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方才便是你，將我打落了馬？」

八月二十八，邊疆急報，定西將軍府一門忠烈全部戰死沙場，她脫了秀女的襦裙，穿上了戎裝，在城門下點將出兵。

他打落了她的發，懶懶將劍扛在了肩上：「在下天家七子，歷親王，容歷，敢問姑娘芳名。」

雨打窗檯，滴滴答答。

中秋月圓，桂花飄香，風吹著漫天的花，他在樹下，瞧著女子英氣的眉眼。

「嗯。」

電話里，蕭長山開口就沒有好語氣：「下個月你奶奶生日，你回來一趟。」

她剛過肩的頭髮上午又剪短了，三庭五眼，星眸入畫，丹鳳眼，眼尾上翹，十分漂亮里有七分英氣，或許因為她的職業，氣質比同齡人沉穩許多。

不陪客啊。

紅儂遲疑，婉拒了：「尋少還是換個人吧，菱染一杯就醉，不陪人喝酒的。」

他更愉悅了，哭得好看的姑娘，不該弄哭嗎？只是，那姑娘倔著呢，擰眉坐了一會兒，便出去拿了古箏進來，一言不發地開始彈。

也就霍常尋知道，他是大夢一場，瘋魔了。

「下午有《帝后》的簽售，」何涼青問她，「去嗎？」

他站在城上，藉著烽火台的光，看著城池下的她，瞳孔猩紅：「萬光，你要敢動她一根汗毛，」

金龍殿前，酒壺七零八落地倒了滿地，他抱著她送的劍，在自言自語，一口一口的血噴在劍上，蜷縮著在喊阿禾。

「嗯。」

下午三點，《帝后》的原作者在天光商城的二樓舉辦巡迴簽售，前來的書粉從商城的二樓，直接排到了一樓大廳。

何涼青從廚房探出頭來，眉眼溫柔，聲音也像窗外的雨，軟軟的，細細的。

女孩很拘謹，低著頭，頭髮沒有燙染過，很黑也很直，乖巧地披在肩上。

他閉上眼，淚滑落枕巾：「我要走了，我要去陪她了，不能再讓她等了……」

他在哭，在高牆上，當著他所有臣子的面，哭紅了眼。

「容歷，差不得就罷了https://m.hetubook.com.com，都這麼多年了了。」霍常尋玩笑似地勸。

些傢伙，真是！

「鶯沉，我會稱帝，我會把三宮六院都拆了，八月二十八，你來好不好？我想娶你，我想娶你當妻子。」

她似乎不悅，眉頭擰得更緊：「紀菱染。」

容歷沒說話，在看手機。

容歷掛了秘書的電話：「我要去簽售會。」

霍常尋的女伴沒有一個敢恃寵而驕的，因為除了買包刷卡，他從來不寵女人。

西北狼煙四起，戰敗的消息傳來帝京，那時，他已是一國的九五之尊，從龍椅上跌落，眼眶通紅。

蕭荊禾拿好書，頷首后，離開。

床上的人，被夢驚了，蹙著眉，還未醒來，夢裡，有個舉世無雙的翩翩公子，他站在橋頭，白衣飄飄，端的是清貴俊朗，

霍常尋倒了杯酒，推過去。

果然，還是不死心。

果然是她，天台上那個哭得很好看的姑娘，見了鬼了，他竟記得，顯然，這姑娘都不記得了。

床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從夢裡驚醒，她愣了很久，摸了摸臉，全是淚。

這時，門被推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子走進來，端了白瓷裝的酒，婀娜窈窕步步生蓮：「容少。」

「開城門！」

她又去廚房拿碗：「他最近好像時常聯繫你。」

樹下的人，淺笑嫣然：「好，我當你的妻子。」

容歷抬起眼：「少管。」

紅儂回話說：「她是新來的。」

俊逸出塵的一張皮囊，看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像畫里走出來的仙人兒，眉眼冷冷淡淡的。

霍常尋放下酒杯，用腳尖踢了踢對面的桌子：「你去找人？」

「朕，屠你滿門！」

何涼青端了排骨湯出來：「你父親？」

她說，大概是因為她也叫阿禾。

「不要戰死了，無論如何，為我保住性命，待你歸來，我娶你為後。」

電話里，女人的聲音溫柔嬌羞：「尋少，你怎麼還不過來。」

光這和-圖-書幅嗓子，也值幾百萬了。

「我替你去，我去守西北。」

家個鬼！現在也沒瞧見人影。

「別去行不行？」

「阿禾！」

幾乎是同時，女子血染的手握著萬光的刀柄，將鋒利的刃送進了咽喉。

說完，不等蕭長山說什麼，她直接掛了電話，揉揉太陽穴，頭有點疼。

「二十二。」

女孩遲疑了很久，才抬頭。

不是商量，是命令。

模樣像大家閨秀，名字也像，偏偏在風月場里彈箏，倒有幾分稀奇，他又問：「多大了？」

「這把劍送你了，你父親說，要做你的夫婿，必須打得過你。」

「我只想要你，只要你不行嗎？」

蕭荊禾胡亂擦了一把眼睛，披了件外套下了床，推開房門，廚房的菜香撲鼻而來。

我見猶憐，楚楚動人，一雙眼睛里，有千樹花開，柔柔弱弱的，偏偏眉頭擰著兩分倔。

「坐。」霍常尋懶洋洋地窩著。

霍常尋覺得好笑，什麼玩意，他只信男歡女愛，不信痴男怨女，抬了抬下巴，問紅儂：「外邊那個彈古箏的，以前沒見過。」

梅蘭竹菊四個上等的雅間里，以左為尊，最左邊的梅苑從不待客，供他一群發小們玩樂。

兵臨城下，血染山河。

電話鈴響，是她父親來電了，蕭荊禾擰眉，接了。

去年五月底，《帝后》上映，她們一起去電影院看了，從那之後，蕭荊禾便總是夢見電影里的場景，反反覆復了許久。

他駕馬追出了城，紅著眼在城門前求她。

蕭荊禾想想，確實是：「大概我那個繼母又吹了什麼枕邊風。」

何涼青笑：「你愛吃的冬瓜排骨。」

蕭荊禾把書放下，等一隻修長的手簽完了字，她道：「謝謝。」

「你心悅我對不起？」

真嫩。

「阿禾……」

蕭荊禾是帝都本土人，和何涼青差不多，有家等於沒有。

霍常尋笑，喜怒不明：「叫什麼名字？」

「嗯。」他看對面的女孩，用手指颳了一下hetubook.com.com唇，勾起，「忙著跟女人玩。」

霍常尋品著酒，瞧著屋外，懶懶散散的調兒：「讓她歇歇，過來陪我喝杯酒。」

門開了一角，剛好能看見梅苑外彈箏的女孩，一身白衣，藏在屏風後面。

說到吃喝玩樂，整個帝都，陸啟東也就敢稱第二，第一當然要數霍家的小公子。

她轉了話題：「做了什麼？」

「你來，我選你為妃，你不來，我便逃了來找你。」

紅儂回頭，視線隨著他，目光萋萋。

廚房用品在六樓，兩人一同往電梯口走。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三四月的雨天，灰濛濛的，雨下得纏綿，屋裡屋外都有些潮，光影昏沉，朝陽的房間里沒有關窗，雨絲飄進來，像朦朦朧朧的一層紗。

「我吵醒你了？」

偷閑居的名字，便是取自這兩句詩，陸啟東那個大老粗，倒很會附庸風雅，將這偷閑居弄得像模像樣。

容歷起身，拿了煙出去了。

蕭荊禾搖頭，倒了一杯冷水，一口喝了：「被夢驚醒的。」

「朕要親征，違抗勸說者，殺。」

她這個女兒，從來不得他喜歡，只說：「再看。」

劍眉星目，模樣生得很硬朗，這《帝后》的作者與她想象里不大一樣，她不禁多問了句：「請問《帝后》有原型嗎？」

霍常尋抬眸，眼裡噙了抹笑意：「我非要她陪呢？」

宮廷御宴，假山之旁，他依舊一襲白衣，伸手拂了劍上落的花。

倒是一副好嗓子。

他拔劍，直指永安侯：「朕心愛的女子，憑什麼要犧牲，她是朕的皇后，你們誰的命，值得讓她去換。」

霍常尋沒好氣：「誰管你，老子閑的。」

「阿禾。」

這是怎麼了？怎麼又哭了？

她聽不下去，打斷了：「蕭先生，」語氣已經冷了，「沒有別的事我就掛了。」

何涼青總說，她過於英氣，容易讓人忽視她相貌里的精緻。

「我只負了她，我負了阿禾。」

女兒故作男兒音：「htｔps://ｍ.heｔuboｏk•ｃoｍ.ｃoｍ永安侯府，秦三公子。」

座位上，『原作者』又龍飛鳳舞地簽了『容歷』兩個大字，抬頭：「當然沒有。」他笑得璀璨無比，「全靠我無敵的想象力和無人能比的文風。」

霍常尋瞧了一眼桌上的酒：「把這杯酒喝了就出去。」他眼裡帶笑，玩世不恭，「不喝也行，給我彈個曲子，彈到我滿意就行。」

霍家的公子想跟哪個女人玩，誰又拒絕得了，約摸三四分鐘，那白裙子的女孩就被帶進了雅間里。

蕭長山是個專制的人，不喜歡別人忤逆他。

何涼青想了想：「我想換套餐具。」

蕭長山一聽，更不悅了，冷嘲熱諷：「一個破消防員，有什麼好忙——」

「去吧。」

便是偷閑居的頭牌，都喚她紅儂，真名不知道，一身風情，又彈得一手好曲兒，多少公子哥都討不來她一個眼神，偏偏佳人只對公子有意，容歷一來，這冰山美人紅儂就展顏。

「阿禾。」

正主來了。

他還是喜歡乖巧一點的女人，桌上的手機震了幾下，他接起來，懶洋洋地喂了一聲，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那雙彈箏的手。

真不乖。

「你又夢見那部電影了嗎？」

女孩坐下了，挑了個最遠的位置。

那位蕭太太啊，真是個厲害的人呢，從小三到正室，從坐台女到蕭氏地產的董事長夫人，都可以寫一部教科書級別的奮鬥史了。

霍常尋摸著下巴，笑：「他有女人，別招惹他。」

他牽了她的手：「八月二十八，歷親王府選秀，我等你。」

這東子，就是陸啟東，被容歷差使去簽售會上替他拋頭露面了，陸啟東一個，霍家兩兄弟，還有容家老幺容歷，都是穿一條褲衩長大的發小，都一個軍區大院的。

她喝了一口湯，猶豫了許久。

「……」

那邊乖巧地掛電話了。

「鶯沉，你心悅我。」

她還是不抬頭，聲音細細的：「我不喝酒。」

霍常尋甫一進來，就看見了那一角白色的裙擺，www.hetubook.com.com白皙乾淨得讓他想給她弄髒，他這骨子裡的破壞欲打小就有。

對方抬頭：「不用謝。」

何涼青抿唇笑了笑，這作者本人貌似不是很謙虛。

「烏爾那佳。鶯沉，你覺得本王如何？」

這時，座位上的『原作者』起身，對排隊的書迷道了聲歉，暫時離開了座位，走到過道，喊了聲：「容歷。」

他敷衍地扔了句：「沒空。」

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閑。

雖然還不知道人在哪，可他們這群公子哥剛成年時，哪個不是燕瘦環肥，就容歷，說他有家室。

「給朕開城門！」

果然，那邊怒了。

電影拍完了，又整了書出來，這《帝后》的風，都被他颳去國外了，容家兩位老人家還都以為容小少爺要棄商從文呢。

「抬起頭來。」霍常尋難得有了逗弄的耐心。

何涼青是江南小鎮的姑娘，性子好，廚藝也好，是個溫柔得沒有半點脾氣的人，她與蕭荊禾是大學同學，父母離異后各自成了家，她便多餘了，畢業后留在了帝都，同蕭荊禾合租。

「回去嗎？」她問何涼青。

「滾開，我的阿禾她在下面，她在等我！」

他很淡的語氣：「嗯。」

「你這是什麼態度？」

「你是誰家的公子？」

「秦三，朕這一生，不負江山，不負社稷，不負大楚千萬臣民。」

劍落，打翻了酒盞。

「你去幹嘛？」霍常尋笑他，「你不是讓東子去替你拋頭露面嗎？還有你什麼事？」

她抿唇，明顯不悅。

女人小心地詢問，帶著討好：「在忙嗎？」

「阿禾，再等等我，我就來了……」

呵。

她盡量耐心：「我很忙，要出任務。」

霍常尋翹了個二郎腿，沒骨頭似的窩在雅間的沙發里，自個兒給自個兒倒了一杯洋酒，一副好相貌是比江南女子還要俊秀個幾分，偏偏眼角帶勾，添足了風流邪肆：「下午三點，林家的老幺組了局，你去不去？」

何涼青從廚房出來，秀眉輕蹙：「早知道就不拉你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