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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明天，該送她什麼？要是方丹在，會送什麼？

我像個大笨蛋，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地傻站著，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好。

「你別來得太早，我……我要準備一下。」她說。

方丹討厭白色，衛生間里用了一種淡藍，我就像在透明的馬爾地夫的海底泡泡里。不知道從哪兒散發出極淡的茉莉與薄荷混合的香氣。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發獃。

我懷著一顆自我批判的心道貌岸然地走了出去。喝最後的咖啡，她並沒有跟我交流什麼的迫切，我也感覺不到她的喜歡或厭倦，想看她，又決定不去看她，只好百無聊賴地站起來，在神叨叨的《培爾·金特》中鬼使神差地從書架上的一堆畫冊中抽出一個夾子，打開才發現是一本相冊。只翻開一頁，她微笑的照片就將我爆頭擊斃。

她穿了我給她買的那雙紅色高跟鞋m.hetubook.com.com，一件白底有紅色維多利亞式花草圖案的弔帶裙子，那些枝蔓彷彿在她身上盤旋，我趕緊眨了眨眼。可惜她剪短了頭髮，我喜歡她原來那種樸素得令人無地自容的直長發，忽然想到，是不是方丹要回來了，不記得在哪兒看到過，純真女孩為了追求一個gay特意剪短了頭髮，把自己弄得跟男孩兒似的。這種想法弄得我心裏一皺。可她非常美，短髮顯得她皮膚更白，五官更清晰。我盯著她，她笑著摸了摸頭髮：「上次你說我該試試捲髮，可是沒燙好。剪得太短了，是吧？」

「只有你和我，今晚。」她從我手裡接過禮物，像個孩子似的，翻著，把小熊從玻璃紙包裝里拿出來，聞聞香水，把熊摟在懷裡，整個臉都陷到小熊的毛里。「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我掛了和*圖*書電話，心又砰砰地跳起來。不喜歡她，一點兒都不喜歡她。雖然她身材窈窕，皮膚白皙，雖然她……雖然她……可就算她長得普通，捂住她的臉，就剩下她對我說話的聲音和態度，我想起來仍然手發抖。明天肯定有別人，生日宴，拉拉雜雜一大堆人，我對她來說，也不過就是朋友中的一個。她不喜歡我，她愛方丹。

看過那個房間之後，我整個晚上在用全部職業生涯的腦力觀察、總結、分析，想著我是不是落入了某種圈套，是不是被利用了，怎樣反利用。可這圈套為了什麼，把握不好，得不到確切的結論。我的心卻幾乎沒再富於激|情地跳過一下，笑容也矯情僵硬得厲害。這世界無論是在商場還是情場都不存在什麼雙贏，我太明白了。那幾個小時我像在上班一樣，她說什麼、做什麼，我們推杯換盞，談ｍ•ｈeｔuｂｏok•ｃoｍ.coｍ笑風生，都只過腦子不過心，小算盤打得嘩嘩響，像跳探戈一樣推搡著拉扯著前前後後進進又退退。既然我會這樣，恐怕還是不愛她的吧。

一個半小時以後，我的車後座上堆滿了各種禮物：衣服、鞋子、玩具……

餐桌上只放了兩套餐具，點了香蠟。

我笑著，躲開她伸過來的手。有那麼零點幾秒的時間，我們都為自己感到尷尬。然後，她轉身去廚房燒咖啡，我站起來，站了幾秒，走向衛生間。

「怎麼了，」她看著我，問我，「沒什麼精神？」

「明天晚上有空么？我想請你吃晚飯。」

她想要什麼呢，一個孩子，還是真正的異性戀的能從心裏愛她的男人？不知道。我有什麼顧慮？怕失去什麼？提了一連串問題，卻沒有答案，又回到「怕什麼」。跟暹音的關係，我希望怎樣呢。實話說，我從沒想過和-圖-書要她愛我，沒想過她怎麼看待我和與我的關係。整個項目的工作計劃都還沒寫好，不計成本，未估算收益，甚至還沒搞清楚客戶背景，我已經開始行動了。這本身就是失敗。來自兩性本能的肉|欲衝動，因為過多的心理活動和寸步不讓的算計大打折扣。憂心忡忡患得患失的狀態，讓我自己都覺得厭惡了，完全沒有單戀的美好，因為一點兒都不純真。

「嗯，好。」

站在方丹家樓下，我拎著一隻懷裡被我塞了一瓶香水的玩具熊，另一隻手攥著一瓶葡萄酒。既希望暹音懂酒，又不希望她知道這是好東西。如果屋裡還有別人，我這樣會不會企圖過於明顯了？我繞了兩圈，按了房號。她笑著說：「你來了啊。進來吧。」

我只發出乾澀而心緒不寧的笑聲作為回答。她接著說：「我生日。」

我不知道，只好繼續扮演傻子，假裝憨厚地聳聳hetubook.com.com肩。她拽著我的手，推開一道門。我一直以為那是個儲藏間。她打開燈，我才看到裏面全是毛絨玩具，多到令我毛骨悚然的地步。在玩具堆里，還有一些給小孩兒用的東西，兒童床、搖椅之類的。她沒解釋，我想了想，也沒問。

「沒別人了么？」我問。

開車開到建國門橋，手機響起來，是那種特殊的鈴聲，我立刻把手機攥在手裡，猶豫了大概十秒，才翻開。「你好，我是暹音。」我甚至不知道這句簡單的話應該怎麼回，腦子裡一片空白，那十秒統統白費，只生冷地問：「怎麼？有事么？」

「啊……那，那我一定去。」我說。

這時候，腦海想著「魔王之女的舞蹈」。她站在我身後說：「下次有空再看吧。」以為她該給我講她的童年故事，她卻要把我推出門外。我轉身，她微笑著，照片上她大概十五歲吧，她笑的樣子竟然一點兒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