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婚禮
「阿禾！」
四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站好，喊：「伯父好。」
有影視人預言，姜九笙將會是今年奧斯卡最大的一匹黑馬。
「阿禾！」
它抖抖毛，穿著讓它很不舒服的小西裝，甩著屁股小跑上去了，走到中途，它猛一回頭，然後撒丫子就往回跑。
徐博美鳥都不鳥，跑下了紅毯：「汪！」媽媽呀～
然後，沒什麼說的了，蘇傾坐著，手裡攪著一條手帕。
厲冉冉撩了撩頭髮，意味深長：「蘇傾，妻綱不振啊。」
蘇傾把目光收回來，紅著眼眶笑：「才不會，防水的。」
蘇萬江點點頭，笑得不太自然，手也局促得不知道放哪。
蘇傾扭頭，看身邊身穿白色西裝的徐青久：「你眼睛紅了。」
蘇傾笑了笑：「我記住了，下次不會買錯了。」
衛中大概邊跑邊通電，喘息聲很重：「我幫你收拾好東西，你直接去現場。」
剛起身，包里的手機震動了。
蕭荊禾掛了電話：「涼青，我有任務，你先回家。」
「傾傾，」蘇萬江猶猶豫豫了一會兒，「待會兒能不能換個人帶你進場？」
蘇萬江下意識在西裝的衣擺上拉了兩下：「很合身。」
被喚作阿禾的女孩很年輕，留著利索的短髮，星眸入畫，眉峰英氣。
她剛跑到樓梯口，有人在喊阿禾，是個男人的聲音，有些模糊，依舊聽得出來急促，她停下，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人，轉身跑下了樓梯。
他沒收回去，有點緊張似的，說話有點磕巴：「那不、不一樣。」往前走了一步，他把卡放在了她婚紗的裙擺上，似乎怕弄皺了她的衣服，他又拿起來，把那裙擺撫平，卡塞到她手裡。
「誒。」
蘇傾也有點沒話說，就問：「西裝還合身嗎？」
走廊里來往的路人不禁停步，朝不停高喊的男人看過去，他瘋了似的，朝樓梯口跑去。
蘇萬江在原地走了兩步，笑得皺紋明顯：「也剛剛好。」
她回頭，看見他駝著背，走下階梯，腳步蹣跚，後跟露出來，看得到鞋裡面塞的手帕，她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何涼青知道她的性子，一遇到消防工作，什麼都能先放下，就只囑咐了一句：「千萬要小心。」
霍常尋簡直想罵娘，他是無神論者，不相信前世https://m.hetubook.com.com今生這玩意，可偏偏，他又說服不了自己，他和容歷認識了二三十年，對他再了解不過，他見過容歷三歲時揮筆作畫，畫了一個身穿戎裝的女將軍，見過他五歲時酩酊大醉，哭著喊一個人的名字，見過他七歲時義無反顧，在心口紋了個名字，見過他二十幾年來，所有的失魂落魄和發瘋發狂。
徐青舶心道不好，喊它：「博美！」
她擦掉臉上的淚，對何涼青說：「走吧。」
不知是誰問了一句：「那是誰啊？」
「汪！」脖子上的戒指被它甩得飛起。
容歷的那個她，十幾年了，他做夢念叨的那個她，醉酒也念叨的那個她。
霍常尋反應了十幾秒：「前世今生？」他一腳把地上的易拉罐踢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逗我呢。」
她站起來：「爸。」
裙擺鋪了一地，她手捧花，挽著蘇萬江，他把她帶到了徐青久面前，抹了一把眼睛：「好好對她。」
可也有人，一直走不出來，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淚流滿面。
一時間，姜九笙成了國內最具話題、好評度最高的女演員，尤其是堯關那場自刎城牆的戲，演技炸裂，堪稱範本，媒體稱，她是天生的演員，笙粉們謙虛地留言：不是不是，我們笙爺是搖滾歌手，演戲嘛，就是隨便搞搞。
兩人一步一步，緩緩走到最前面。
他跑進了樓梯里，連背影都魂不守舍。
女兒出嫁，不都是父親挽著出去。
徐青久想給她擦眼淚，可有頭紗擋著，有點無措：「不哭，妝會花。」
電影結束，燈光亮了，很多人哭紅了眼，只是首映活動還在繼續，採訪、合照、發言，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悲傷的情緒與氛圍因為導演的風趣幽默，漸漸被淡化。
蘇傾坐在床上，她難得坐得端端正正，說：「不準藏。」她放話了，「我老公來了，你們都別攔。」
前世今生？
容歷抬頭，眼裡灰暗，混混沌沌的：「常尋，我看見她了。」
徐家老爺子大笑三聲：「哈哈哈，是我孫女孫女婿來了。」
台上，一對璧人，相對而站，到了說誓詞的環節。
徐青久一對眼睛通紅：「我太緊張，把誓詞都忘了。」他緊張地把手心的汗擦在衣服和*圖*書上，哽住了喉，聲音都帶了哭腔，「傾傾，我愛你，我要一輩子都對你好。」
蘇萬江就坐在旁邊，看著自己女兒的背影：「嗯，她像她媽媽。」突然想到什麼，他向王女士解釋，「她不像我，一點都不像。」
阿禾，阿禾。
後面，霍常尋追出來：「容歷！」
誒，幼稚的人類啊。
「我們都知道。」王女士莞爾，眉眼柔和，「親家放心，我會好好待她的。」
徐青久的母親王女士坐在下面，眼眶發紅：「傾傾真漂亮。」
他早先愛喝酒，頭髮脫得厲害，稀稀疏疏的，都白了，看上去倒像和徐老爺子一個輩，不比徐青久的父親，年輕俊朗。
神父：「……」
明瑤嘖嘖：「給未婚少女留條活路吧。」
鞋子是她買的，想著蘇萬江應該沒有皮鞋，鞋碼是他年輕時候的碼，不知道現在合不合適。
「阿禾！」
霍常尋走過去，沒說什麼，看他。
不然，怎麼會讓他這麼魔怔。
他嘴硬：「沒有。」好吧，他承認，「嗯，我哭了。」他以前不相信喜極而泣這種浮夸的情緒，今天開始，信了。
喬清淺傲嬌又矛盾的表情：「哼～」
蘇傾從床上下來，從柜子里又拿了一條手帕，走到蘇萬江跟前，蹲下，在他兩邊鞋後跟里各塞了一條帕子，墊滿了大出來的那一截。
他說：「他就是我。」
「等一下。」
蘇萬江在當門衛，她怕他再賭，給他打的錢也不多，他存錢不容易。
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小污女。
霍常尋頂了頂腮幫子，沒忍住：「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和電影里的那個容歷到底是什麼關係？」
隨便搞搞？
看得出來，他不自在。
蘇傾捏了捏手裡的手帕：「女兒出嫁，你不送我進去，讓誰送？」
蘇傾張張嘴，拒絕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把卡壓在了枕頭下面。
走廊里已經看不到容歷的人影了，他罵了句粗，趕緊追上去，到了劇場外面，車水馬龍的霓虹里，找不到容歷了。
蕭荊禾沒有絲毫猶豫：「能。」
五月底，《帝后》正式上映，一周內，破了二十五億票房，打破了影視行業的票房新記錄，除了蘇問姜九笙兩位主演之外，《帝后》的配角，即便是出現一兩面的配角，都小火了一把，和*圖*書可見熱度之高。
他是個清俊到骨相里的男人，只是神情失魂落魄。
蘇傾笑，戳穿他：「你哭了。」
台下賓客都在笑，神父都慌了，流程全被打亂了，趕緊亡羊補牢：「現在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婚禮在國內的一座島上城堡舉行，徐家向來低調，只請親友，沒有邀請任何一家媒體，當然，低調歸低調，該有的奢華，自然也不能少，比如蘇傾身上那件婚紗，純手工製作，總計歷時5236個小時。
過了很久，徐青久才找回聲音：「現在可以親吻新娘嗎？」
霍常尋在劇場門口等了有半個小時，他才回來，腳下晃晃悠悠地，被過往的人撞了，也不抬一下眼，精神恍惚。
他又湊過去，還想再親。
電話那頭是蕭荊禾在消防隊的隊友，衛中：「荊禾，港田大廈大火，你現在能不能過來？」
他牽著她，走完剩下的路，地上鋪了紅毯，一地花瓣，清香彌散，耳邊，鋼琴彈奏著結婚進行曲。
她叫蕭荊禾，父親姓蕭，母親姓荊，外祖父取名單字禾，除卻已逝的母親與外祖父，只有何涼青喚她阿禾。
「我十五分鐘後到。」
蘇傾噙著笑，目光溫柔。
蘇萬江牽著蘇傾進場的時候，哭了一路，一直在用袖子擦眼淚。蘇傾幾乎沒見過蘇萬江哭，只見過他梗著脖子要錢的樣子，只見過他拿著棍子打她的樣子，原來，他也會哭啊。
狗子跑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直接從台上躥到了台下，拔腿跑向古堡門口：「汪！」
蘇傾問他：「怎麼了？」
「戒指，戒指！徐博美！」新郎徐青久要崩潰了。
台下，徐青舶把戒指盒子掛在徐博美脖子上，拍拍它的屁股：「博美，快去。」
不按流程來嗎？
「阿禾，」坐在後排的女孩子生得溫婉，說話時，格外溫柔，聲音像江南小鎮的吳儂軟語，「你怎麼了？」
五點，新娘入場。
蘇萬江不好意思，低了低頭，他說：「我怕給你丟人。」
六月中，時瑾第一個治療階段結束。
她很不爽，蘇傾這個魔鬼，居然請她來當伴娘，她自己也是魔鬼，居然還來了，先後追過新郎新娘，最後還當了新娘的伴娘，除了她，應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
徐博美：「……」
王女士笑了和*圖*書笑，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像呢，眼睛像。」
他目不斜視：「進沙子了。」
蘇萬江站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掏了一張卡來，遞給蘇傾：「給你存的嫁妝，也沒有多少錢。」
「我脫下男裝，留長頭髮，穿上裙裝，都是為你，今天，我披上婚紗，也是為你。」蘇傾淡淡笑著，「徐先生，你做好準備了嗎？往後餘生，你要負責了。」
「是啊，我怎麼哭成這樣。」她稍稍一抬眼，眼淚便又滾下來了，聲音如鯁在喉，「涼青，我好像夢到過。」
「謝謝。」
「喂。」
蘇傾說行，四個伴娘就先出去了。
她點頭，手撐著座椅靠背，從裏面一躍而起，沿著最後排的過道，跑到安全出口，放映廳在二樓，走樓梯比電梯要快。
何涼青輕輕握她的手：「或許你和這部電影有緣，你看，你和定西將軍一樣，也叫阿禾。」
房間里，幾人笑笑鬧鬧著，這時，有人敲門，隔了一會兒才推門進來，是蘇萬江，見伴娘都在，他又退到門後面去：「我等會兒再過來。」
西裝是按照他的身高定製的，只是他習慣性地弓腰駝背，顯得有幾分大了。
「……」
他年輕的時候，穿四十一碼的鞋，現在老了，鞋碼也小了，算算時間，她有十八年沒有給蘇萬江買過鞋了。
「我家傾傾是個好姑娘。」他聲音不大，說得很認真。
蘇傾糾正他：「是對我們好。」她摸了摸肚子，沒忍住，說漏嘴了，「這裏，還有一個。」
蘇萬江哽咽：「三十九碼。」
這會兒，四個伴娘正鬧著呢。
他剛走到門口，蘇傾喊住他。
徐青久腦子裡已經完全不記得流程了，他上前去，掀了蘇傾的的頭紗，低頭吻她：「謝謝你，當我的妻子，當我孩子的母親。」
她沒有接：「我有錢。」
「……」
容歷沒有再說什麼，摸到口袋的煙，拿出來，點了一根。
「不會錯，是她，」容歷很肯定，「是阿禾。」
「炎泓帝哭的樣子。」放映廳里的人漸漸散場，她靠牆坐著，目光還留在投影的幕布上，望著劇照里的炎泓帝，這場電影如夢一場，醒來，她悵然若失，「我夢見他站在堯關的城牆上，一個人站在那裡哭。」
她穿好鞋，表情很良家閨秀：「晚上去床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振。」
何涼青問她，聲音軟軟糯糯：「夢到過什麼？」
霍常尋心道，狗屁，都是愛情惹的禍，女人啊，就是麻煩，沒哄好，下輩子都要來折磨你。
倒是台下，熱鬧了。
蘇萬江看了蘇傾一眼，轉身下台去。
蘇萬江笑：「沒事，大點好，不擠腳。」
不管曾經多麼爭鋒相對，這一刻，她都希望這個老人晚年安康，無災無難。
她把他的褲腿放好，遮住後跟：「鞋大了怎麼不說？」
罷了，從下個月起，多給他匯點錢，再請個照顧他的阿姨，五十多歲的人，年紀也不是多大，看上去六七十似的。
眾賓客看過去，門口，站了一對相貌登對的男女。
六月十八，宜動土，宜塑繪，宜納財，宜嫁娶，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就是這天，徐青久與蘇傾大婚，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普照，雲淡風輕。
蘇傾只有眼睛像蘇萬江。
「我怎麼了？」她摸了摸臉，摸到滿手已經冷卻的淚。
涼青姓何，是來自江南小鎮的姑娘，是個溫柔得沒有脾氣的姑娘。
她趕緊推他，很小聲地說：「回去再親。」
蘇傾又問：「鞋子呢？」
蘇萬江舔了舔乾裂的唇，不說話了，過了很久，他才說：「那我先去外面了。」
「你穿多少碼的鞋？」
蘇傾喊住他：「不用，你進來。」她大大方方地介紹，「這是我爸。」
她不是感性的人，也極少會掉眼淚，更從未因為一場電影而淚如雨下，為什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心如刀割？
父女兩可能有什麼體己話要講，景瑟就說：「表嫂，我們先去外面準備了。」
他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的人。
溫柔的女孩用紙巾給她擦眼角的濕潤，擔憂地看她：「怎麼哭成這樣？」
老婆說什麼是什麼。
不像他，一無是處，他想說他女兒很好，請不要嫌棄她。
房間里沒有椅子，放了兩張吊籃椅，上面撲了一層紅色花瓣，蘇傾坐在床上，蘇萬江也沒找地方坐，就站著，不時地看她。
「鞋藏哪呢？」厲冉冉在房間里掃視了一圈。
蘇萬江又鄭重其事地說了一聲：「謝謝。」
徐青久傻了。
又是她。
徐青久牽住蘇傾的手：「我會的。」
景瑟害羞地捂嘴笑。
霍常尋擰眉。
蘇萬江扭頭，目光昏沉，顯得老態又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