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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避孕套的盒子空了，我獃獃地看著裏面，好像光盯著就能變出一個來。「我去買。你等等。」她的笑由咧著嘴，變成微微笑，抓著我的手。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嘩啦嘩啦的。她在我耳邊說：「是我想跟你好。」

「回來的時候，你不在。我還想是不是你生我氣，所以走了。」她微笑著輕聲說。

第二天早上，小嵐說，她想回去彈琴了，總是這樣也不行。我說，那還是我回去上班吧。從我們住的地方到監獄，大概要兩個小時，早上六點出發，晚上回來得八點多了吧。月初才能發工資，那接下去的半個月怎麼活和_圖_書？

屋裡的空氣硬邦邦的，像凝固了，椅子上放著她彈琴穿的禮服，桌上是錢。她在床上，睡著，背對著我。我這時卻真的鬆了口氣，渾身都癱軟了，輕手輕腳脫衣服爬上床，把她摟在懷裡，緊緊地。她睜開眼，轉向我，什麼都沒說，但我流了眼淚，笨蛋似的哭得直發抖。

「還早呢。」我心虛地說。才二十歲。

什麼怎麼樣？要是怎麼樣了該怎麼辦？我煞有介事想裝出做丈夫的威嚴。她就只是笑：「別擔心，反正我……」我捂住她的嘴。

跟小嵐住在一起，我先是請了一個禮拜假——很快就hetubook.com.com用完了；呼機關掉了——要找我的人，無非是單位領導、我爸、英子，我都不想聯繫。小嵐臨睡問我是不是要回去上班，我說還有幾天假。她問我是不是她纏著我耽誤我了。我說沒有，別瞎想。但我兜里就剩下一百元了。腦子裡還想著買鑽戒，還想著娶她。

「我也以為你……」我嘟囔著。

下午，我去藥房買了事後吃的避孕藥。遞給她，葯和水。她看看我，默默吃了。之後，有幾個小時，她不跟我說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起頭。她看著電視，突然說：「如果我們有個小孩，會很好吧？」

回ｈｔｔｐs://ｍ.hｅｔｕｂoｏk.coｍ•ｃｏｍ去上班的第一天，理所當然被領導關在辦公室臭罵了一頓，獎金和工資是鐵定被扣的，當天晚上還被罰留下值夜班。我沒法通知小嵐，家裡沒電話。一整夜坐立不安，等著她呼我，她見我沒回去會擔心吧，會找個公共電話找我，她會在電話邊兒上等我打過去。我握著呼機坐在值班室的電話旁邊。但那東西一聲不響，我換了新電池，傻傻地打到尋呼台問。

這個遊戲，我們玩了好幾天。每天，我都靠在她肚子上聽裏面的聲音，竊竊私語，像在告訴我那裡有我的小孩。她閉著眼，假裝懷裡有個和-圖-書小孩，輕輕地拍著，哼著催眠曲，在小屋裡慢慢地走。我看著小嵐，摟住她，讓她坐在我腿上，她把我們的「寶寶」托在手裡，撥開用枕巾捲成的小被子給我看並不存在的孩子的臉。在「這是瞎胡鬧」和「陪她玩下去」之間，我總是選玩下去，想知道如果我們有個家會是什麼感覺。

她笑著說：「還是我去掙錢吧，每天都能拿錢回來，夠咱們倆花，多好。」

「沒什麼。我不會怎麼樣的。」

那天，我看見身上的汗滴在她胸口。她閉著眼，又儘力睜開，又不得不閉上。

我吻著她的臉和嘴唇，她捧著我的臉：「別鬧，我還沒刷牙。」我和_圖_書只是壞笑，手從她的腰間往上摸。

她低下頭，看看自己平平的腹部，輕輕地摸著，默默地笑，漸漸笑出聲。我想她大概不生我氣了，湊過去。她拉著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我不由得也笑了。

我想著在酒店裡聽她彈琴、摸著她的腰給她錢的男人：「別去。」

但我睡不著了，聽著她有規律的呼吸，睜開眼，在黑暗裡看著她的臉。

早上回到住的地方，推開門之前呆立了幾秒，想著也許她已經不在了。說不定那樣也好，我能鬆口氣。討厭這麼想的自己，又覺得只有這麼想才能平靜地應對最糟的結果。

「我想等等看。」她這麼說著，眼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