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善男信女

作者:步微瀾
善男信女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章

第一章

「知道。」無非撒嬌賣乖再加幾滴淚。
「陳叔?」
「廢話少講!」何平安一腳踹開趁機偷襲的人,一手揮刀向舊日手足。
「七姑,」美若由後面抱住粗壯的腰身,「還是你最疼我。」幼時夢醒,不諳世事的她常偎著七姑熱暖的胸脯喊「媽媽」。
差人正色:「對不起,今晚特別行動,容我向上頭彙報。」
「可不可以借步說話?」陳叔眼神遊移,待美若走近后,他壓低嗓門道,「大小姐……車尾箱、車尾箱藏了個人。滿、滿身血。」
安仔偷眼看去,黑黢黢的海水悄無聲息地泛出一道道漣漪,這才站起來,拋下手中的斬骨刀。
美若吐舌頭,「我找七姑要吃的,天快亮了,早餐時間。」
「他說是西貢碼頭?」不待女兒表示肯定,詹美鳳滿眼凄惶,「說走就走,好狠的心。」
所有人心懷恐懼的時刻,正是聰明人的機會。「安仔,華叔不在了,華興還在。」
「見到他你知道該怎麼做?」詹美鳳的眼裡不無央求。「你契爺慣來看重你。」
詹美鳳語滯,「……我中意啊!哪一條法律規定不可以?」
安仔默默點頭,也撿起地上的斬骨刀,向身後的兄弟們打個手勢,其他人緊隨而上。
「我須得見他一見。」詹美鳳毫不猶豫。
眼看周圍和興小的們勢弱,安仔漸灰心,不時往大圈哥方向望去。這個大陸佬,遇事總比人多開一竅。
「生不入官門,死不落地獄。詹家的臉丟盡了。」七姑坐在廚房木椅上嘀咕。
那差人面有不愉,聲音仍保持平靜地說:「O記A組蔡炳謙。」
恰在此時,接二連三的輪胎摩擦沙礫的剎車聲響起,皮靴踏地聲整齊有序,「O記辦差!放下你們手上的攻和*圖*書擊性武器!重複……放下你們手上的攻擊性武器!」
聽了這句,美若揚眉。
美若有心提醒,又氣難平,「誰叫你下午打二十四圈!契爺坐沙發等足一個鍾。」
電子蜂鳴聲繚繞在碼頭上空,十多輛黑色警車成馬蹄形包圍了碼頭。靳正雷見勢不妙,假作被一腳踹中,捂著小腹緩緩蹲下。圍攻人馬怔忡之下,見機會難得,隨即又一擁而上。
「天殺的混賬王八蛋,怎麼不都去死?」她進門就歪伏在沙發上大嚎。「嗚嗚……我們詹家的臉丟盡了。」
詹美鳳在女兒前從無長輩尊嚴,迭聲催促司機,喃喃抱怨:「最近不知撞什麼邪,麻將友連連出埠。徐太去三藩市嫁女,梁太返馬來探娘家。前日尖東遇見明珠,我想著過過手癮……」
何昭德略一點頭,轉身向詹美鳳,「詹小姐,我是廉政公署一處執行科何昭德,我們收到證人舉報,關於華探長濫用職權、貪污、收受賄賂一案,請你配合廉署調查,跟我走一趟。」
一輛不起眼的黑色房車安靜地停于路邊,車上下來兩個西裝男。
詹美若未料到母親好大的力氣,一個踉蹌被推上後座。
美若眯起眼,回視金絲邊眼鏡下狡獪的眼睛,「我是誰和你無關,也和華老虎無關。我和華老虎沒有血緣關係。阿SIR,你問這個什麼意思?」
司機陳叔不忍,「太太……」
哪裡是撞邪,分明全世界已經知道華老虎大禍臨頭,人人自顧不暇,誰耐煩應酬他外室。
「安仔,都是撈偏門,跟誰不一樣?過個主而已……」https://m.hetubook.com.com從華興分離出去的新和會有不少老相識。
「去去,餅乾吃壞人,七姑給你煎洋臘腸。」
「大圈哥,四個出入口全部安排好了,新和會的人敢進一步,管叫他們有去無回。」
「十四!」
遊艇會私家路上橫放一排拒馬,路邊停靠三輛黑色警車,電單車上的騎警不時呼嘯而過。
安仔瞪大眼。
「你……」詹美鳳氣苦,轉身繼續捶打靠墊。
七姑氣結,「我們餘姚詹家……」
靳正雷微微頜首,一肘將安仔推出人堆,隨即大喝一聲,手中鐵管直搗安仔身後一人。
手指捏住鎖骨處皮繩串起的警哨,那是華老虎送美若的十二歲禮物,據說是他加入警隊的第一個哨子。
「你呢?」
靳正雷示意安仔向他靠攏,兩人終於並肩。「你招呼兄弟尋機會先走。」
離碼頭二哩,詹美鳳母女被截停下來。
美若捏緊了掌中母親微顫的手指。
差人驗過身份證后,對她們的說辭萬分好笑:「太太,你是說十一月的凌晨,一點十五分,打算出海遊船河?」
老頭子唯一優點,出手闊綽,十多年來倆母女多得他照拂。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太不仗義,下午從山頂回家,不應該一路上咒他闔家客死異鄉。最起碼,詹美若心道,聖母瑪利亞保佑,最起碼讓老頭子健康活到她滿十八周歲。
轟天的爆炸聲吞噬了他和-圖-書后一個字。不過一息,伏趴在地的兩人同時回頭,接連又是一聲巨響。
「阿媽。」美若輕扯母親衣角,示意後邊。
華老虎享受詹美鳳十二年青春,又照顧詹氏母女十二年衣食,這場交易誰也不欠誰。今日便是終止日,再做糾纏徒招人厭,理當折返回家打點未來。
「……這不是女兒該說的話。」
美若偷笑。
警哨嗶嗶地響,現場亂如蜂巢。安仔帶著兄弟們殺回人群中央,他捂著頭,躲開橫劈而來的一刀,低吼道:「大圈哥,你先走。」
何昭德的目光移向美若,不掩訝異好奇,「詹小姐,這位……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女兒?」
何昭德堅持。
她母親被駭住:「你是說、你是說……」
這倒是事實。曾有無數次華老虎被逗得開懷,狠狠捏美若面珠,贊她「醒目女」。
「我的好小姐,你是大小姐了,還學三歲囡囡作嬌作痴?」七姑拍她的手,「搔得七姑痒痒。」
「我水性好。」一根水管通被靳正雷舞得虎虎生威。鈍器擊打肉身,悶哼中又一個倒地。「出去找電話報警。」
「她需要的是一杯酒。我敢保證她一覺睡醒,精神繼續煥發,第一時間撥電話找牌友,湊足四個腳。」
安仔吐掉滿嘴的碎砂石,驚魂未定的眼睛望向靳正雷。
「聖母瑪利亞!」瑪利亞責怪美若,「太太現在需要心靈的安慰。」
「你好奇怪,華老虎做什麼你不去追他,問我有什麼用?我什麼也不知道!」輸人不輸陣,當年的麗池一姐並不好相與。
安仔若有所悟,深深抽口氣道:「我再巡一圈,交代小的們,見到人影,不管是誰……」銀光閃動,他用力揮一下手中斬骨刀。
「……十二年,」詹美鳳掩面,「和-圖-書我以後怎麼過?」
靳正雷斂去的笑容不過一秒又恢復到嘴角,「謝了。」
言下不是不心喜的。
他順勢往海岸方向滾了兩滾,堪堪貼著新和會人馬的腳邊,游魚一樣滑出人堆。
「呸……」新和會的人一起不齒地吐口水,吐完同樣扔下了手中武器。
「詹小姐,請不要讓我們為難。」何昭德做個請的手勢。
安仔表情困惑。
美若按下車窗,闔上眼假寐。
黑白殘片的對白放在當下倒也應景,只是詹美鳳出行前腮紅落得稍重,扮作凝噎狀未免令人難以信服。
「大圈哥……」不遠處有兄弟尋來。
詹美鳳頓足,「廉署不是人人裝了雷達眼嗎?你要證人何不找他正房大太太二太太?華老虎只是我恩客,他在外面做什麼與我有什麼相干?」
難纏的一對,何昭德有些吃驚。「那是我冒犯了。詹小姐,請你與我走一趟。」
換作往前,新和會不主動挑釁,小的們只嫌日子寂寞。如今大佬跑路,誰還願意拿命來博?但求平安,聊作應付。
車速緩下來,陳叔于倒後鏡窺一眼極度相似的母女,「太太,還有一刻鐘到西貢碼頭。」言下之意,去或不去?
「契爺早安排好,怕是只瞞住我們。」
兩人才邁出第一步,靳正雷神色微動,一掌拍向何平安後背,「趴……」
靳正雷笑了。他沒看錯,還是有聰明人。「我和你一道去。」
遠處大飛艇上燈光寥落,靳正雷收回視線。「所有人心懷恐懼的時候……」
詹美若奇怪她母親還在作什麼期待?
當先一人身材頎長,向警車邊的差人出示證件道:「廉署一處何昭德。」
七姑瞪她,「十三歲小囡,肚腸忒冷。」
廉署那句經典名句「請你喝咖啡」非正常人消受得起,https://m.hetubook.com.com疾雨催殘花,詹美鳳由ICAC出來時灰頭土臉,形象大變。
刀刃入肉,回抽,血槽里一抹暗紅色滴下。何平安不忘在晦暗月光里望一眼大圈哥。他在三角咀海邊撿來的偷渡客真正厲害,七八個人圍攻,居然沒一個能近得了身。
她求救地望向警車邊的差人,蔡炳謙一臉無奈,新成立的廉政公署炙手可熱,連俗稱O記的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也莫可奈何。
「和興的兄弟們聽著,奉公守法,我們是好市民。」
夜色下的西貢碼頭,抬眼烏壓壓一片,分不清天與海的邊界。
「忘了你們的詹家好不好?七姑,我餓了。」
美若睜開眼,母親梨花帶雨的俏臉近在咫尺,她不為所動。「現在追去也沒用。下午契爺離開后我偷偷去了華宅,華家女眷早在月前已經分批離港。」
「被新和會搶先一步,反將一軍。」靳正雷從懷中掏出隨他飄洋的五四式,換匣上膛一氣呵成,「該做什麼做什麼。」說著抄起地上的水管通,貓著腰率先往碼頭中央摸去。
美若反對:「詹家還有臉嗎?我怎麼不記得?」
「家大業大。當年我阿公來港島,坐大輪頭等艙,隨身帶一箱小黃魚,僕從十多個。然後呢?吃喝嫖賭,花天胡地,樹倒猢猻散。我只知現在獨剩七姑你,」美若翻找鐵皮盒子,挑出有杏仁的牛油餅乾,「再講了,詹家六少算個屁,我阿公是庶子,和真正詹家人沒關係。這些年,你有見詹家本家人來認過親?」
夜幕下,泊船碼頭唯一一艘大飛的氣缸被引爆,火舌竄起數丈,數里方圓的海面被點亮,依稀能見岸邊憧憧人影。
「大小姐。」廚房後門敲了兩下被推開,司機陳叔站在門口,不安地捏著制服帽子打轉。「大小姐……」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