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兩處情深
隊長仔細瞅了幾眼，一拍腦門：「這是錫南國際宋少的車牌，上次局長還特意給我們看過。」
「不用。」
沒有記憶的宋辭，初始，真像個孩子。
魏大青有點不情願，他也想見證
阮江西抓著他的手腕，緊緊握著，用臉蹭了蹭：「嗯，我是阮江西，我來找你了。」
葉以萱不讓反近，嘴角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奉勸一句，囂張跋扈也要有個度。」她湊上前，眼裡針刺般，犀利如刃，「等宋辭恩寵不再的時候，我不會對你客氣。」
秦江指了指路邊空車：「宋少不在車裡，車燈被撞壞了，從旁邊的綠化樹來看，撞擊力應該沒有很大。」
語氣，有種隱忍不發的威懾。
「讓開。」輕靈的嗓音微沉，阮江西凝眸相視，冷了顏色。
顧白的話，字字都罵得很難聽，他與阮江西十五年朝夕相處，從來沒有對她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剛才，他真的快要被她嚇死了，關心則亂，哪裡還顧得上風度。
阮江西笑著，眼角水光凝凝。
大概也就只有一個阮江西，能讓顧白這樣方寸大亂。
陸千羊點頭附和，一臉你奈我如何的無賴樣：「你不說也沒有關係，大不了我重操舊業。」她大放闕詞，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天底下還有狗仔挖不出的事嗎？等著，我會把你唐家的祖墳都挖出來瞧瞧。尤其是那個宋唐氏，她的風流史我都給她掘地三尺了！」
遲疑了一下，阮江西接過外套，對著女人說了聲謝謝，禮貌地詢問：「請問他還說了什麼？」衣服上，有顧白慣用的古龍水，阮江西並不陌生。
再一瞅，三個零，這樣的車牌，H市掛得起的屈指可數，不想，竟是H市最大的BOSS，難怪整個警署和監察廳都出動了。
局長大人還是第一次不管他衣冠楚楚的形象，做著刑偵犬做的事情。
「當然，我記得我親吻過你。」隔了幾秒，宋辭很認真地補充，「我們還一起睡過。」
今晚整出這麼大動靜，錫南國際與警方給出了統一口徑：宋少迷路了。迷路了？除非宋少腦子抽風！陸千羊才不會信這種騙鬼的話。
陸千羊嘿嘿笑著：「風大，閃了耳朵，沒怎麼聽清楚。」湊過去，彎著腰仰視唐易，「有幾個問題沒搞清楚，唐天王，求科普。」
阮江西走近，將外套脫下來，抬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她說：「夜裡很冷，不要生病了。」
「別的呢？」
是秦特助的電話，語態聽起來十分焦急。
將外套遞給他，阮江西先於轉身，她穿得很單薄，夜裡，看著很消瘦。
阮江西回頭，眉頭鎖緊了。
「怎麼樣了？」張曉滿頭大汗地跑過來。
顧白律師這張嘴，往往總是不太討巧。
陸千羊立眼巴巴湊近：「比如宋老三是誰啊？宋家那個巾幗女政客嗎？那豈不是宋辭的姑姑？宋唐氏怎麼回事？天底下還有不盼著自己兒子好的母親？你唐家是怎麼教養出這等奇葩的？還有，宋家的人想怎麼蹦躂？難不成打錫南國際的主意？當宋大少軟柿子嗎？是找死還是找死啊？那將來可是我家江西的聘禮，誰敢搶？」
葉以萱從酒店門口走過來，披著黑色的女士西裝，環著手臂站在台階上睥睨：「真是冤家路窄。」
「難道丟的是人？」小張慌了，問一邊的隊長，「隊長，你別嚇我啊，不是宋少丟了吧？」
如此失魂落魄，整整四個小時，阮江西對外界沒有反應。
顧白一貫地玩世不恭：「我離開只是不想看見他兩親熱，礙著本律師的眼。」
她很慌亂，抓著顧白的衣服：「怎麼辦？手機壞了。」聲音，竟有哽咽。
「那位先生說，」女人頓了頓，有些語塞似的，許久學著漫不經心的語氣複述顧白的話，「他說他比某人體貼多了，請你貨比三家。」轉達完，女人匆匆便跑進了黑夜裡。
冰冷的眸，突然翻湧起火光一片，灼灼睃視，阮江西吼：「滾！」
轉身，她走出顧白身邊，深藍色的外套滑落在地。
「走走走，找個隱秘的地方，咱兩偷偷滴！」大手一揮，推開魏大青，陸千羊屁顛地跟著唐易。
他說：「我走了。」他笑了笑，轉身。
「別哭了。」顧白低下頭，輕聲哄著，「就算翻了這條路我也幫你把他找出來，別哭了。」就著袖子，給她擦眼淚，動作很輕，又笨拙，「你繼續哭的話，我會方寸大亂。」
阮江西回頭，眸光冷冽：「別管我。」
很重，很響，阮江西幾乎用了所有力氣，甚至月色下，隱隱可見她掌心泛紅。
阮江西看著顧白，輕輕點頭。
魏大青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身體驟然輕微地顫抖，握著手機的指腹很用力，指
ｗｗw•hｅtｕbｏｏk.coｍ•ｃom尖有些泛白，久久沉默后，阮江西開口，連聲音都在顫抖：「秦特助，我現在有點害怕，沒有辦法冷靜，我需要你的幫助。」討厭？那為何如此戰戰兢兢地寸步不離，一眼都不敢移開。說阮江西愚蠢，顧白卻也算不得是聰明的人。
手，被擮住，力道很大，葉以萱的手腕瞬間紅了一片，側眸看過去，阮江西身邊的男人，滿眼懾人的冷傲：「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怎麼會有這麼流氓的女人，唐易投降了：「借一步說話。」
車後面的綠化樹下，探出來一個腦袋，毛茸茸的齊耳短髮，烏溜溜的眼珠，轉呀轉。
秦江思索：「三小姐？三小姐還在Y市。」
雨過天晴，阮江西終於活過來了。
罵完，快步跟了上去，走在阮江西身後，擋住身後所有來往的車輛。
「那一定是宋辭的血。」
他啊，記得所有相關阮江西的細枝末節，卻連自己的名字也是以她的名義記下。到底是什麼樣的精神意識，這樣不可思議，讓宋辭連自己都忘卻得一乾二淨，卻對阮江西記得這麼絲毫不差。
「叭！」
「他去取車了？怎麼了？」不知是否是風太大，阮江西的睫毛都有些顫動，投射在眸中，一片慌亂。
宋辭一動不動，褪去了平日一身強勢，柔軟又聽話，搖頭說：「不疼，只是刮到了。」
好一個阮江西，居然有這樣的依仗。葉以萱猝火的眸光落在阮江西身上，許久，重重哼笑離去。這筆賬，葉以萱自然是記下了。
「……」陸千羊除了點頭還能說什麼，恐怕，除了一根筋系在宋辭身上的阮江西，明眼人哪個看不出來，顧白這一腔情深。
局長大人表情很嚴肅，很迫切：「人在哪？」
阮江西耐心輕緩地解釋：「手機摔壞了，我不是故意不接的，為什麼不給別人打電話？」
秦江十分苟同：「唐少分析得有理，宋家的人確實沒什麼好心。」特意加重語氣，指出，「尤其是唐氏。」
唐易好笑：「小狗仔，阮江西的男人可不歸你管。」
這大概是阮江西生平以來，第一次罵臟，放下了她的修養，這麼堂而皇之地表示她的厭惡。
完了，還真是宋少丟了，要是人相安無事找回來也就算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小張警察拔腿就去找人。
律師執照算什麼，顧律師啊，只管阮江西的細末。
葉以萱被阮江西的眸光驚愣了一下，怔了一下，才喊道：「我在和你說話，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無視我。」
陸千羊剛才才知道，沒有調令，警察局根本不敢封國道，顧律師直接強權壓人，以妨礙司法公正拒捕殺人犯為由直接把警察局局長逮過來了。顧律師真敢玩，這樣膽大包天，吊銷律師執照還算輕的。
沒有片刻的遲疑，阮江西搖頭：「顧白，我沒有辦法什麼都不做。」她想，她的宋辭，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她，她如何捨得讓他等。
隊長一邊指揮警署里的幾條刑偵犬，一邊說：「顧律師的電話都打到審判長那裡了，哪裡能馬虎。」揮手趕人，「去去去，趕緊去找人。」
顧白搖頭，除了苦笑，只剩空嘆。
「小青，你去警察那銷案。」
隊長只嚎：「還不接著去找！」
男人卻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從襯衫的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從車窗扔進貨車裡，輕描淡寫語氣：「回去找一個好一點的律師，現在，」漫不經心般，精緻的眼掃過貨車的牌照，他說，「滾吧。」隨即轉身，跟在前面女人身後，為她擋開過往的車輛。
手機砸在地上，滾到路中間，一分為二，屏幕暗下去，毫無聲響。阮江西猛地抬頭，眸中滿覆冰凌，儘是攝人心魄的冷。
已是夜深，酒店門口毫無人煙，唯獨男人抱膝坐在台階上，側著頭，玻璃櫥窗里，倒影出容顏絕美。
阮江西側抬著頭，笑著看他：「那你記不記得我們是戀人？」
葉以萱擋在阮江西前面，神色不屑：「怎樣？我就是看你不順眼。」
小張很好奇，湊到刑偵組隊長跟前：「隊長，到底是個什麼窮兇惡極的罪犯，需要把整條國道都封了嗎？滄江路那邊都堵成一團了，不會是什麼大毒梟吧？」內心，是抑制不住地激動，H市太平太久了，好多好多年都沒有出現過這麼大的案子啊。
電話里的聲音還未落音，葉以萱一把扯過阮江西的手：「阮江西！」
「隊長，我找到了。」
綠化樹下，又湊出來一個腦袋，是阮江西的助手，跟在陸千羊後面，重複：「求科普。」
這聽牆根的，正是阮江西那位不著調的經紀人。
小張警察不淡定了：「我擦，這罪犯ｈｔtｐs://m.het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oｍ膽子不小啊，連宋大少的座駕也敢偷，難怪不僅驚動了審判長和顧律師，連錫南國際的人也一波一波地過來。」
顧白一隻手抓著她，一隻手將她消瘦的身體整個裹緊深藍色的外套里，豎起衣領，遮住她近乎紙白的臉，顧白揉了揉她的腦袋：「待著別動，你先在原地冷靜一下，什麼都不要做，別讓我分心，別讓我擔心，我會幫你把他找回來。」嗓音沉沉，他看著阮江西的眼睛，一字一字如扣緊的弦，「江西，相信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阮江西的性子向來如此。
葉以萱所有精心偽裝的平靜全部打破，眼底血絲乍現，她尖叫：「阮江西——」
阮江西俯身，親了親宋辭的指腹，小心避開他的傷處，坐在他身邊的台階上，她說：「是我不好，這麼久才找到你。」
「阮江西。」
顧白走到她身側，籠了籠她肩上披著的外套：「你那顆懸著的心現在可以放下了。」只是，他那顆懸著的心，空落落的，用手背蹭了蹭她冰涼冰涼的小臉，「去吧，到他身邊去，不要再哭了，江西，再也不要哭了。」
小張撇了撇嘴：「連罪犯的畫像都沒有，就一個車牌號，上哪去找啊。」拿著上級的密函，一番端詳，「這車牌號倒不簡單，這麼多零，一看就是大人物的座駕。」湊過去，「隊長，這個車牌怎麼看著有點眼熟啊？」
宋家唐氏，那是宋辭的母親，當年名動H市的唐家小姐。
褪去所有溫和，她暴戾得像頭髮怒的獅子，全然沒有任何理智，一身森冷的狠意，葉以萱被攝住，一時忘了反應。
陸千羊掉頭，笑得一臉痞氣：「乖乖，從實招來。」
葉以萱更沒想到阮江西會直接動手，整個人都懵了，許久，火辣辣的疼痛感灼燙了整個側臉，她猛地抬頭：「你敢打我！」
車道中央，男人轉過頭去，樣貌生得十分俊朗，對著貨車司機，表情有些無奈：「我也想罵她，忍得都快吐血了。」
萬生萬物，一物降一物啊！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脖頸突然有些泛紅，轉過頭去，不看阮江西。
顯然，葉以萱以阮江西為敵，哪會輕易善罷甘休，阮江西之於她，便像眼裡的沙，容不得也放任不得。
一隻皓腕截住了葉以萱的手，動作不疾不徐，冷冷的眸，像落了冬夜的星子，阮江西道：「我不願與你爭執，但也不會容忍你的無理取鬧，這是宋氏名下的酒店，保安應該很快就會過來，如果你不想太難堪的話，現在就請你離開。」
顧白怔在原地，頓時，手足無措。這是阮江西第二次在他面前哭，每次，都因由宋辭。
「江西！」
掙開顧白的手，阮江西轉身走進了昏暗的路口，毫無猶豫，帶著一身不顧一切的決然，那麼消瘦的背影，越走越遠。
夜燈昏黃，遠遠投射，在路面灑下點點斑駁。
罵完，又有些於心不忍，扶起還在怔愣的阮江西，聲音放軟了幾分：「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被罵傻了？」
顧白鬆手，只說：「我陪你。」
對於這個從小不親疏的姑姑，唐易竟無言以對。許久，稍微側眸，提了提音調：「聽夠了？」
失去記憶，卻獨身一人，宋辭是這樣小心翼翼。
一股大力拉扯，她重重跌進一個寬厚的胸膛，只聽咔嚓一聲，貨車碾過手機，頓時粉碎而過。
「叭叭叭——」
她點頭：「嗯，是我。」她伸出手，輕輕拂了拂宋辭的手指，「是不是很疼？」
這得多大的罪犯啊！
「本家和唐家那邊都來過電話了，應該是聽到什麼風吹草動了。」
秦江心驚：「阮小姐，你先不要慌，我已經讓人過去了，宋少應該還在附近，很快就會有消息的，而且你和宋少的手機里都安裝了定位，他只記得你，一定會去找你，你冷靜下來，站在那裡不要——」
蒼白的唇，被咬得絲絲血紅，眸光毫無焦距，阮江西所有情緒，連同魂魄都被宋辭抽空了。
冤家路窄，何嘗不是呢。阮江西語氣清冷：「我不想和你發生任何不愉快，我會無視你，也請你無視我。」
又幾個須臾，阮江西看了看時間，眸間浮出些許不安的慌張，她抬腳便要離去，身後，女人的聲音喊住了她。
嗓音，決然至極。
顧白想，他媽的真蠢，不然怎麼被這麼一個蠢女人支配得不知道東南西北。
車鳴聲振聾發聵，久久不息，車道上，來往車輛擁堵，水泄不通，整個街道，完全亂了套。
小張警察不解：「什麼人啊？丟得不是車嗎？」
不待葉以萱走遠，阮江西轉身就往車道上走，顧白拉住她：「你別去，你在這等著，我去找。」沒有半
和-圖-書點命令的語氣，幾乎像是央求。轉移話題，有貓膩！
對於宋辭的病，顧白並非一無所知，只是動用了顧家所有的人脈，卻也只查到了冰山一角。
唐易想了不想：「不管用什麼法子都得讓她去兜著，宋家的人，沒幾個人會盼著宋辭好，恐怕巴不得趁著風吹草動出來蹦躂。」
阮江西啊，總是這樣讓他心疼，光是如此看著，心頭便疼得翻天覆地。顧白眼眶有些灼熱，垂頭，斂下黯淡的眸光，朝著相反的方向偏離。
她一動不動，空洞的眸緩緩抬起，聲音乾澀得嘶啞：「車太多了，我找不到他。」眸子微斂，聲音哽咽，「顧白，我把他弄丟了。」
顧白張張嘴，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何嘗不知道，除了宋辭，誰又能左右阮江西的情緒。
顧白二話不說，打開車門直接把阮江西抱出來，她卻一動不動，乖順得讓人心疼，仰著頭，白皙的臉毫無血色，她自言自語，似呢喃：「方向盤上有血。」
一輛貨車猛踩剎車，險些撞上護欄，車窗搖下，中年司機探出頭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找死啊，找什麼晦氣！」
阮江西卻用力地搖頭，眼眶忽然便紅了，緊緊抓著顧白的手：「他一定在找我。」
此時的阮江西，毫無理智可言。
唐易挑挑眉：「比如？」
宋辭抬頭看她，有點埋怨：「當然是你不好，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居然一個都沒有接。」說著，將手機掏出來，給她看，「手機都沒電了。」冷著一張俊臉，「可是你為什麼不接？」
突然，十字路口出，拐進來一輛重型貨車。阮江西抬頭，一抹強光猛然撞進眼底，她忘了所有動作……
阮江西笑了笑，拿著顧白的衣服，並沒有穿上，只是垂著眸子，等在門口，任夜裡的風，吹紅了臉，她往衣服里縮了縮，有些冷。
半個小時后……
整整四個小時，警方將沿江路掘地三尺，只是，除了宋少那輛被撞壞的座駕，一無所獲，這事兒，難辦了。
苦嘆一聲，拍著她輕微顫抖的肩，顧白輕言安撫：「別慌，不會有事的，宋辭的智商不會那麼低。」
顧白終是心軟，軟軟央求：「夠了，江西，不要再找了。」
阮江西不瘟不火：「那就等那個時候再出現在我面前，現在，」睨著黑亮的眸，冷冷看葉以萱，「請你滾開。」
「叭叭叭——」
顧白邁開長腿，消失在夜色里。
顧白呆在原地，喃了一句：「這個固執的蠢女人。」搖頭苦笑，他朝著前面的人大喊，「老子最討厭愚蠢的女人。」
「啪——」
何必，這樣這樣戰戰兢兢欲蓋彌彰。
車來車往，她幾乎橫衝直撞，顧白一把緊緊扣住阮江西的腰，將她往路邊上帶，嘴上抱怨：「老子管你一個已經夠累了，誰管你的手機。」
聽得出來，阮江西所有慣有的冷靜與從容全部被擊垮了，懦弱又無助得像個迷失的孩童。
小張警察懵了，局長直接從車窗外往車裡鑽，大半個身子在外，小半個身子探進去，喊：「宋少，宋少。」軍帽都掉在了地上。
葉以萱看不慣阮江西，多半還是因為宋辭，女人的嫉妒心，向來能敵千軍萬馬。
阮江西失神，指著馬路中間的一堆金屬殘骸，喃了兩個字：「手機。」然後掙脫開顧白就要去撿。
她猜的沒錯，顧白果然帶女人上酒店開房來了。阮江西皺眉，有些擔心。
錫南國際的案子，這要破了，升官發財還遠嗎？小張警察同志趕緊挑了條最威武雄壯的警犬，偵查去了。
放完狠話，陸千羊拖著魏大青雄赳赳氣昂昂掉頭就走。
「我疼。」眼眶有些紅，她俯身，唇落在宋辭額頭，聲音澀澀，「心疼得難受。」
後面，特助秦江不以為意：「我家老闆也討不到贏頭。」
宋辭稍稍思考，說：「我只記下了你家裡的地址，我要去你那裡。」
請你滾開……
「顧白。」
聲音顫抖得愈發厲害，她帶著央求的語氣：「秦特助，你幫幫我，我有點怕。」
「那不是！」隊長馬不停蹄，立刻指揮，「1隊、2隊、3隊趕緊的，把警犬都帶上，你們立功的機會來了。」
聽完牆根，還要八卦，果然是狗仔出身，鼻子比狗還靈。
阮江西失魂落魄，空洞的眼，盯著馬路中間那一堆金屬碎片。
顧白站定，轉頭：「怎麼了？」
顧白一把拉住她：「江西！」他終於忍無可忍，大吼，「夠了。」
中年司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眼皮，強忍慌張，噓聲噓氣地罵了句：「你、你神經病啊。」
魏大青點頭，補充：「嗯，咱江西遇上宋辭，同樣要乖乖認輸。」
阮江西面無表情，直接背過身去，接聽電話：「有什麼事嗎和*圖*書？」
她抬起眸子，眼眶通紅，凝霧的眸茫然若失，美麗而空洞，一汪死寂。
宋辭抬頭，恍然迷茫的眼，猝不及防瞧進阮江西的眸中，平日里深不見底的眸子，此時，清澈如孩童。手指處，有稍許乾涸了血漬。
唐易伸出一根手指，撐著陸千羊的腦袋，往後一推：「你問題太多了。」
「可是，」男人抱著手，走到貨車車窗口，眼神驟然冷卻，「我都沒捨得罵一句，什麼時候輪得到你。」
顧白非但沒有鬆手，手上力道大了幾分，一把將阮江西拉到跟前：「如果你能冷靜一點，能不要渾身顫抖得連路都走不穩，我可以不管你。」
「阮江西？」有些遲疑，又有些迫切，他往前湊近，仔細又專註地看阮江西。
很冷靜嗎？那如何聲音在抖，連同整個身子都在輕顫。
也是，兩處情深，色令智昏。
小張從警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架勢，整個警局以及檢查廳都全部出動了，連警犬都沒放過一隻。
阮江西轉身便跑到路中間，蹲在地上，顫著手在地上摸索，燈光很暗，路面上照不到一點光線，隱約可見她白皙的手指，抖動得厲害。
「等等。」唐易很無奈。
「沒關係，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只要記得，我是阮江西，是你宋辭的女人就夠了。」阮江西起身，整了整裙擺，伸出手遞到宋辭跟前，「我們回家吧。」
阮江西抬頭，一言不語，拉開與顧白的距離，聲音壓得很低，只說：「謝謝。」
「宋辭。」
「啪！」
說完，葉以萱抬手就往阮江西臉上摑。
葉以萱心驚，下意識便退了一步：「你想幹什麼，不就是個手機。」刻意揚高了聲調，有幾分虛張聲勢的寓味。
「這個世界果然是公平的，顧律師克了那麼多人，遇上江西這個剋星，還不是乖乖認輸。」陸千羊有感而發。
顧白驚住了，十五年來，這是第一次，教養堪比歐洲貴族的阮江西對人動粗。
車道里，陣陣車鳴尖銳刺耳，震耳欲聾一片混亂，只見車道正中間，一男一女毫無方向地橫衝直撞。
宋辭理所當然：「我說過了，我只記得你，只記得你的號碼，是一號鍵。」他板著臉，有些惱怒她，「你要是再不來，我就去你家找你。」他有些得意，「我記得你家在哪。」想了想，又補充，「記得你的公司在哪，也記得你說過你經紀人的地址，如果你一直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
葉以萱臉一僵：「你——」氣絕失語，她抬起手腕就往阮江西臉上甩。
阮江西啊，怎麼捨得不去想宋辭。顧白將她放下，抓著她的手並沒有鬆手：「你要去哪？」眉宇間儘是擔憂。
「……」
她心慌意亂極了，一雙墨染的眸子迎著風，光影凌亂破碎得一塌糊塗，似乎手足無措，她只是緊緊地拽著顧白的袖子：「顧白，怎麼辦，他找不到我怎麼辦？他什麼都不記得，他要怎麼辦？」字句，竟有些聲嘶力竭。
張曉剛說完，唐易從街對面趕過來，行色匆匆，顯然是剛到，看了一眼車裡的狀況，隨即吩咐：「讓宋老三出面，宋家那邊不能漏一點風聲。」
這個倔強又冷漠的女人！顧白苦笑，撿起外套，跟在阮江西身後。
司機先生愣住，不知所云。
「江西，他在等你。」
「他受傷了。」
顧白撿起掉在地上他的那件深藍色的外套，披在阮江西有點瑟瑟發抖的肩上，好聲好氣地安慰她：「壞了就壞了，我給你買一卡車這樣的同款。」
葉以萱不離開，反倒走近了一步，抬起有些尖瘦的下巴，語氣嘲諷：「你這麼讓人討厭，礙著我的眼了，沒辦法無視。」
顧白曾想過，宋辭那樣的病患，如何配得上他顧家的江西，只是，親眼所見之後，才大徹大悟，原來不是顧白非阮江西不可，是他家江西，非宋辭不可。
阮江西熟視無睹，毫無章法地尋覓每一處。
隔著葉以萱三步的距離，阮江西冷冷看著她，一雙眸，似覆了千年不暮的冰，冷得刺骨。
夜色更深了，月隱雲層，天際，毫無半點星子。地下車庫，人行橫道，車來車往裡，阮江西毫無頭緒毫無章法地尋覓，像個傻子一樣地喊著宋辭的名字。顧白呢？他也像個傻子一樣，不敢離她一米遠。
魏大青接話接得很快：「阮江西歸我們管。」
女人遞上一件深藍色的風衣：「小姐，這是一位先生讓我轉交給你的。」
秦江頓了頓，盡量鎮定下來：「阮小姐，我想宋少的記憶可能提前清零了，電話不通，可能是出事了。」
「馬上就快一點了，是你自己回去，還是我把你扛回去？」
「誒！」陸千羊重重嘆了一口氣，她覺得吧，男女之間那點事，真m.hetubook.com.com受罪，感情這玩意兒，太危險了。
聲音很輕很輕，有些顫音，阮江西微微傾著身子，探向坐在台階上的宋辭。
貨車司機撿起車裡的名片，只一眼，手抖了：「顧、顧白。」完了，慘了，攤上大事兒了，這是男人此時唯一的想法。
許是沒了記憶，又不曾接觸人群，宋辭顯得十分偏執己見。
她是真心佩服，阮江西畢竟不姓顧，顧白這樣毫無保留相待，必定是情深。陸千羊第一次覺得，顧白雖然不是個好律師，但是是個好男人。
沒有再多話語，阮江西轉身便走進夜裡，冷風習習，她挺直的背脊，那麼消瘦，那麼決絕。
顧白的話，總是這樣，一分玩笑，九分不正經。這某人，說的是宋辭，貨比三家的貨，是顧白自己。只是阮江西她不太喜歡貨比三家，因為，她確定，她的宋辭無人能及。
只一眼，阮江西紅了眼眶，宋辭，是她的宋辭呢。
此刻，她膽戰心驚，極度害怕，所有理智全部崩盤，慌亂得不知所措，
宋辭，又是宋辭，只有他，才能讓阮江西這樣方寸大亂。
小張警察一聲吆喝，不僅隊長，連局長都過來了。
局長急眼了，直接嚎上一嗓子：「宋少在不在車裡？」
陸千羊上前：「顧律師，你還是回去吧，江西有我看著，不會出什麼事，正好法院的審判長和監察廳的廳長都在找你，說你謊報殺人案，強制封了國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氣得要吊銷你的律師執照，要不是事關宋少，說不定現在就把你抓到牢里去。」
「除了你，什麼都不記得。」宋辭沉了沉言，「想了好多你說過的話，才想起來我叫宋辭。」
半個小時后，環國道，停了十幾輛警車，沿江整條街道全部封住，這樣的警衛陣仗，前所未見。
顧白滿不在乎：「讓他吊銷，我失業了，我就不信阮江西那個狠心的傢伙不養我。」說完，朝著阮江西的方向小跑過去，邊喊，「阮江西，快把風衣穿上，要是感冒了，我不心疼，心疼的是你家宋辭，你捨得？」
隔著車門，阮江西安靜地坐在主駕駛座上，對顧白的話仿若未聞，空洞的眸，毫無生氣。
毫無預兆，她淚濕了眼眶。
「你不要命了！」顧白失聲大吼，搖著阮江西的肩，暴怒到理智全無，「你蠢啊，不會看路嗎？你這該死的女人想找死是不是？」
顧白將外套搭在肩頭，邁開修長的腿，走入路燈里，影子拉得斜長，不大會兒，扔過來一句：「不要在我家江西面前破壞本律師的形象。」
這H市，還有哪個不要命得連宋少這尊祖宗都敢偷？膽子好肥！
「我去等他，既然找不到他，我就在原地等他來找我。」她掙開顧白的手，寧靜相視，「顧白，你回去吧，我很冷靜，你不用擔心我，今天謝謝你。」
她看他，死寂的眸，沒有半點光影：「放我下來。」
不遠不近處，陸千羊抱手看著，對著顧白投去讚賞的眼神，帶了點討好：「顧大律師，你功成身退不帶走一片雲彩，我佩服你。」
這時的她，像極了十五年前顧白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抱著她的手緊了又緊，顧白輕哄：「江西，就這一小會兒，別去想宋辭，讓你自己歇一下。」
這個男人，葉以萱並不陌生，能操控整個H市法界的人，她得罪不起，手被狠狠甩開，他站在阮江西身側，擋住了所有光影，滿身凌厲的狠絕：「趕緊滾，要是等我動手，就不會像我家江西那麼溫柔。」
阮江西沉默，走近兩步，抬起白皙的手，重重一巴掌落下。
宋辭反手將她的手抓住，完全不顧及手指的傷，緊緊拽著：「你怎麼那麼慢，我都等了你五個小時。」宋辭眉頭一皺，「手怎麼這麼涼？」湊過去，放在唇邊吹氣，捂了好一會兒又將阮江西的手揣進懷裡。
「阮小姐，宋少在不在你身邊？」
路對面，統一穿著黑色西裝，幾十個人，地毯式搜尋，這些，是錫南國際的人。
她怒目相視，像只渾身是刺的小獸，身體，愈發顫抖得厲害。
「不要心疼，我不疼。」宋辭似乎有些手足無措，伸出手去觸摸阮江西的臉，輕輕柔柔地拂著，「我不記得我是誰，但我記得你，你是阮江西，記得你的話，也記得你的樣子。」
陸千羊揉揉腦門，想了想：「那我只問一個問題。」實在忍不住爆棚的八卦心，眼巴巴地看著唐易，「宋少是怎麼回事，那樣的一個人物，出了什麼問題才會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一口氣，不帶喘氣，不打腹稿，問得十分順溜，確實具備一個專業狗仔的素養。
宋辭身子僵了一下，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一雙灼灼有神的重瞳，似乎要看進阮江西眼底，那樣痴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