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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說：「我看你得的是腦瘤，開始神志不清了。記住，沒有哪一個男人會厭惡自己心愛的女人，即使她老得滿臉全是皺紋和老人斑，即使她缺胳膊少腿。」

「是我。」

徐志摩說我比上次來的時候沉穩多了，多了一份內斂。內斂？這是Daniel的品質——也許是我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影響了。

「我為你寫了一首詩。」

我頓時石化，很久沒反應過來。還沒等我回過神，他又說：「我媽跟我姐剛才看過你了，她們覺得你嗑瓜子的動作太大，不適合當我們家兒媳婦。」

我又驚又喜，驚喜之後卻是失望。Daniel是因為我得了絕症才和我在一起的，我真希望這一刻的幸福能保留下去。可我知道，Daniel最討厭的就是欺騙。我對Daniel說我沒病，只是腫塊，需要做個小手術，甚至吃點兒葯就好了，我不會死了。

一周后，體檢報告出來了，並沒有什麼大問題。我近來總覺得乳腺脹痛，問醫生是不是囊腫，醫生卻告訴我可能是乳腺癌。這種疾病在40～60歲的女性中發病率較高，但是也在慢慢波及30多歲的女性。歌手阿桑因此喪命，我最喜歡的演員陳曉旭也翩然而逝。娛樂圈中的蔡琴和汪明荃因為發現及時，做了切割手術，算是保住了性命。聽醫生對我講著乳腺癌的可怕，想著娛樂圈中許多名人因此而去世，我突然害怕起來，害怕就這樣離開這個戀戀不捨的世界。

「我免疫力特彆強，再說紅薯里營養成分很多啊，只要把皮揭了，裏面很乾凈，很衛生的。」我把話題又轉移到吃上來。

劉凱走後，于維維進來。原來是陶剛去找了劉凱，讓他誤以為于維維有了他的孩子，來找孩子認祖歸宗呢。

「我已經在機場了，很快就能陪在你身邊。」

他不說話。

Daniel抬起頭，睫毛長長的，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得俊美。他認真地注視著我的臉，對我說：「看到你的字條，我真害怕失去你，找了很多地方。那一刻比任何一刻都要難受千萬倍，我寧願失去一切也要找到你。豆子，我們別再慪氣了，也別再固執了，我們都退讓一步，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就算只剩下一年，一個月，或者一天，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做人最重要的是厚道，我還是和他看了一場電影。電影院人很少，卻有幾個女人從我面前過來過去，時不時瞄我一眼，看得我渾身難受。電影放映結束，唯一的零食——一包洽洽瓜子還沒吃完，離異男很大方地對我說：「還有一點兒，你帶走吃吧。」

小於念咿呀著稚嫩的童音「爸爸，爸爸」地叫著，我看到了于維維眼神中的脆弱。

「我——好你個于維維，你終於抓到我的短了。」

我們一起吃了早餐，客氣得連寒暄都有些生分了。

他解釋著：「豆子，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在我沒走出來之前，我不想你一直這樣，不然你還不能move on，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Daniel為我高興，還不忘埋怨我不注意身體，說我肯定是飲食不健康。我看他又要推銷健康飲食了，馬上打住說：「下山啦，沒病也要凍死了。」

從前為了假婚買的一些嬰兒用品，如今終於有用武之地了，我準備把它們送給小於念。來到老於家，我卻看到了早已和于維維沒有聯繫的劉凱。

那一日，在斷橋，白素貞選錯了人。或者說，錯的是她自己——她沒有妖的決絕，竟有人的痴纏。

我只想再見一眼Daniel，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過我。不過和圖書我傷他那麼深，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於是我搖搖頭，說：「沒有。」

我繼續寫專欄，關於女人的故事講到了白素貞。在我們兒時的記憶里，一部《新白娘子傳奇》講述了一段刻骨銘心的人妖之戀。而舊版本的故事，發生在蘇杭，西湖，斷橋，煙雨時節。百年修得同船渡，一柄傘延續了邂逅，然後做了人間夫妻。白素貞的夢很簡單，不過是想做一個尋常的人。然而世事難料，放棄成仙的白素貞最終現出原形，死在心愛的男人手裡。雷峰塔起先只是法海令人搬磚運石所砌，後來許仙化緣，砌成七層寶塔，將白素貞永鎮塔底。不過是愛一個人，卻被他親自修理。不管曾經多麼恩愛，即使你曾為他付出了全世界，也是枉然。換成其他男人，明知是妖，也不能恩愛如常了吧。難怪《聊齋》里，狐媚子和書生的結局總是「天亮說分手」。除非愛得很深，很深，深到不忌諱非我族類，深到無論你是什麼都無所謂，深到恨不得我亦是妖，與你共背了罪。

「嗯？」

第二日，原本約定好一起去醫院複診，但我趁著他睡著的時候偷偷地走了，留下一張字條：Daniel，感謝你給了我一個這麼美的承諾，我已滿足。我知道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了，我不想拖累你。請答應我幫我照顧我的父母，請在每年清明送我一束紅玫瑰，請不要找我。永別！

有些人在你的生命里停留了太久，走的時候絲毫不覺；有些人只是停了片刻，一走卻牽動了你整個相思脈搏。

徐志摩收留了我，很大方地不收我的住宿費，還幫我聯繫了當地最好的醫院。而我卻不想在醫院里浪費時光，便拒絕了。

「××？」經過他提醒，我才想起來。

「呸，烏鴉嘴。你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嗎？還信這個啊？」

Daniel沒說話，支吾了半天，終於說：「I care you，我想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陪著你，既然……我們……」

我想，如果我還有時間，如果我一直嫁不出去，我一定要領養個孩子。如果真的天要亡我，我只能坐等死神！

我說：「這個病我知道，除非做手術。《紅樓夢》里演林黛玉的得的就是這個病，她拒絕手術，因為手術會讓她變得不完美。我也想在死的時候留個全屍，有什麼不對？再說，如果Daniel看到我的屍體殘缺不全，我這個女人在他記憶里恐怕再也不會出現了，我不要！我要他永遠都記著我，記住我最美的樣子。」

我和老於約定一起去體檢，書上說，每年都要體檢一次。像我們這把年紀，未老先衰，最需要知道身體狀況。

聽到有人呼喊，我睜開眼，看到了Daniel。我驚喜地站起來，說：「我一直在等你，快凍死我了。」

自從知道自己可能得了乳腺癌，我每天患得患失，就怕自己突然掛掉。我不敢告訴父母，默默地把賬戶匯總，把密碼寫在本子上，交給於維維，要她等我死後交給我父母。

「我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裏。」

下一次經不住老媽威脅，我再次赴約。見面倒是沒什麼，回來之後也沒有聯繫。我當沒有希望，可是有一天我接到一個電話。

「在哪兒？」

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扭頭看來看去。沒錯，是雪山上，面前是Daniel，我不是做夢。我高興地蹦起來，抱住他開心卻不無埋怨地說：「誰讓你來的？真是笨雞蛋！」

我抓著Daniel的手放在胸口，說：「感受到它在跳動嗎？」

一下子鼻子酸酸，這算什麼？他還記著我，對和-圖-書嗎？隔著兩年的空白，全部的惦記都湧上來。我捏著電話，捏得死死的，鼓起勇氣對他說：「如果我要你陪我走完最後的路，你肯嗎？」

小於念的到來，讓我突然有了做母親的想法。天真的笑容，稚嫩的童語……孩子是上帝贈與人間最純潔的禮物，像一朵浮雲，翱翔在藍天里。只是，這朵浮雲早晚會在雷鳴雨電下變成烏雲。

「已經過去了。這兩年我一直在懺悔，是我的方式不對，沒有考慮你的感受。」Daniel走過來，像從前一樣把我拉進懷裡，抱著我。懷抱暖暖的，我的心滿滿的。

過了很久，清晨的第一縷光照射在雪山上，很耀眼。我對Daniel說：「天亮了，我要醒了，你該走了。」

再次重逢，當他站在我面前時，我不斷地說著「Sorry！Sorry！Sorry」，怎麼也忘不了我詛咒他下地獄那日尖銳的剎車聲，寂靜之後毫無掩飾的大哭。那個聲音像一根刺一樣扎在我心裏，久久不能釋懷。

「把小於念帶大，別的我沒想。」

剛才還緊握的手，忽然卻無法牽起來了。我走在前面，他走在後面，不知道他此時在以怎樣的神情注視著我，心裏又在想些什麼。我們不說話，熟悉又陌生。

「我為你寫了一首詩。」

他走過來，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然後抱著我，我冰冷的身體溫暖起來。我的雙手被他握在手裡，暖暖的。

原來真的是夢，我失望極了，原來真是我的腦子被凍壞掉了。

這些人沒有一個懂我，連徐志摩也是一樣。我不顧他的阻攔，一個人去爬玉龍雪山。天已是傍晚，玉龍雪山被落日映紅，白色的雪山在霞光的照映下像嬌羞的新娘，披著紅色的頭紗。我想起那日半夜我們坐在一條圍脖上，互相依靠著。如今我搓著手，哈一口氣，希望手能暖和一點兒。望著茫茫雪山，我只是其中一點，就像在他的人生中，我也只是其中一部分。我來了，不能為雪山帶來驚喜，而雪山對我卻是全部。我不是他的驚喜，他卻已是我的全部。

我蜷縮起來，想著Daniel陽光般的臉，慢慢眯起眼睛，很困很困。

我不服氣地說：「可是哪一個女人也不願意長老人斑，哪一個女人也不願意缺胳膊斷腿，我就是不想讓自己變成怪物。沒有breast的女人還是女人嗎？」

晚上，床頭的檯燈發出昏黃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恍惚中，彷彿我們沒有分開，沒有那段痛苦的經歷，沒有一切阻礙。我對他說：「我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度過餘生，你肯舍下工作陪我嗎？」

于維維安慰我：「吉人自有天相。」

我注視著他——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溫柔輕語：「我的每一次心跳都是為你。」

我忍著，沒有寫關於愛的話。我怕自己的眼淚會滴在上面，我怕我會捨不得走開，我怕Daniel會放不下我。我深深地看著他熟睡的臉，默默地說：「你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記憶，我將永遠永遠把你記在心底，永遠愛你。」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聯繫Daniel，再也無法看到他，再也不會聽到他哪怕說一句話。於是在寫完女人的專題后，我開始了無期的旅行。

「什麼？你說什麼？」我驚訝。

Daniel依然不說話，他不言不語的痛苦一點兒不比我瘋鬧的痛苦少。

所有人都勸我找回Daniel，連朱葉生也這麼對我說。

他最後一句說得很輕很傷感，似乎馬上就要離開我了。一時間，沉默。

「豆子。」

于維維清了清嗓子，對我說：「既然這樣和_圖_書，我再對你宣布一個好消息。聽好了，別激動得趴下。」

我做了檢查，過些天來拿報告。

「Daniel？」我試著呼喊兩年未曾出口的名字。

Daniel說，既然我沒事，他就放心了，可以回國繼續工作了，剛好手頭有一項重要的工作急需處理。我明顯感覺到Daniel壓抑著內心的想法，好幾次他張口卻沒說話。我和他的關係也一下子生分起來。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出去買了早點，想讓Daniel也享受一次早餐服務。當他打開門，看到我笑嘻嘻地提著早點站在他面前，他驚呼：「Oh，這是我的專利！」

「我知道，詩在哪兒？我去看。」我壓抑住不耐煩的怒火。

按下接聽鍵，我屏住呼吸，聽那邊的聲音。

老於很識趣地收拾收拾和小於念又搬回去了。Daniel堅決不讓我接機，一定要我在家等著他。我按捺不住，倒騰起他教我的食譜，做了一桌西餐。

彷彿交代後事一樣，于維維囑咐我。

「嗯，俗話說，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不對你好點兒，我怕遭報應。」

「我為你寫了一首詩。」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影響了我們的Kiss。

他站起來，對我揮手說：「明天我再來看你。」

「我是，您是哪位？」

「It's me。」

「還說我，你相親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吧？老太太都滿意了，你還不滿意——你是心裏放不下吧？」

「傷心嗎？難過嗎？有什麼未了的心愿，我幫你完成。」于維維問我。

「你和Daniel怎麼樣了？我擔心你啊，親愛的。」

我甜蜜地說：「好得很，讓您老人家費心了。」

「你打電話都不挑時間啊？」

我哭著問他：「連騙我都不可以，是嗎？」

山腳下，我看到有賣烤紅薯的。有幾對情侶分吃一個紅薯，那感覺特別甜蜜，讓人羡慕。我看著賣紅薯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對Daniel說：「我要吃烤紅薯，別說什麼不健康，我就是要吃。」

是喜悅，還是感動？這兩年已把我折磨夠了，我在想，為了最後的相伴，我寧願少活幾十年。

我把我們交往的點滴都寫了下來，放在空間里，內心還是希望他能看到，雖然他不一定懂得。

醫院的診斷報告拿來了，上面清楚地寫著「乳腺癌」三個字。我覺得一切都完了。于維維搬來和我一起住了，每天有小於念在，我的生活充滿了樂趣，越來越留戀最後的日子。

Daniel無奈地看著我，一張嘴又開始講道理：「你就是平常飲食不注意，對身體不好，才會得病，雖然不是絕症。你總是這麼任性，怎麼讓人放心……」

想起我和Daniel相遇的一點一滴，從我跳拉市海，他把我拖上岸，一本正經地對我講「珍惜生命」，而我煞有介事，厚著臉皮說「我只是試試水性」，到他在電話里號啕大哭，這其中的點點滴滴，我從未忘記。

我回到了麗江，再次來到徐志摩的客棧，念著那句「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只覺得造化弄人。

我祈求著他的諒解：「是我太任性，太自私，是我不對，我不該詛咒你，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

我害怕聽到不想聽的話，便打斷他說：「既然我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謝謝你！」

隔了兩年，一切人事已非。我們都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子了，三十幾歲的大人，做事情學會了瞻前顧後。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破壞姐姐我的好事！」

我們兩個人都是這樣固執。

「Danwww.hetubook.com.comiel，我明白，你之前因為我得了絕症而來安慰我，現在我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見不得他這麼吞吞吐吐，不冷不熱。

「陶剛也是真的在乎你，看你一個人不容易，才找劉凱的。不然他也不會明知自己不是個兒，還去暴揍劉凱吧！」

劉凱說：「我可以給你一筆撫養費，足夠你用到于念大學畢業。你不能剝奪他認回親生父親的權利。」

他終於拗不過我，幫我買了一塊兒。我誘惑他，吃得很香，讓他也咬一口，可他一直忍著就是不吃。他的隱忍讓我覺得自己就要被拋棄了，再也不能和喜歡的人分享快樂了。不知道怎麼了，這一刻胡鬧起來，我硬是要他吃，他繼續勉強地拒絕。我生氣地走到垃圾桶旁，把吃了一半兒的紅薯扔進去，氣呼呼地說：「你不吃，我也不吃！你要記住，是因為你，我才連一塊兒紅薯也吃不到的。」

我一個人跑到了玉龍雪山，想著那一日我和他守在這裏，凍得一直跺腳，不覺笑起來。過去總是甜蜜多於傷感。命運作弄人，卻也無法改變了。

「呸，你以為拍電視劇啊，這句話就等於節哀順變，詛咒我啊！」

我張口就要咬，Daniel的大手一把揮過來，打掉了紅薯，生氣地對我說：「Sorry，是我不好，你不要鬧了。」

于維維護著小念說：「小念不是你的孩子，跟你沒有關係，你不要再來了。這孩子是5月份出生的。那時我們已經有一年多沒聯繫了。你別再打擾我們的生活了。」

老於看我念念不忘，勸我去找Daniel，不管怎樣，爭取過才不會後悔。我了解Daniel，我知道我們再也沒有可能了。

我看不得於維維從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變成一個無所欲求的師太，勸著：「別死心眼兒，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小凝子都回頭了，現在哪次來不面帶笑容？就像你說的，偷來的幸福也是幸福，妥協來的幸福也是幸福。你就證明一次又能怎樣？皆大歡喜不好嗎？他放不下你，又恨你；你放不下他，也恨他，你們這是何必呢？」

徐志摩對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麼用這首詞的這兩句作為客棧的對聯嗎？『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每一個人都有一段割捨不了的故事，望穿秋水，望斷高樓，腸斷心悲。你回到麗江，說明你忘不了，你割捨不下。對你如此，對他也是一樣。」

正想著後事，電話響了。我看到了一個曾經很熟悉的號碼，是越洋電話——只有他，一定是他！

Daniel不說話。我盯著他看，想從他的表情上搜尋一個答案，可他為難的神情激起了我更大的反應。我從垃圾桶里拿出髒了的紅薯，對他說：「你不承諾，我就吃給你看！你不是最在乎飲食健康嗎？我就要吃垃圾食品，就要你看著我吃。我要你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如果我有什麼事，也是你的責任。」

我僵住了，本來還想說「我覺得我們更適合做朋友」，話還卡在喉嚨就被人給堵回去了。等我反應過來，那個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中年婦女已跟他一起走了，我手裡還拿著一把瓜子。

這個想法存在好久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和我一起遠走的人。如今Daniel的出現，就像上天賜予我的一道陽光，我抓著再也不肯放過。

老於說了句「無聊」。

我和Daniel又何嘗不是如此——兩個世界的人，愛得不夠深，沒有深到能容忍一個已逝之人。

兩年後，父母繼續逼迫我相親，比前兩年有過之而無不及。悲催的是好男人怎麼越來越難www.hetubook.com.com碰上了？雷人的相親層出不窮。連小於念都知道我的糗事了，見到我就叫「瓜子、瓜子」。有一次，被老媽趕鴨子上架到了相親地點，等了一個半鐘頭才見到傳說中高學歷、高地位的極品男。對方是個三十八歲的離異男，請我看了一場電影。我記得因為是團購價不能看3D電影，他和服務員吵了半個小時。我站在一旁接受服務員殺死人的眼神，彷彿在說「到底有多差啊，找這種摳門的男人」，讓我恨不得當場遁地走了算了。

「你是個很好的女孩，這兩年我一直在想，將來能牽著你的手走過一生的男人非常幸運，每次想起都是又羡慕又嫉妒。現在，我只想做那個幸運的人，一直陪著你。」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夜夜注視著你的明眸。

「別賣關子，直說。」

而在我與Daniel的愛情里，錯的又是誰？是我不該撿起異國之戀，是我不該深陷進去，是我不該詛咒他下地獄？

握著電話，我不敢相信地問他，是真的嗎？不是我在做夢吧？我能再聽一遍嗎？

于維維得意地說：「我看你和Daniel互相折磨，就小小地使了個計謀。給你看病的醫生是我同事的老婆。怎麼樣，姐姐我夠意思吧？」

Daniel用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又重複了一遍：「我已經在機場了，很快就能陪在你身邊。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直到治好你的病。」

他表情凝重，臉色難看，不住地對我說：「Sorry！Sorry！Sorry！」

「我懂。」

「死女人，看我回去收拾你！」

我差點兒吐出來，從此之後再也不敢接他的電話了。

我喜極而泣。

我的眼淚已經掉出來，一個字一個字地逼問他：「你承諾不離開我。」

「我是××。」

是八卦的于維維把我的事告訴了Daniel，他慌張地打來電話，問我到底怎樣了，有沒有安排手術。

于維維說：「喲，看來我打得不是時候，你們是在熱吻還是在激烈運動啊？小心身體。」

我講給老媽聽，勸她老人家不要再給我張羅對象了。老媽回我一句：「你要往好里想，這麼極品的都遇到了，下次肯定會更好。」

「早晚也是死，還不如把錢省下來留給父母。我已經是不孝女了，再拖累家人心裏會很難受的！」

「說真的，你得考慮後事了，沒準哪天突然掛了，我們連遺言都沒聽到，多可惜。還有那些沒見到的人，趁早見，晚了就沒機會了。」

生活日復一日地過著，于維維生了個男孩，取名于念。不知道她還有什麼念想，是想念還是挂念，是不念還是雜念？

「啊，天空，你照射的陽光里，住著一個女子。她年方三十四，不胖不瘦正好四兩肉。我第一眼見到她——」

他很著急地勸我：「多少錢都要治，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有我在。」

在茫茫雪山上，我們緊緊相擁。

「我不要什麼鬼Sorry，我要你承諾不離開我。」

「你沒有乳腺癌，就是腫塊。」

我走過去，把小念摟在懷裡，抱著他進屋。小於念一直喊「爸爸，爸爸」，于維維聽了一定難過死了。原來，小於念這麼小就知道不能沒有父親。

「你是竇靜文吧？」

我在他的胸膛里，感受著他滿滿的愛。

徐志摩說：「只要你不放棄就有希望，看你對這個世界戀戀不捨，為什麼不給自己一次機會？」

「你準備怎麼辦？」

我暈倒。

他忽然轉過頭來，很大聲地對我說：「笨雞蛋，你沒有做夢，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想逃到哪裡去？」

我忍著，不把相思說破，旅行歸來，再也不讓自己去碰觸那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