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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青春倉皇結

作者: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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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時光里與你握手言和

第十章 在時光里與你握手言和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恨你的呢,記不清了,似乎,開始有記憶的那一天起,我便開始對你心存了恨意。又似乎,我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就已經一心一意地,恨著你了。
而你,我永遠都不會謀面的哥哥,我們的生命,也同樣息息相通。父母給了我生命,而你,卻給了我來到世間的一個通道。我們并行在狹窄的生命之途中,一前一後,最終,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在時光里,握手言和。
留在我身上的傷疤,很快地消逝;可是,因為你,而在我心裏,劃下的傷痕,卻從那一年,愈來愈深。
後來才知道蘇航也在一個叫「可以不勇敢」的文學網站里寫文章。和我一樣,網名也懶得起,來和去從不打招呼,硬生生地就擠進來或衝出去了。都不是想久留的人,只是對生活煩了,跑到那兒去脆弱一段時間,用文字慰藉一下自己疲憊的心。不是說「可以不勇敢」嗎?我喜歡這種能夠摘下面具,放下所有讓你勇敢起來的訓誡,消極懈怠又頹廢的感覺。那是真正的自己,沒有虛假和偽裝。
我在蘇航家玩得太瘋了,竟是把給外婆打電話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想起來打過去時,外婆在電話里竟失聲痛哭起來,她說:舟舟,你媽一直在火車站旁等了你三天了,你究竟去了哪裡啊?!很平靜地,我回道:外婆,明天我就回青島去,你給媽媽說,不用她費心等了。剛想掛斷,一旁的蘇航一把奪過去,大聲說:外婆,您給阿姨說,明天舟舟就會過去看她。
我們的「舟之旅」比任何一位網路寫手都快,兩個珠聯璧合的兄妹,嬉笑怒罵地在網上甚是囂張,跟帖的人爆滿。斑豬說:舟之旅,你是東方不敗的陰魂嗎?細膩又不失豪放的文風,真不知傾倒了多少人!幾乎是同時,我和蘇航在網上爆「笑」如雷。
我的體質,因為媽媽懷孕時脾氣的失控,或者,換一種說法,因為你不負責任地棄她而去,時常地被各種惱人的小病折磨。感冒,發燒,肺炎,哮喘,咳嗽,我變著法地,折磨著身心俱疲的爸爸媽媽。爸爸是個男人,他足夠地堅強,像寵你一樣地寵我,愛我,叫我「寶寶」,有一刻看不見我,便失魂落魄。上班的時候,他如果中午不回來,就會打好幾個電話,就為聽到我甜甜地叫他一聲「老爸」。但我知道,他只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確定我是上天送給他的另外一個孩子,而且,不會像你一樣,被它無情地收回。
這一年,我也17歲,正享受著青春最美的時光。我一直以為,我對你的怨恨,消逝的那一天,我也會同時,將你忘記。是到而今,我才知道,原來上天註定了的血脈,想要割斷,是這樣地艱難。
那一刻,我在陌生又寒冷的上海街頭,趴在蘇航的肩上,為了明天很快就熟悉又溫暖起來的上海,脆弱地放聲大哭。
大人們只顧得哭泣,全然忘記了我的存在。於是我便淘氣,去河邊玩耍,一不小心,將頭上的花環,掉入了河水中,我很著急,不顧一切地下去抓住我的花環,然後我便踩空了……
彼時爸爸只告https://m•hetubook•com.com訴我,不能折那株桃樹,它會疼哭的。後來我才慢慢明白,原來那株桃樹,是你兒時吃桃時,隨意吐掉核,桃樹自己悄無聲息地長出來的。起初沒有人注意那株瘦弱的桃樹,任它在角落裡,在其他樹木的遮掩下,生長。你車禍離開的那一年,媽媽將桃樹周圍的所有樹木,都砍光了,只留下它,在院子里,一年繁盛一年,到後來,竟是可以結出小小的桃子。而我折下了桃花,在媽媽的心裏,就像碰疼了你吧,所以她才失去理智般地,這般護佑著你,暴打著我。
不知走了多久,一抬頭,看見蘇航擋住了去路。他竟是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地遞過一支煙來。我愣愣地看著他,一年前那種近乎心疼的神色,又在蘇航的臉上浮現:舟舟,不想勇敢的時候,告訴我;或者自我放縱一下,都可以。可是,你應該明白,可以不勇敢,是「有時候」,而不是「永遠」!明天去你媽媽那兒,對她笑一笑,好嗎?
第二天去學校,在路上,碰見蘇航,他說:舟舟,我有話對你說,今天晚上你上網嗎?我低頭不語,快走到教室門口了,才扔給他一句:不必說了,我自己都很明白,不是「可以不勇敢」嗎?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趴在房間里,隱了身,看蘇航的彩色頭像在電腦屏幕上一閃一閃,像他會說話的眼睛。一直到他的頭像變成了灰色,我也熄了煙,關了電腦,努力地在床上入睡。
如果我們在一起生活過,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年,一個月,我也不會對你生出恨意與嫉妒。可是,上天卻是那樣地無情,給予我生命,卻讓我,永遠這樣,跟在你的身後,看著,走著。而且,不管我怎樣憤怒地喊叫,你從來都不肯回頭,像其他同學的哥哥那樣,擠一擠眼睛,做個鬼臉,或者,給一通教訓與喝斥。
所以我在這一天,加倍地恨你。恨你讓爸爸這樣堅強的男人,都哭腫了眼睛;恨你讓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小姨小舅,都放下手頭的所有事情,只為來到你的面前,想念你已經遠走多年的背影。你的周圍,是一片芳香的草地,蜜蜂與蝴蝶,在翩翩起舞。我也學了它們的樣子,在草叢中唱著歌奔來跑去。
我知道這樣的時刻,爸爸媽媽的心裏,只有我一個人。他們為我焦慮為我失眠,為我擔心為我哭泣。可是他們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裏,卻只有一個你。當我將爸爸媽媽,從你的心裏,爭搶過來,我以為我會像他們一樣,將你在時光里淡忘,可是,卻最終發現,你在我的心裏,刻下了更深的痕迹。
外婆也懶得管我,兩年多了,她都不知道我一直在很兇地吸煙、喝酒;或者,知道卻從來不願勸?是蘇航的一句:舟舟,煙,還是戒了的好。讓我終於狠了狠心,開始放棄一些同吸煙喝酒一樣放縱不羈的習慣。可一個習慣一旦養成,就在你的心裏紮下了根;只修剪掉顯露在外的枝葉,心底的根,卻是依然繁茂,這樣的清除,又有何用?有一天,它依然會蓬蓬勃勃地抽枝吐葉。就像而https://www.hetubook.com.com今,突然地被蘇航揭了傷疤時的疼痛。
蘇航當然是不在乎的。否則便不會像他說的那樣,觀察了我近半年,才不急不躁地找機會與我說第一句話。那天晚上我的被叫到老班面前為我挨批的「家長」,是蘇航幫我搞定的。據他說,表演很成功,老班的怒氣在短短的十幾分鐘里就煙消雲散了。
我們永遠都不會謀面,可是,我的一點一滴的生活,都與你,息息相關。10歲那年的春天,我因為臭美,踩在椅子上,去攀折院子里一株細瘦桃樹上的花朵,就在我剛剛折下花朵最絢爛的一枝時,媽媽瘋了一樣地將我抱下來,狠狠地打著我的屁股,一直打到屁股紅腫,我的撕心裂肺的哭聲,驚動了左鄰右舍,他們紛紛過來勸阻,我這才從媽媽的鐵掌之下,逃出來,並一口氣跑到爸爸的單位,撲進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我從一生下來,就像個嗅覺靈敏的小狗。我的床上,有你四體橫陳過的印記。我想著你在這張床上,曾經像我一樣賴著不肯起來,你是個男孩,所以會常常遭來爸爸的責罵,但也會有偏心的媽媽,為你遮擋一切的呵斥與痛打。如果我們此生能夠見面,你一定會刮刮我的鼻子,說,丫頭,我在家裡,就是皇太子,你呢,頂多是個小格格。就像你對自己的帥氣,從來都不會掩蓋一樣,我對於自己的美貌,也總是得意非凡。我想你若是見了我,一定會喜歡上我,會每天牽著我的小手,給我買一串糖葫蘆,還會對那些試圖欺負我的男孩子,舉起你的拳頭,耀武揚威地說,誰敢動我一個手指頭,你就還給他一頓肉拳頭。
我也從牆上跳下來,摔折過小腿。我還跟老師,有過激烈的爭執,差一點,就被開除回家。我經常故意地走失自己,就像一隻找不到歸途的小貓,儘管我對這個城市的每一條街道,其實都熟稔在心。我的小腿或者胳膊上,常常被這樣那樣尖銳的東西划傷,但我每一次卻從沒有覺得疼痛,我總是笑著回家去,而後像個絕好的演員,嘩一下流出眼淚,換取爸爸媽媽更多的疼惜。
那天晚上,我沒給蘇航說,一個人在上海的街道上走。陰冷的風狠命地吹過來,手裡的煙,嗆得我不住地咳嗽。已是十點了,人還很多。夾在洶湧人群里的感覺真好,那種無人相識無人搭理的孤獨和落寞,讓人痴迷。
那張照片的反面,寫著:陽陽,17歲。那是你車禍前,留下的最後一張照片。也是父母存下的,唯一的一張。
當我編織著這些故事的時候,我心裏充滿了快樂與喜悅。就像,一隻小鳥,跟隨著媽媽,在碧空下翱翔,那樣的自由與開闊,我想你不能夠明白。
我第一次發覺,原來如果我有了危險,就能夠將爸爸媽媽,從你的心裏,爭搶到我的心裏來。而這樣的方式,實施起來,其實並不算太難。
蘇航說,舟舟,其實我早知道你和我一樣有個不完整的家,大人的事,我們搞不明白;可不要因為他們,而在自己的心裏,植下太多的煩惱和仇恨,好嗎?蘇航和圖書又說,好好愛你的外婆和父母,不是作為一個整體,而是一個個單獨的親人,好嗎?蘇航還說,舟舟,明天我就要去上海我媽媽那兒讀書了,如果你願意,明天中午12點能來送我嗎?蘇航說了那麼多的話,可是竟沒等我來回答,就像在聊天室一樣,扭頭走掉了。
一月八號學校放寒假的當天,我就拿了整理好的書包和早就準備好的車票,又趁了外婆出去買菜的工夫,留了張紙條,說:外婆,我去上海媽媽那兒了,到了會給您打電話,您就不必麻煩打過去了。
我與你,從來都不曾見過面。我從生下來,就在你的身後,悄無聲息地跟著,像一隻不知疲倦的小狗,或者小貓。你從不肯回頭看我一眼,但我卻知道,你臉上寫著的,是我曾經那麼怨恨的驕傲,那種可以將我的愛,全部搶去后的驕傲與張揚。
高一讀了快一半了,我才知道班裡還有一個叫蘇航的男生。那天我挨了老班的批,一個人躲在學校小樹林深處的石凳上,拚命地抽煙,直抽地煙霧繚繞地快把我給埋了,還不肯善罷甘休。然後便聽到有人在背後叫我的名字,有些麻木地回過頭去,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我的面前,有一種近乎心疼的神色,從他憂鬱的臉上一掠而過。
我的叛逆期,就這樣因為你,提前地來到。
我享受那時候爸爸媽媽的溫柔,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彎月亮,他們將自己的光芒,努力照射過來,於是黯淡無光的我,也便跟著有了最嫵媚嬌羞的模樣。
但我卻始終無法得到媽媽不偏不倚的呵護,儘管,你早已不在這個世間,但你的影子,卻纏繞著她,讓她無法將你忘記。我的第一聲啼哭,我學會的第一個詞語,我背起書包上學時在鏡子前的自戀,我哭鬧著要玩具時所耍的花招,每一次,都會讓媽媽,強烈地思念起你。我以為我的撒嬌任性會引來她的關注,卻不想,讓她愈加地與你親近,並因此,而忽略了我。
周末的時候,一個人在家上網,蘇航發過信息來:舟舟,想不想和我組成「舟之旅」,合力在「可以不勇敢」上用文字打天下?看了看蘇航灰色的頭像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我,我一笑,迅速地敲過幾個字去:你的一半「舟」,加我的一半「舟」,但願會贏得我們的一碗「粥」。蘇航沒留言,卻發了滿屏的笑。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草地上。我看看澄澈的藍天,還有一圈大人,全圍著我的焦慮的模樣,甚至,媽媽抓著我的手,還哭了。我突然間就笑了,朝著半空,丟一個得意的白眼。
這樣的電話,每次都是那邊還沒說完,我就啪一下掛斷了。
說話一向不客氣,冷冷地問他:你是誰?哪個班的?他便笑了,露出很好看很健康的牙齒:我叫蘇航,和你一個班的;也一樣坐在班裡的角落裡,只是你在北極,我在南極,所以才遙遙相望,而不能相見相識。正吸著煙,被他這樣一說,嗆得笑不成個。他很溫柔地過來拍著我的肩,邊拍邊從我手裡接過燃了一半的煙,扔到地上,捻滅了,說:舟舟,煙,還是戒了的好。放縱慣了,對誰www.hetubook.com.com都不留情,張口就是一句:從沒人管我,你操什麼心?!
我總是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後面,我一路上會採摘野生的花草,而後編成美麗的花環,戴在頭上。我想象著這是一次全家的出行,你走在我的身邊,嘲弄挖苦著我,說我臭美;我也喋喋不休地諷刺你膽小鬼,班裡女生寫給你的情書,偷偷鎖進抽屜里,翻看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沒有膽量,給人家回復一封。或許我們會爭吵起來,我跑去找爸爸求助,你則挎著媽媽的胳膊,得意洋洋地朝我笑。
每一年的春天,百花盛開的時候,別人的父母會陪著放風箏,或者春遊。而我,卻要被爸爸媽媽強行拉著,去郊外祭奠。如果我們在一起,你會和我爭搶書房吧,現在你走了,你的卧室,成了我唯一的書房。你無法與我爭搶在家中的地盤,可是,你卻從來沒有停止過,與我爭搶父母的關愛。
但我卻無力選擇,選擇這樣的家庭,選擇跟在你的身後,一刻不停地走,卻永遠趕不上你,與你並肩而行,或者,遠遠地,將你落下。我就這樣,與你保持幾個月的距離,一前一後地,沉默地,不停歇地走。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上網。高二的功課,開始加重,讓我吃不消;像媽媽打來的電話,用近乎乞求的語氣說:舟舟,寒假來媽媽這兒來過吧?我給你準備好了卧室,按你一直喜歡的模樣,媽媽,其實,一直都……都很想你。
後來有一天,我無意中打開爸爸鎖起來的一個抽屜,我在一個發黃的筆記本里,第一次看到了你的照片。原來你與我有一樣漂亮的眼睛,一樣瘦高的個子,一樣微卷的頭髮,一樣倔強的鼻子。我以為我們隔著萬水千山,卻是一張照片,穿越了時空,這樣輕易地,就將我擊中。
可以不勇敢。
我還時常地生病。儘管每年的冬天,媽媽提前便將所有的棉衣,都幫我清洗翻曬,我穿上任何一件,都不至於被感冒的病毒侵襲。可是,偏偏,我還是有辦法,讓這樣的疾病,反反覆復地,將我纏繞。我請假回家,賴在媽媽肩頭,說自己腦袋沉甸甸的,像要掉下來了。媽媽會急著給我去熬薑湯,我叫嚷著太辣不喝,媽媽便百般哄勸,又溫柔地捧起我的腦袋,說,乖丫頭,快喝,喝下去蒙頭睡一覺,就可以安心讀書了。
那時候因為你「任性」的離去,和我「任性」的到來,媽媽每日深陷在焦灼與苦痛之中。有時候我淘氣,在她的肚子里,翻一個跟頭,她就會哭叫著喊你的名字。她常常失眠,整夜整夜地看著你坐過的椅子,用過的衣櫥,走過的地板,甚至,有過你呼吸的空氣。而我,則像個被人忽略的小狗,不管怎樣起勁地叫嚷,始終,不能夠讓她想起我。
那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白天我和蘇航中規中矩地讀書;皺著眉頭給幾何圖形添加輔助線;桀驁不馴地被老師罰站;自習課快要困了的時候,互相傳個紙條,紙條上是永遠笑嘻嘻的一葉小舟,舟里盛滿了讓人樂翻天的笑話。而後晚上回家后,準時在十點擦上卧室的門上網。四室兩廳的大房子里,只有我和外https://m.hetubook•com.com婆兩個人。外婆睡得晚,有好多天,她聽見我房間里一陣陣怪笑,常常嚇得汗毛林立。敲敲我的門,沒有反應,只好膽戰心驚地又折回自己卧室里去。若正趕上一年多沒見面的媽媽從遙遠的上海打過電話來,聽著零聲在寂靜的夜裡一遍遍炸響,外婆更是不敢接了。我的床頭上按了分機,顯示號碼的。我常常勉強把視線從網上移下來,瞥一眼叫囂的電話,頭也不回地朝外婆嚷:外婆,你女兒的電話!手依然沒有停,一不小心,把這句話發給了蘇航。蘇航那邊立馬發過來一連串的問號。而我,則招呼也不打,便關了聊天室,又順手拔了旁邊的電話線。躺在床上點著煙,不吸,只任它燃著。在那種久違的迷離和放任中,我夢見廣州的爸爸,上海的媽媽,還有一個笑得極得意極驕傲的小女孩。他們在青島的海邊迎著風,做出飛一般的姿勢。那被無邊無際的幸福環擁著的小女孩,是十歲時的我。十歲之後,我便不會笑了。身邊的兩個大人,在拍了那張照片后的不久,竟是把我扔給了外婆,真的「飛」走,不再相互依傍著回來了。
後來有一天,晚上快睡著了,外婆喊我接電話。我一翻身,不理她。外婆敲敲門,大聲說:舟舟,是你一個叫蘇航的同學。我一怔,抓起手邊的電話,也不管外婆在不在偷聽,就哭著喊出來:蘇航,我是舟舟,你在哪兒?那邊蘇航的聲音也很哽咽:傻瓜,我當然是在上海啊。快到寒假了,你到上海來找我玩,好嗎?我捧著電話連連地點頭。那邊蘇航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好嗎,舟舟?我咧開嘴笑出聲來:蘇航,我一直在點頭啊!
我期待著早戀。並不是因為喜歡哪一個男生,而是如果這樣,便會讓自己處於時刻的「危險」之中。或許,有兩個男生,會因為我,在學校旁邊的小巷子里,打架,打到頭破血流,最後我也不幸被捲入其中。媽媽會因此擔憂我被男孩子欺負,於是放下對你的思念,而改為天天送我上學。我在路上,牽著媽媽的手,會喳喳呼呼地,故意誇大事實,說那個追我的小男生,是多麼孔武有力,一個拳頭過來,能將我的鼻子打歪。又說他給我寫了威脅信,如果不和他做朋友,以後在學校讀書,別想安生。
可是你卻沒有用這樣的方式,與我爭搶父母的寵愛。你隱在無形處,笑看著我,一副滿不在乎的不羈模樣。你在想什麼呢,我猜一定是小肚雞腸地嘻笑我吧,嘻笑我被走在最前面的媽媽訓斥,嘻笑我頭上歪帶著的花環,嘻笑你在這一天,是父母眼裡唯一的寶貝。
如果我能夠有力氣,在生下來的那一刻,看到媽媽緊緊抱著我,卻是看著你兒時穿過的衣服淚流滿面,我一定會掙脫掉她的懷抱,瘋跑出去,再也不回這個處處被你的影子,塞滿的家。
連著兩天,蘇航都沒有來上課,網上也不見他,竟是有些孤單。想起因為任性而故意沒看的信息,一個個地打開來看,看到蘇航的頭像再也不閃了,我聽見一個人在大哭。環顧了一下空蕩蕩的卧室,才發現,原來是另一個自己,在床頭的角落裡,放聲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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