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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從浴缸里爬起來，坐在浴缸邊上，手裡攥著噴頭。水，嘩嘩地響。

他看著我，然後轉身就走。說實話，我是從這個動作本身認出他的。他的臉，我一點兒都認不出來。我跟著他，他反反覆復想甩掉我。穿過百貨商店，拐進小衚衕。但他醉了，自己就走得跌跌撞撞，我緊跟著他，好幾次不得不去抓住他的胳膊以防他摔倒。他甩和圖書開我，繼續不斷向前走，像個落魄的流浪漢，微微低伏著身，撥開眼前想象中的障礙物。

我重新給他收拾垃圾，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到他洗澡的聲音。

「你滾，你滾你滾……」他嘴裏不清晰地說著這些字，手裡顫悠悠地握著鑰匙。

我們站在地鐵口，太陽快落山了。

他屋裡用的煙灰缸，竟然和秀兒給我買的那個和_圖_書一樣。我們住在小屋裡的時候，我總是把煙頭碾滅在那個煙灰缸底的紅點上。

他無處可逃，我跟著他到了家門口。

我打開了那扇門，一股混濁的惡臭撲出來。到處是酒瓶、啤酒罐、煙頭、被煙頭燙焦的避孕套、臟衣服。四面八方漫上來腐爛的氣味。我從地上扯了一個塑料袋就開始把各種垃圾扔進去。他往沙發上的ｍ.ｈetubｏok•ｃｏｍ.coｍ臟衣服里一癱，踢倒兩個酒瓶。

我看了他一眼，把塑料袋扔在地上，揪著他的領子把他從沙發里拽出來，拖進衛生間。他發出殺豬般的號叫。我聽見他的皮鞋在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他抓住浴室的門，像我立馬兒要把他淹死在馬桶里。我一句話都不說，他一直在叫。我單手拽著他，另只手去把他的手從門上摳下ｗww.hetuｂooｋ.com•ｃoｍ來。最後我們的手上都沾滿了不知道是誰，或者兩個人的血。我把他扔到浴缸里，開了水龍頭。他捂著腦袋，蜷縮在浴缸里。噴頭扔在他身上，我一屁股坐在馬桶上，聽見自己正呼哧呼哧喘。手疼。精疲力竭。

「你還真是當waiter的命，就是愛收拾。」

我跟在那個男人後面，他看起來像我哥，又好像不是。看得出他喝了不少酒，暈ｗww.ｈetｕboｏk.cｏｍ•ｃｏm乎乎的，走路慢騰騰，步子不穩。我加快幾步走到他側面，他好多天沒有刮鬍子了，整個臉變成模糊的一團。我隨著他的步伐向前走，不時瞟他一眼。他低著頭，喘息都因為酒醉而粗聲大氣。他忽然抬頭：「你丫看什麼看！找死啊。」

我站起來，從他的衣櫃里翻出似乎還能穿的衣服，拿進浴室，放在檯子上：「你好好洗洗，把鬍子颳了。乾淨了就像人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