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站在許願池邊上，Daniel看著許願池裡明晃晃的硬幣說：「你說，這些硬幣最後都到哪裡去了？如果不清理，肯定早把水池填滿了。」

他牽著我的手，在大街上，在人群穿梭的街上，差點兒要喊出來：「I'm very happy！」

瞬間覺得周邊的景色就像手裡的玫瑰花一樣，盛開得美麗而嬌艷。我一直勸自己，只是為了告別，只是為了得到朱葉生的消息，沒有別的，沒有別的。但是心裏的喜悅卻掩飾不住，令我心慌意亂。

他支支吾吾。

「Really？」我被驚嚇到，要知道是很遠很遠的路啊，會走到腿斷了。

他一眼看到我手裡的電腦包，馬上接過去，說：「這麼重的東西應該由男生來提。」

「Please！」他祈求著。

我轉過臉，眼裡已經有淚水在蔓延。我說：「Daniel，我承認我已經喜歡上你，你是那麼吸引我。可是我害怕，我害怕你一走了之，害怕你成為第二個他，害怕我已經沒有時間重來一次，你懂嗎？」

我捏著電話，聽他在那邊告別，或許這一別是真的永不再相見了，一時間有些不舍和難過。

我真佩服他的直白，這也許是外國人的優點。這個人全身上下長了一副中國人的樣子，一張口卻全是老美思想。這樣的組合，別說，還挺有意思。

正當我們轉身要走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

這樣的承諾，讓我心裏暖暖的，很想不顧一切跟他走。哪怕前面是深淵萬丈，也值得如此。只是，人生於這個社會，很多東西讓你身不由己，不能選擇。往往是站在十字路口，還沒有思考往東還是往西，命運就幫你選擇了方向。

放下電話，我有種掩飾不住的興奮，感到臉頰發燙，便雙手捧著臉，好用手上的涼氣消散臉上的熱氣。我四下看看，好像害怕內心的興奮會被人發現一樣。我跑到廁所里待著，看自己傻傻的樣子，有些羞澀，有些期待，還有些忐忑。這是他第一次正式約我，雖然我們相處了那麼久。

燕姿看看我手裡的花和身邊高大英俊的Daniel，問我：「你不是去美國找朱葉生登記了嗎？你媽還一直念叨，說你嫁了人就忘了娘，也不知道回來了。」

他回到酒店，又給我發來一封郵件，還特地打電話告訴了我——是www.heｔｕbook•coｍ•coｍ我上次說他有電話不打發什麼郵件，我又不習慣天天寫郵件，看郵件。

我囁嚅道：「嗯，我不能送你了。」

我笑他像個孩子，點頭答應了一個孩子氣的請求。

我跟著他的腳步，風在我耳邊輕輕吹著，傍晚的火燒雲塗紅了整個上空，彷彿我也沾了喜氣洋洋的紅色。

看著他誘惑的眼睛，睫毛長長，又黑又翹，我彷彿被施了魔咒，點頭答應。他依然扛著我的筆記本電腦，我捧著花。早知道就不把電腦帶回來了，反正工作又不是很趕。

轉了個彎，來到城中公園，我一眼就看到了Daniel。他捧著鮮艷的紅玫瑰，站在人來人往的過道邊，想不看到都難。我慢慢走向他，他向我走來，我們微笑著看著對方。

「Really？真的嗎？真的嗎？」他停住，晃著我的肩膀，又興奮又驚訝。

他高興得要跳起來了，話語中透著掩飾不住的喜悅：「我在城中公園等你！」

好長時間沒說OK的他，這次又「OK」又用手勢比畫。

我抽出手，告訴Daniel：「我會給你答案，但是請給我時間，可以嗎？」

我們找了一家餐館慢慢聊，原來燕姿婆婆身體不好，來無錫看病了。她拉著我說了好多話，Daniel在一邊顯得多餘，插不上話。

我站在廁所里的大鏡子前，看著自己發燙的臉，用手接一點兒水，貼著臉冷卻，又怕把妝弄花了，變得很難看。我罵自己，明明不想再談跨國戀，結果還是像吸食了大麻一樣上癮。

他點點頭，見我穿著高跟鞋，說：「如果你走不動了，我背你。我想和你待得更久。」

隔一會兒他就問我腳疼不疼，要是疼就告訴他，他背著我。

「我不信這個。」

信不是很長，寫的全是他難以言喻的心情，似乎我已經答應跟他在一起了。我想著他寫信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一定是笑開了花，潔白的牙齒映襯得臉龐更加英俊。

送走了燕姿，我沒了胃口，心裏沉甸甸的。也許是因為又把這段回憶翻出來了，也許是看Daniel聽到之後心情低落，也許是害怕被母親知道。我的好心情忽然沒了。幸福也是這個樣子，你高興的時候以為它會一直存在，可是忽然，還沒有一陣風的工夫，幸福就跑沒了hｔtps://m•heｔuｂｏｏk.ｃoｍ•ｃom。朱葉生走了，Daniel也要走了，我的身邊空了又空。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臨下班電話響了，我猶豫著接起來。

我像個小女孩一樣憋住了心潮澎湃的笑，然後抬起睫毛，看著他手裡的一大束玫瑰花，嬌艷欲滴的紅色很惹眼。

「我不怕辛苦，只要有你在我身邊。」

「豆子？你不是在美國嗎？怎麼……」燕姿驚訝地看著我。

回憶起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工作不順，感情遇挫。我眼裡噙著淚，那段灰暗的日子已經讓我學會了堅強。我抬起睫毛，掩藏眼淚。

「想你啊！」我開著玩笑，肆意地看著他。

此時此刻，一直被我壓抑的感情瞬間爆發，我才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他。然而，我卻懦弱地不敢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如果不是Daniel，是其他的人，哪怕是佟雲飛，我想我都不會這麼糾結。偏偏是他。

我不敢面對這個問題。背對著Daniel，我想了又想，腦海里交織著朱葉生和Daniel，一會兒是過去，一會兒是現在。轉過身，面對Daniel，看著他俊朗的面龐，我努力讓聲音平靜下來，說：「Daniel，我很感謝你待我這麼好，感謝你為我漂洋過海，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但是我現在還無法給你答案。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踏出這一步，請給我時間。」

「Daniel是我朋友。」我這麼介紹的時候，看到Daniel眼神里掠過一絲憂傷。

他又一次看著我說：「You're beautiful！」

「你怎麼在這兒？」

城中公園有一處投放硬幣許願的地方，就在眼前百米處。因為高興，我提議去碰碰運氣。

我特別感謝他這麼說。我知道，這些話說出來很簡單，做起來卻很難。很多人說尊重，說祝福，行為上表現出的是另一套。我知道，Daniel說到就會做到，這是他最大的優點。

「給我的嗎？」

「有事嗎？」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哎呀」一聲，反正幾塊錢也不多。

天色已晚，捧著一束玫瑰到處惹眼，我說：「我們回去吧！」我要打車，他攔著我的手說：「我們走回去。」

只要我說想他了，他就能興奮得跳起來。他才不管我是怎麼解釋的，只是ｗwｗ•ｈetｕｂook•ｃｏｍ.ｃｏm乘勝追擊，壓抑不住內心的小火苗，兩眼放光，輕柔地對我說：「Will you be my girl（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這些不但是對燕姿講，也是對Daniel，希望他在決定之前能真正了解我。

「這些硬幣到底去哪兒了？你想過嗎？」他還沒忘了這個問題，又一次問我。

Daniel一臉關注地看著我，我繼續講下去：「所以我才回老家待了一段時間。可是我媽你也知道，一直想讓我趕緊嫁出去，就怕夜長夢多。我一直不敢告訴老媽，怕她擔心，所以就騙她說到美國找朱葉生。其實我來無錫工作了，已經在這兒幾個月了。」這一切是分手后第一次對別人講，也是第一次原原本本從頭到尾講出來。

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的幾率是多少萬分之一？竟然讓我在許願池邊遇到了燕姿。

我知道自己內心是多麼渴望愛上他這麼優秀的男人，我也知道以後很難遇到這麼愛我的男人了。可是我害怕，怕這種虛無縹緲的愛情一瞬間就不見了。如果他走了，我又去哪裡找？不過是第二個朱葉生罷了。

面對Daniel，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燕姿的問題，原本只是撒了謊，沒想到得一直圓下去。我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終於還是決定告訴燕姿，以免她添油加醋在同學面前描述，最後傳到老媽耳朵里就不得了了。

然後，我拜託燕姿回去不要告訴我媽，我怕她擔心。燕姿答應之後，說要回去看婆婆，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醫院太久，來街上只是為了給兒子買身衣服。

「錢不多，可是卻成全了某些人的貪婪。這樣不好，只助人墮落。」他解釋著。

燕姿比我還氣憤，罵道：「這不是欺負人嗎？你等了他那麼多年，他怎麼能這樣啊！這男人真不是好東西！」

他把我送到家裡，戀戀不捨地離開，臨走還拉著我的手說：「真想一輩子不放開。」

我任由他牽著手，走在人行道上，被他大大地包圍著，很暖很幸福。我透支著不一定屬於我的幸福，任性地不想結果。

Daniel飛走了，我沒有送他，繼續上班了。

如今，那首歌早已老了，連感情也老了。愛情到底是要一個結果還是要一個過程？我陷入了沉思。

他盯著我看，忍不住讚歎：「You're soｈtｔps://wｗw.ｈｅｔuboｏk•com•ｃom beautiful（你很美）！」

這時我想到多年前和朱葉生一起軋馬路，他省錢給我買了老北京糖葫蘆，自己卻一口也捨不得吃。我咬著糖葫蘆，他背著我飛快地往前跑，我嘴裏吃著糖稀，心裏甜絲絲的。

「非常喜歡，謝謝！」

他握著我的手，沒有鬆開，說：「豆子，你的手很涼，能讓我握著給你暖手嗎？」

他又驚又喜，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擔心和害怕，一直用英文對我說：「我不會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要和你一起留在中國。」

「聽說有些地方，這些硬幣是捐給紅十字會的，有些地方都被清潔工撿走了，還有的可能被遊客撈走了。所以，許願池不一定準，因為它連自己的東西也保不住，又怎麼能保住你的願望？」他認真地分析著，彷彿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我已經躍躍欲試了，讓他抱著花，做出投幣的動作。

「我和朱葉生已經分手了，就在我回家的前一段時間。我也不知道原因，他只是發了一封郵件通知我，讓我找個好人嫁了。」

Daniel追過來，真摯而誠懇地對我承諾：「豆子，I love you，I want you to be my girl，Please！」

他握著我的手，輕輕地對我承諾：「我會等你有了答案，我不會逼你作出決定，我也會尊重你的決定。」

Daniel告訴我，如果我肯接受他，他會申請到中國來。他說，他們公司和中國有合作，只是會辛苦很多。

Daniel看我玩得興奮，也很高興。

我真不該逗他，盯著他，看他興奮的勁兒，解釋說：「還不是因為你要走了，我想明天不能送你了。讓你千里迢迢飛過來，都怪我沒事先跟你說清楚。」

Daniel用我曾經勸說他的話勸我：「過去的就過去了，未來還有更多的驚喜等著你。」

想愛而不能。

朱葉生背著我往前跑，嘴裏還唱著：「談戀愛，跟某某某……為她在雨中，發誓戒煙戒酒，讓她怪我多情難忍受……愛上她不要家，心頭難容一粒沙……」

他看我不說話，一直喊：「Hello？Hello？」

我喜歡他的體貼，說：「謝謝。」

直到辦公室人已走得差不多了，我才拿著包，拎著電腦，出了辦公樓的門。走出這片桃源一般和_圖_書的辦公樓，外面是車水馬龍的繁華勝景。一路上，我的心情像鮮花綻放，歡快得如一匹草原上賓士的小馬，心裏小鹿亂撞。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這次竟這麼期待。

他支吾了半天，突然說：「我想約你！」

我腦子飛速旋轉，鬼使神差地回答：「嗯，好的。」

我笑著，把糖葫蘆塞到他嘴裏。他只是舔了一口，說嘗一下就夠了，我愛吃的東西都給我吃。那時候，連對方的口水也是不計較的，兩個人好得像一個人。我幸福得像雲彩里的小白鴿，揮舞著幸福的小翅膀，東飛飛西飛飛。

我拚命搖著頭，驚恐地後退，不希望他再多說什麼，也害怕聽到他說的話令我無法承受。

朱葉生，朱葉生……你在哪裡？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一個解釋，我無法跨出這一步。Daniel，對不起，對不起……我對自己說。

他咧著嘴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感慨還是男生力氣大，只是輕輕一下，就投那麼遠，那麼准。

Daniel問我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Daniel就是這樣杞人憂天，不過這樣子還蠻可愛的。

「Hello！」是他，Daniel。

燕姿看著Daniel，問我怎麼回事。

我搜索著腦海里的詞彙，想找個理由推辭。我將電話捏得死死的，輕咬著嘴唇。

他顯然忘了，把鮮花往我跟前一送，說：「當然，希望你喜歡。」

是不是感情來襲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失去理智？

「可能被水沖走了，也可能被人撿去了。但是為什麼撿取的人只撿走一半呢？這裏每天都有好多硬幣。」我說出我的疑惑。

「Daniel，你不懂！我要的是婚姻，不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感情。」

「我明天要走了。」

「哎呀，差一點兒啊，就差一點兒！你也來一個。」我在旁邊咋呼得像個唧唧喳喳的小燕子，左飛飛，右飛飛，忙個不停，找更好的角度投幣。

他把電腦包掛在胳膊上，一手還抱著花。我要替他拿著，他卻不讓，說有他在，怎麼也不讓我辛苦。我承認我又一次被感動了，他的貼心實在是暖人。他只是輕輕一投，硬幣就進了水池的中心。我拍著手歡呼：「中了！投中了！」

「只是討個彩頭，投中了有好運氣，信不信都沒關係。就像去羅馬旅遊，人們總是要在特雷維噴泉投硬幣是一樣的。」我已經在找硬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