」

「為什麼討厭和別人住在一起？」她靜靜的問，「彩總是一個人住呢，不會寂寞嗎？」

「不要讀我的心。」她捂住胸口，「彩，對不起，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你的，真的。」她突然抬起頭看著綠彩，她想起一件事，「彩，我問你，蘇白殺動物……殺人……換取死魂讓你活下去，是真的……還是假的？」她突然想起的這件事非常重要，要是蘇白真的是為了彩，那……那明鏡會怎麼想？他還會那麼強烈的恨蘇白嗎？他會原諒蘇白嗎？

綠彩呆了一呆，「我不要！」

明鏡笑了起來，「幹什麼？怕我不見了？」

綠彩怔怔的看著她，似乎很困惑，過了一會兒，他說：「你不是說我殺鬼的時候要叫你來看的www.hetubook.com.com嗎？」他的言下之意，是難道她一直在騙他？從來都沒有相信過？

「楊誠燕有沒有來？」綠彩躺在病床上，臉頰瘦了下去，悶悶的問。他身邊的護工沉默的幫他倒了一杯開水，沒有回答。

綠彩點了點頭，「我有告訴他我不是蘇彩有告訴過他不要殺人的，但是他不聽話。」

「他會討厭你的！」綠彩突然大叫起來，「他好不容易才喜歡你！他以前一直喜歡蘇白的！他會討厭你的！」

綠彩突然抬起手，學著她撫摸他的頭的樣子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那你就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玩了。」

晚上要做什麼呢？去吃一間從來沒有吃過的餐廳？去看一部從來沒有看過的電影？去一個從來沒有散步過的地方？他想了很久，打算去看一場電影，雖然不知道該看什麼，但這一場電影，他一直還沒看。「晚上去看電影好嗎？」他剛想發簡訊給楊誠燕，「看《愛在落日餘暉時》。」突然簡訊響了，楊誠燕說：「晚上陪我做作業好嗎？我在自習教室。」

「六歲的時候……忘記了，」綠彩獃獃的說，「睡了很久很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變成綠色的了，窗外有很多綠色的人飄來飄去，別人都看不見的。」

明鏡也有些驚訝的看著她，似乎她的吃驚令他覺得奇怪，「我爸爸媽媽都不回家做飯，家裡又不請保姆，我會做飯很奇怪嗎？」

「他們說——和我一起住，都會看見鬼。」綠彩低聲說，「我是妖鬼，妖鬼聚集獵食死魂，所以在我身邊有很多很多鬼……」

她情不自禁的點頭，綠彩真的有超能力真的能看見鬼魂，這事實給她的衝擊太大，竟然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你真的能獵殺死魂？」

綠彩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時候能，有時候不能。」

「不會，他今天有事。」

她上上下下看著綠彩，這個人秀麗得不可思議，全身上下究竟有哪裡是「綠色的」？她半點也沒有看出來。「綠色的？你哪裡是綠色的？」

「你以為我是個瘋子，又是個白痴。」綠彩的聲音仍然很單純，「你只是隨便說說。」

「真的？」她連連點頭，「下次、下次，我做炒肉片給你吃。」

「因為你還是人啊，」她慢慢鎮定下來，低聲說，「吃碎玻璃還是會死，對不對？你只是一個……可能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的人。」她輕輕伸出手去觸摸綠彩的頭髮，那頭髮依然柔軟，黑中蘊含的碧意漸漸淡去，就如從未出現過一樣，摸起來……和其他柔軟的頭髮並沒有什麼兩樣。「不要讓別人看見綠色的彩，好不好？」她說，「還有，別讓明鏡知道蘇白他……他殺人是為了救你。」

「我打電話去福利院，大家都還記得你。」明鏡淡淡的說，「你阿姨說你今天生日。」他從鋼琴蓋上又提起了一個包紮得很好的白色飯盒，「我陪你讀書，先吃飯吧。」

「你不是一直也是自己一個人嗎？」綠彩很奇怪的看著她。

他的眼神很迷茫，那種迷茫的濃郁超越了楊誠燕的恐懼，他也許比她更害怕、更害怕這種令他無法適從的狀態——他自以為是鬼，卻又似乎是人；他如果是人，那過去活過來的十幾年，卻又算什麼呢？

「看什麼都可以，看一場讓人高興的電影。」

「嗯，我有書包。」綠彩一頭長發依然不肯給人修剪，映著雪白的肌膚很是漂亮，「我住B809。」

「我不知道。」她仍然那樣說，輕輕嘆了一聲，「他知道了肯定會恨我的，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