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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廖俊兩人對著火鍋的熱氣，說一些抱怨的話，明知都不容易又要互相嘲笑。漸漸暖和起來。

「我老實著呢。」

「你要在就好了。」老婆笑著說。

我關機，關掉插線板上的開關，收拾桌子，換下白大褂——實驗室要是老闆不在，只有我一人穿白褂子。喝了杯子里的涼水，在飲水機前面站了一會兒，握著空杯子去樓道里涮了，拿回來放在桌子上，把一頁散紙放進文件夾。我不知道紙上是什麼，擦擦眼鏡，跟一個師弟說：「我吃飯去了。」

吃飯吧，他特別貧地用四五句話表達了這個意思。

如果不是醉了，我肯定笑htｔｐs://m.ｈeｔｕｂook•ｃom•cｏm笑嘻嘻哈哈就過去了。可如果是醉了，怎麼把他的話記得這麼清楚呢？呼……

我說，好啊。

「幹嗎？」

晚上，縮在被窩裡跟老婆打電話，聽她的聲音從遙遠處傳過來。閉上眼。她跟同學去了國家公園，特別開心地跟我說那些植物，那些動物，像個第一次去動物園的小孩兒。

「那我要走了哦……」她說，很響地在電話那邊親我。

他叫廖俊。

說我意淫的那個文學愛好者，在吃晚飯的時間打電話到實驗室。我師弟在實驗室一頭大聲叫我：「白——」我從隔間里探頭看ｍ.heｔuｂoｏｋ.com.cｏm了他一眼，他做出咧得過度的笑臉，齜著兩排白牙：「有人找你。」我走出來——所有的師弟都看著我——去接電話。他還笑著補充：「男的。嘻嘻。」

同屋的老博士在我被窩外面發出各種奇怪的響動，拿著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大又放小。

我笑著說：「快走吧快走吧。」從被子里伸出手把電話掛上，腳還是涼的。

我，無論是煩也好，愛也好，都是見不到面的。被硫酸液燎掉手上一塊皮肉，也只能跟他面前訴苦。

廖俊的女朋友很想跟他結婚卻又結不成，他一出差，兩人見不到，見不到就互相思念，和*圖*書可一回來，見面就吵架，相愛卻愛得很躁很煩。

「好。」我說。

我們每次見面都交待一下各自的圍城。他在一個不錯的外企，掙錢多，但辛苦，常出差，遭上司刁難；我，不辛苦，卻沒錢，還要拉扯一堆惹事的破師弟。上次見面當天，一師弟跟本科來做畢設的小姑娘逗貧，把人家惹急了，小丫頭手一抬把濃硫酸瓶子扔過去砸牆上了。好在沒有重傷，大白牆上留下很不雅的一大片污跡，像被人尿了，還起泡。

可他有個漂亮女朋友。他說：「你老實？你那是還沒得著機會！」緊接著說，「就算你老實，也不見得你老婆在外頭老實啊。m.hetubook.com.com」

我第二天早上看照片，看到一個男生攬著她的腰的半隻手。她確實瘦了很多。再打電話，一直勸她多吃點兒，以至忘了問那半隻手。等想起來，又覺著錯過了問的機會。我猜她發照片之前剪切的時候也比劃了好久。算了。

她說：「我回頭把照片發你信箱里。」

他說：「你周末沒事兒吧？社長要結婚了。」社長，說的是文學社社長。

我也笑，盡量讓她聽見我在笑。

他又故意用錯綜複雜的方式說了時間地點等等。

廖俊穿著周潤發樣式的黑色風衣駕著別克而來。其實車是他公司的，而他本人在寬度上也只是周潤發的百分之七十五，和_圖_書氣勢稍遜。讓他選去哪兒吃飯，只有兩個選項，一個是白玉燒烤，一個是川福樓火鍋。鑒於上次跟他在白玉吃飯，我喝多了，差點爬過桌子把他掐死，十分丟臉，只能吃火鍋了。

「你在實驗室的地位怎麼每況愈下啊？」文學青年笑著說。

他女朋友英子有一點點顯而易見的妖嬈。我要問廖俊，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他會一臉不高興：「耗著唄，耗著唄。」她爸媽覺得他油腔滑調不可靠，他爸媽覺得她塗脂抹粉不安分，「早晚一拍兩散。」

那次，他說：「你有個不漂亮的老婆，人人都會以為你肯定在外面花。你老婆要是太漂亮，人人都以為你頭上有頂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