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苦肉計
「節哀。」
陸千羊連呼吸都輕了，不敢說話，耳邊阮江西的聲音空靈而沉緩。
近日來，連日陰雨，Y市混亂不堪，是非，一件接著一件。
「你剛才和爸說的都是真的？」葉以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葉江西她真的沒有死？」
「宋辭。」她抓住他的手，將他往外扯，「你別去！」
阮江西沉了沉眼。
「宋家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葉宗芝哼笑，「你去送死嗎？」
慘白的臉怔怔無神，江西喃喃自語：「我要去找他。」
「讓我去見見她。」
林燦提起裙擺，一腳就踢開那個攔著江西的保鏢：「滾開！都滾開！」大罵，「走狗！葉宗信的走狗！」
「很明顯啊，江西要真病了，你怎麼可能有那閑心天天來著報道？肯定給江西做牛做馬鞍前馬後去了。」
好吧，宋老闆不用換行頭也能美得顛倒眾生。秦江趕緊跟上去。
那麼小的孩子，抱著她的女孩，自始至終都沒有鬆手。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這樣痴痴傻傻得地念著一個人。葉宗芝試探：「宋家那小子？」
葉宗信俯視趴在地上的女孩，她抬著頭，一雙很大的眼，冰涼冰涼：「這是最後一次我這麼叫你，爸爸，讓我進去，我看看媽媽就走，我會走的，我不要財產，不要繼承權，你讓我見媽媽一次，就一次。」
車子猛地剎住車，滑行了好幾米才驟停，惹來車裡的少年怒罵：「你丫的，怎麼開車的！」
「可是你別忘了，」蘇鳳于幽幽開口，「葉江西她才是葉氏的繼承法人。」
「還有心思想著你的宋辭哥哥。」蘇鳳于怒眼瞪過去，「宋辭想也別想了，那個男人你要不起。」
閑雜人等……
江西回頭，漆黑的瞳，冰涼冰涼的：「不要跟著我。」
顧白心坎，突然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顧白幾乎條件反射，將女孩抱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心慌得厲害，對著身邊的男人大喊大叫：「快，去醫院。」
葉宗芝細細聽她呢喃，然後問：「宋辭？」
喲，這于醫生是來拆台的呀，陸千羊這就看不下去了，剛要回嘴，聽見阮江西清冷淡漠的聲音：「你的想法我並不考慮。」
Y市風雲已過三日，滿城風雨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然而錫南國際卻毫無所動，沉默得不禁讓人產生揣度，是否是宋少大人識得最毒美人心，從此妾心不改，君心轉移。
主駕駛上的男人戰戰兢兢：「少爺，好像是個人。」
「是。」
火光大作，天，開始陰陰沉沉。
陸千羊嘴裏，還真吐不出來著調的話。
葉宗信大喝：「你住嘴！」
江西好像聽不到她的話，怔怔呢喃：「宋辭，宋辭……」
男人面無表情地理了理衣領：「抓住她。」
「小燦，你去叫醫生來。」
「喂！」他伸出腳，特意很輕地踢了一腳，「誒，你死沒死？沒死就吭聲。」
「宋辭！」唐婉尖叫著，然後大笑出聲，「你父親為了阮家的女人而死，你也要重蹈覆轍嗎？」
男人退到葉宗信身邊，並沒有制止任何的動作，男孩抱著女孩被按在地上，泥水幾乎漫過了兩個小小的身影。
「柳柳，這是我送給你的帽子，我選了最好看的粉色，你一定要每年冬天都戴著。」
蘇鳳于神色大變。
顧白只道：「我對江西一向光明磊落地趁虛而入。」
「江西！」
顧白懶得與她胡侃，開門見山：「讓宋辭出來見我。」
「不許碰她，不許……」
西郊墓地外，是寬敞的國道，一輛銀灰的法拉利飛馳行駛，正道中間，突然躥出一個人影。
我家宋辭……
小小的男孩，癱坐在了地上，哭出聲。
阮江西重重搖頭：「本該死的是我，是他把存活的機會給了我。」
于景緻抬眼：「苦肉計？」
這個傻子，怎麼每次都這麼傻呢。
「不要碰我！」她抬起下巴，冰冷的黑瞳，「你們還不配。」
「宋辭！」
白色病床上的女孩突然睜開眼睛：「宋辭！」入目的白色天花板，映進女孩空洞的眼底。
大雨聲聲，有女孩傻傻地問：「媽，為什麼打雷沒有劈死他？」
宋應容挑眉，半是玩笑地認真道：「你酒品怎麼樣？我多少是一市之長，跟個醉鬼一起耍酒瘋形象不好。」
頓時，所有唁客看向女孩。
離車不到一米的距離處，躺著一個……
清凌凌的聲音，很稚嫩，那樣信誓旦旦，回蕩在雨里，許久不散。轉身，她走出了墓地，沒有再回頭。
連著三日，宋應容親臨錫南國際，想來是Y市市風好，這領袖大人閒情逸緻好悠閑，翹著個二郎腿，坐在錫南會所的手工定製老闆椅子上：「恆心不錯，每天準時報道。」
宋應容靠著沙發，交疊著兩和-圖-書條修長的腿，略帶好奇地看顧白：「你怎麼篤定宋辭在這？」
蘇鳳于冷冷一笑：「那就看她還有沒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哼！」林燦一把扯掉葉宗芝的傘，直接甩頭往山下走。
宋辭……
顧白眼一沉：「自作聰明。」
秦江不好揣測，趕緊上前，提點一句：「宋少，您多少換身行頭再去啊。」
失魂落魄，江西的眼裡，分明沒有一點倒映，像被抽空了靈魂的人偶，木訥又機械得喊著同一個名字。
一句話落，十幾個高大的男人圍住了跪坐在泥土裡的女孩，將她桎梏在地上，泥水混著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她大喊：「讓我進去，那是我媽媽，你們讓開，都讓開。」
於家壽宴不歡而散之後，宋家便向阮江西提出了訴訟，以涉嫌蓄意謀殺為由，當事人阮江西及所在的娛樂公司不曾發表任何聲明，由代理律師事務所全權處理，次日，顧白律師便以誹謗罪向唐婉及蘇鳳于提起訴訟。
阮江西如此坦言。
小小的年紀，卻力氣很大，發了狠地掙扎：「我不走，不走！」他看著遠去的女孩，沒有哭喊，小聲地問，「江西，江西，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悼念的人，一個接一個，葉宗信顫抖著雙手捧著靈位，悲痛欲絕：「清兒，我會好好照顧江西，你安心去吧。」
這少年，姓顧，取名顧白。
「江西，等我！」
「葉氏那是你父親的命，誰來搶他的命，她一定會跟人拚命的。」蘇鳳于朝著窗下望去，深冷的眼潭有幽幽光影。
「江西，江西。」
那年她才六歲，她對他說：「你叫柳是嗎？柳如是的那個柳是嗎？」
江西直直盯著葉宗芝，渙散的眼，一點一點聚焦。
「那你對宋少是，」陸千羊欲言又止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是報恩嗎？」她想了想，「或者說，你的初衷是出於報恩嗎？」
她回頭，搖搖頭：「柳是，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被小燦欺負了。」
「要你說！」顧白沒好氣地橫了一眼，蹲下，用手指戳了戳地上那一團，「喂！」
江西笑了，微微轉身，眼沐寒霜：「葉宗信，我會強大，我會堅不可摧，我要讓你悔不當初。」
「媽媽！」
嗓音微涼，竟有些凄婉，阮江西看著陸千羊，眼底，是不安的慌亂，她說：「我怕宋辭不要我了。」
「車禍的時候，他就坐在我身邊，死死地抱著我。」
「哦？」于景緻冷笑著，「他問了你的情況，我如實回答了。」
這麼說來，她家藝人是詐病？
「是我不好，是我守不住你。」
阮江西啊，太不動聲色了。
想必是宋家搞的鬼。
葉宗信身側的男人揮揮手，示意保鏢動手，趴在江西背上的柳是卻突然站起來，一把抱住葉宗信的手，一口狠狠咬下去。
推開拉扯著的男人，小小的身影便跑進了火里。
分明這麼一副頹廢到不修邊幅的形象，秦江就算站在男人的視角，也不得不承認，宋老闆還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帥。
「柳柳，生日快樂。」
毋庸置疑，宋辭是要去醫院鞍前馬後吧，雖然秦江不知道宋老闆和老闆娘鬧了什麼大矛盾，居然讓宋老闆耍了足足三天的性子！不過可以肯定，老闆娘耍耍苦肉計，宋老闆應該會乖乖就範。
「不。」她說，「我愛他，從九歲那年開始。」
阮江西眉頭鬆了幾分：「宋辭應該也會聽到消息。」
葉宗芝不明所以：「什麼宋辭？你在說什麼？」手，被江西抓得很疼，「發生什麼事了？」
「休想！」眼底淬了火光，一片陰狠之色，葉宗信暴怒地大喊，「就算她是葉江西又怎麼樣？葉氏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是我十五年打拚來的血汗。」
「我要去找他。」
確實，他非正人君子。
男人上前去拉她。
陸千羊啞口無言，獃滯了許久才回神。
「柳柳，他們都不喜歡你，我也會和你玩的。」
男人刻不容緩，不敢再耽擱，他有預感，這個女孩，將是他家顧小爺的劫數……
顧律師啊，竟如此失意得有些落魄。
顧白回頭：「我不喜歡曲線救國。」看向低頭不吭聲的秦特助，「轉告你老闆，老子不稀罕和他玩三顧茅廬。」轉身，不想多言。
顧白挑眉：「何以見得是苦肉計？」
「江西，不要趕我走。」
也是，在於家壽宴上，她輸得太慘烈了，情敵相見，哪有不眼紅的道理。
「柳柳，我等你。」
「江西，」柳是站在她旁邊，離著觸手可及的距離，稚嫩的聲音那麼堅定，他告訴小小的女孩，「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我也不會。」
葉宗芝提高了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對你做了什麼？」逼近過去，「送和*圖*書你來醫院的是什麼人？」
「幫她？那也要看宋家答不答應。」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蘇鳳于嗤笑，「是我把唐婉推下水的，她卻三緘其口，從頭到尾沒有為阮江西辯解一句，她才是最恨阮江西的人，恐怕巴不得她死個乾淨。」
葉宗信撐著傘，側身俯睨著地上的女孩，黑色的大傘擋住了半邊臉，唇角扯動，他說：「今天夫人大葬，別讓任何閑雜人等進去。」
弱小的身體，一人為營，將葉宗芝的話拋在耳後，她走出了病房，門口，柳是一直等在那裡，緊張地看著她，並沒有說話，側身站到江西身邊，然後隔著半米的距離，小心翼翼地跟隨。
「你就是這麼對宋辭玩心計的？」于景緻的口吻，越發咄咄逼人。
真是冤家路窄，于氏醫院這麼大，怎麼來一次撞見一次。
顧白指著落地窗外：「那裡的宣傳海報三天前換成了江西，而錫南國際會所的這間休息室正好對著那張海報。」
葉宗信只好作罷。
「誰？」
葉以萱聽聞，嘴角一揚，眼底乍起一簇亮光：「我怎麼忘了，是葉江西害死了宋錫南，宋辭哥哥一定不會再要她了。」轉念又一想，還是有所顧忌，「萬一宋辭哥哥還念著舊情怎麼辦？」
她打斷她：「千羊，我怕。」
陸千羊隨口扯犢子：「于小姐家產遍布三省，福澤天下嘛。」
「那怎麼辦？她會不會來搶爸爸的公司？」
她啊，只要遇上宋辭的事，向來披荊斬棘，遇佛殺佛。
男人摸了一把頭上的血，抬手就往林燦臉上打。
真是有恃無恐呢。于景緻眸子冷了冷，將手裡的化驗單扔進了垃圾桶，語氣微諷：「真幼稚。」
于景緻從病房外走進來，白衣大褂，帶著聽診器，手上捧著一疊病例。
「宋辭呢？宋辭在哪裡？」
正打量著，女孩突然睜開了眼，顧白驚得往後一退，手腕卻被一隻手抓住，冰涼冰涼的。
葉以萱臉色一陣白一陣紫的，不甘心地扭過頭去，嗔怒：「我不是怕宋辭哥哥會幫著葉江西對付我們嘛。」她不甘心，憤憤地咬牙，「再說了，我哪裡比不上阮江西那個賤人了。」
一隻沾了滿是泥垢的手抓住了葉宗信的衣袖。
陸千羊覺得，她又打錯比方了，直截了當地說：「我敢保證，宋辭愛你如命。」
柳是啊……
林燦聳聳肩：「誰是就說誰咯。」她眸子轉著，繼續大吐四字成語，「衣冠禽獸，斯文敗類，人模狗樣——」
蘇鳳于懶得諷她，她這個女兒還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地上的女孩低低地笑出了聲。
于景緻不予置詞，翻閱著手裡的單子，公事公辦的口吻：「檢查結果顯示，你並無任何異常。」
她猛地坐起來，仍舊只是喊著一個名字：「宋辭！」
她笑了笑，眼底一片涼意，沒有再繼續言語。
地上的女孩完全沒反應。
「我求求你們，讓我進去。」
宋市長，果然真知灼見。
「是你們，你們會有報應的。」
葉家，夜燈通明，東風戚戚的夜，註定有人難眠于枕側。
「少爺，是個小姑娘。」
宋辭幾乎一秒都沒有遲疑，抬腳就往外走。
「葉總，怎麼了？」
五月的天，雨下得淅淅瀝瀝，大片大片的烏雲籠著西郊墓地上方的天。
曲線救國？三顧茅廬？
陸千羊好震驚，她家藝人真的是在摧殘祖國的花骨子啊，感嘆：向來情深，奈何太早，不懂情深，以至緣淺。
阮江西沉默著。
宋應容嗤笑：「宋辭關心則亂，根本不過腦子，聽見阮江西三個字就昏了頭，所以連拙劣的謊話都信了。」
送葬的客人陸續走來，好奇地審視。
「呲——」
「她是來報仇的，是來報仇的……」蘇鳳于跌坐在沙發上，怔怔自語。
「你會——」很麻煩！
陸千羊抱著手，看好戲咯。
葉宗信痛呼了一聲，將柳是推倒在地，正欲抬腳，柳紹華走過來：「柳是年紀還小，是我沒管教好。」
「柳柳……」
「江西，是誰把你劫走的？」
江西的世界大概只有一個人不是別人，只是宋辭，她找不到了。
若是有備而來，十五年未雨綢繆，勢必來勢洶洶，更何況，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宋辭……
顧白回答十分坦蕩：「宋市長大可放心，我酒品比人品好。」
竟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只是，蒼白的臉，毫無生氣……
隔了不到一天，財經新聞報道，錫南國際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赴美治傷，集團事務暫由唐氏宋夫人執掌。
對此，錫南國際上下，三緘其口，連日來，阮江西三個字都無人敢提一嘴，生怕傳到了太子爺的耳朵里，那被解僱還算輕的。
這是近三個月里，阮江西第三次進醫院，身為經紀人，陸千羊好心累：「ｈｔｔps://m.hetuboｏｋ.ｃｏm.ｃom消息我壓下來了，但是媒體無孔不入，我擔心他們追來醫院。」
「後來呢？」
他張嘴，狠狠咬住男人的手，男人驚呼了醫生，重重一腳踢在柳是的背上。
宋應容笑道：「我從來不陪單身男人買醉。」她轉身，取了外套，「不過，你例外，上次的官司贏得很漂亮，作為受益人，我請你。」
不會真是苦肉計吧？！
林燦哇的一聲哭了，從來不哭的女孩，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你敢走我就天天欺負他！」
顧白有點慌了，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撥開女孩臉上臟污的頭髮，雨水衝去她臉上的泥土。
「柳柳，連我的親生父親也能背棄我，不要我，而我所有的至親都坐視不理。」那雙昔日清婉的眼眸，沐了寒光，暗了所有顏色，她說，「柳柳，我再也不敢相信別人了。」
陸千羊問得小心翼翼，不曾想過，那些被阮江西深藏的過去，這樣驚心動魄。
「江西，你別求他！」
然後，男孩紅著眼，用瘦小的背擋住她，死死抱住地上的江西：「不許碰她，鬆手，不許碰她。」
葉以萱驚呼了一聲：「宋辭哥哥他也知道了？」
相繼之後，阮氏電子的代理執行董事長葉宗信發布聲明，其女不治身亡。
她冷眼旁觀，是坐觀虎鬥？或者漁翁之利？
陸千羊看著她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錯。」
「爸爸。」
秦江越來越覺得，宋市長醉翁之意不在酒。
「難怪她那樣對付我，」葉競軒恍然，目露兇狠，「原來她是有備而來，想報復我。」
「住手！」
顧白話落便轉身走人，只是才走了一步，休息室的門便應聲而開了。
江西猛地抬頭，空洞的眼，有了一絲灼熱的溫度：「宋辭呢？」她一把抓住葉宗芝的手，很用力，「姑姑，宋辭呢？」
僵直的背突然頓住，江西回過頭，藏在病號服里的瘦小身體似乎要不堪負重，搖搖欲墜。
「她沒有死，她居然沒有死！」靜夜裡，女人嗓音尖細，慌張驚恐：「她來找我們報仇了，她是來替阮清報仇的！」
林燦伸出手，在江西眼前晃了晃，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回頭問葉宗芝：「這到底醒了沒醒？」
宋應容笑了笑：「顧律師好本事啊，宋辭可是在裏面待了三天都沒走出來一步。」
「林燦！」
顧白不說話，很不想承認不是他好本事，而是宋辭在阮江西前沒能耐。
宋應容不以為意：「宋辭是色令智昏，我旁觀者清。」頓了一下，宋應容看向顧白，帶了幾分探究的審視，玩笑的口吻，「不過你也不比宋辭有腦子嘛，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趁虛而入？」
「你的命是我給的，是我的！」
「哧！」女孩兒輕笑了醫生，脆生生的嗓音，「假仁假義，人面獸心。」
葉以萱驚愕：「媽媽，你的意思是，」眼底掩不住躍躍欲試的雀躍，「會、會殺了她嗎？」
顧白一腳踹過去：「還不快滾去開車！她出事了，我就弄死你！」
「她怎麼了？」
先是有報道曝出，西郊墓地外的河裡發現一具九歲女童的屍體，據法醫報告顯示，已排除他殺的可能。
若非篤定宋辭在，顧白絕不會日日登門，他可不是會做無用功之人。
陸千羊心驚：「怕什麼？」
「我們似乎總在醫院見面。」
「我媽媽在等我！」
宋應容斂了嘴角笑意，目光凝神，直視顧白的眼：「是捨不得吧，捨不得江西一點點委曲求全。」所以，戰戰兢兢，毫無保留。
葉宗信靜靜睨視，大雨瓢潑，風聲呼嘯了許久。他抬手，推開江西的手，冷漠地轉過身去：「把人扔出墓地。」
「呵呵。」她嗤嗤地笑出了聲，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站起來。
還未長大的孩子，說她再也不相信了。
宋應容尋著看過去，窗外正對著的，是錫南國際頂樓的巨幅廣告海報，上面掛著的人，正是阮江西。
「……」
前兩日，顧白可是守了幾個小時再走，當然，宋應容同志也十分堅定地鎮守在崗位上。
陸千羊立刻會意了，代表發言：「沒病住住院，促進一下消費嘛。」
「你終於醒了。」
混亂嘈雜里，風吹火聲，夾雜著少年嘶啞的聲音：「江西，不要怕，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宋應容似笑非笑，彎彎的眸子眯了眯：「恐怕是宋辭剛把自己關進去那會兒就讓人掛了江西的海報。」她似真似假地嗔怒了一句，「我家小辭居然還玩睹物思人這麼俗套的梗，真幼稚。」看向顧白，宋應容眼帶笑意，「還有，江西也是，苦肉計神馬的，老掉牙了。」
秦江總覺得，宋市長若不是閑得蛋疼，就是故意在守株待兔。
江西太小，還揣度不透人心，不懂大人的爾和*圖*書虞我詐，並不知曉這場權利**的爭奪，誰敵誰友。
「不準讓他死。」
阮江西眼底驟然浮出點點明媚的光亮。
葉以宣急促地跑進來，身後是葉競軒。
女孩兒輕喃著，手鬆開，緩緩閉上眼，倒在了雨水漫過的馬路上。
秦江正要好好細究一下，卻是宋應容沒沉住氣，從老闆椅上起來：「顧律師，我們有話好好說。」
阮江西依舊雲淡風輕般不驚不怒：「你的話，我家宋辭從來不會信一分。」
阮江西毫不遲疑：「會。」
「不想。」她語氣淡淡，好似輕描淡寫，「早晚要去做的事，為什麼要想，我不喜歡空想。」
宋應容一臉老生常談的樣子：「顧律師，還是那句話。宋辭不在公司。」
「快，滅火！滅火！」
陸經紀人已經無語了好嗎？除了翻白眼還能怎樣？吐槽宋大人她怕阮江西跟她拚命。
顧白聞言，二話不說，直接起身就走，宋應容喊住他：「顧律師今天不打持久戰？」
「……」
林燦立馬跑出了病房，葉宗芝坐在床邊，看著眼前已經瘦得不成樣子的女孩，她還在怔怔自語。
「江西，」
江西大喊大叫，指甲都快陷進葉宗芝的手腕里。
「我這個做姑姑的再給句忠告，你那個父親，我那個哥哥，手段絕著呢，應該要不了多久阮家小繼承人不治身亡的消息就會滿城皆知。」葉宗芝抱著手，面目表情，好似無關緊要。
阮江西淡淡回：「我對宋辭，從來都勢在必得。」
柳是發了瘋般去追，卻在路口被柳紹華拽住，他小小的拳頭打在柳紹華身上，哭著喊著：「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了她，是你！」
阮江西似是一聲輕嘆，笑得荒誕：「沒有後來了。」眸子，有些空洞，「一等，十五年，好像一輩子那麼長，本來以為都忘了的事情，忘了的人，現在想起來……」
「江西。」柳是怔怔地看她，移不開眼，也移不開步子。
顧白細細看了一番，渾身臟污，身上全是泥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頭髮貼在臉上，看不清模樣。
顧白不置可否。
那時候，他還不懂至死不渝是什麼，只是覺得，他要守著這個女孩一輩子，一輩子有多長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要寸步不離地一直跟著她。
顧白哼了一聲，然後推開車門下去，前排的男人立馬上前去撐傘。
葉宗芝倒了一杯水，走到病床前，遞給她：「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她怕什麼呢？宋辭那一腔近乎魔怔的情深，早就由不得他自己了。關心則亂，是阮江西自亂陣腳了。
時至今日，十五年之久，即便當年的阮氏不再，葉家仍舊匍匐其下。
葉宗芝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哪？」
「是。」
他不曾否認，斂著眸，沉默了許久，靠著門，語調慵懶：「要不要去喝一杯？」
滿身雨水的女孩，跪在泥土裡，裙擺染了一身臟污。
回頭，怒目冰涼，宋辭吼：「你放開！」狠狠推開拉著他的唐婉，轉身便往火葬場最中央的火光里跑。
不是死了吧？
沉寂的空氣，都是冷的，荒荒涼涼的，久久，她輕喃著：「他是替我死的。」
江西嘴巴張張合合，自言自語著。
葉宗芝隨口應了一句：「說是遇了火，傷了肺。」
果然，阮江西還是宋辭的死穴。
蘇鳳于輕哼了一聲：「哼，你爸爸辛辛苦苦經營了十五年的心血，怎麼可能會白白便宜了阮家的人。」她冷笑，「更何況還有一個對阮江西虎視眈眈的宋家，唐婉這個女人，可是比誰都狠。」
地上的人兒還是沒反應，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男人顯然愣住了。
蘇鳳于輕嗤，神色陰沉：「不僅沒有死，還變成了另一個人。」
搶？葉宗信又豈是會坐視不理，狗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一頭野心勃勃的狼。
葉宗芝怒斥：「小燦，說什麼呢？」
連著三日，顧白將H市都翻了個底朝天，
顧白頓住，望著休息室緊閉的門，語調刻意提高，帶著幾分挑釁：「江西在醫院，你不去照料，也自然會有人去鞍前馬後。」
蒼涼的嗓音，絕望而孤寂，一雙眼眸，那樣黑凝，纏繞著深不見底的冰寒。
「如果媒體來的話，」阮江西側躺在病床上，低著頭安靜地思忖著。
如此奸詐邪肆的顧律師，對阮江西卻坦然得不留餘地。
急促，慌張，是宋辭的聲音。
還是這一句，像被|操縱了的木偶，機械地重複。
「我給他電話了。」于景緻緩緩抬眸，眼底微微有些光影灼灼，「你猜，他還會不會來？」
宋辭瘋了似的踢打，精緻的小臉，早已猙獰，沒有了年幼的稚嫩：「滾，都給我滾開！」
葉宗信不露痕迹地擦掉了衣角上的泥土：「沒什麼，不相干的人來鬧事。」
「江西，江西…和*圖*書…」
阮江西只道：「我和宋辭之間，與你並無半點干係。」分明是冷冷清清的語氣，沒有丁點起伏，氣勢卻不輸一分。
顧白回頭，瞟了宋辭一眼，十分傲嬌地哼了一聲：「老子不想告訴你。」說完一扭頭，直接甩宋辭一個後背，看都不看他一眼，姿態大爺得很。
葉宗芝一把撲過去，將林燦抱起來：「葉宗信，管管你的狗！」
舉杯消愁……
自古，狼子野心，擋著弒。葉宗信啊，可沒有什麼虎毒不食子的惻隱之心。
江西冷笑，轉身走進雨里，一身臟污的裙子，背脊挺得筆直筆直，阮家的女孩，終歸有她不能折損的驕傲。
陸千羊可勁兒地搖頭：「怎麼會？」她信誓旦旦地保證，「相信我，宋辭對你，忠心耿耿，絕對不可能叛變。」這個比喻不太確切，她又換了一種說法，「不要懷疑，親情那種東西，在你家宋辭那裡，頂多隻有三天重量。」
「江西，」陸千羊抬眸，遲疑了一下，「你想過報仇嗎？」
宋辭直接無視了秦江，腳步急促就走了。
柳紹華整個人僵住。
他怎麼甘心，怎麼甘心！葉宗信咆哮出聲：「葉江西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她想拿回去，絕不可能！」
墓地外，環著入口，站著兩排黑色著裝的男人，面無表情，嚴陣以待。
「救我……」
「讓我進去。」江西撐著身子，滿臉臟污，唯獨一雙漆黑的眼，直直看著葉宗信，「讓我進去。」
「宋辭！」
葉以萱眸子猝然一冷：「怎麼又是她！」她恨恨咬牙，眼底陰測與蘇鳳于如出一轍。
「先生。」
宋應容輕笑出聲，聳聳肩：「哦，我酒品還不如人品呢。」
他的視線，忽然便柔軟了。
蘇鳳于仍舊不安，近乎逼視，眼裡瞳孔在放大：「就算是意外，她也不會善罷甘休，你難道忘了，當年你是怎麼把她趕出墓地的。」她方寸大亂，驚懼地顫著身體，「這個阮家，還有葉氏，都是從她手裡搶來的，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葉江西的，她都會搶回去的。」
「不要走，等我。」
阮家江西，這個Y市最尊貴的女孩，卻跪在一地泥濘里，這樣卑微地央求。
九歲……
林燦擦了一把眼睛里的水，失口罵了一句『傻子』，然後跑過去，撿起地上的磚頭就砸向男人：「都滾開！滾開！」
葉宗信摔門而去，大概是坐立不安了，總要做些什麼。
顧白誇獎：「你比宋辭有腦子。」
窗外，變天了，起了風，剛下過雪的天，飄了起小雨。
「不然是鬼嗎？」
林燦頓時一愣，拔腿就往墓地的入口跑，然後，雨傘掉地，她傻在當場。
陸千羊覺得她的道德觀與世界觀，今天全部被顛覆了，傻了許久才找切到重點：「宋少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父親，」
江西怔忡了一下，然後拔了手上的針頭，連鞋都沒有穿，赤著腳踩著冰冷的地板上，失了神，訥訥地轉身跑出去。
「我叫你柳柳好嗎？」
江西自言自語著，一丁點反應都沒有。完全封閉了對外界的感知，不管葉宗芝問什麼，都沒有任何觸動。
顧白道：「那不醉不歸。」
宋應容抱著手，揶揄道：「我可不認為你是個光明磊落的人。」顧白此人，素來能玩，而且專玩陰的，就拿上次她被舉報的案子來說，顧白直接送個女人到韓習床上，照片一拍，對方就乖乖改口供了，這手腕，哪裡有半分身為律師的正氣凜然。
五月十號，阮清下葬，前來送葬的人，排到了一里之外，唯獨，少了阮氏的小千金。
陸千羊覺得，她家藝人的措辭，著實精妙得很，精妙得很吶。抬頭瞧著那位自找苦吃的于大醫生，果然臉色難看得很，壓抑著怒氣：「你真自信。」
「葉總，節哀。」
顧白笑而不語。
「阮江西。」
宋應容不怒反笑：「自欺欺人。」
柳是冒著雨就去追，卻被柳紹華一把拉住：「跟我回去。」
「柳柳，你看，常春藤比你都高了。」
想他宋辭，傾國傾城禍國殃民的一張臉，三天沒出辦公室，如今這般樣子……秦江偷偷瞟過去，皺巴巴的襯衫，亂糟糟的頭髮，影沉沉的黑眼圈，以及下巴冒出的鬍鬚……
「快拉住他！」
葉宗芝鬆手，神色淡淡，看著女孩失神踉蹌的背影，不疾不徐地開口：「還有閑情惦記外人，西郊墓地，你母親今天下葬。」
律師就是律師，觀察之細微，推測之精準，異於常人啊。
「媽。」
她說：「救我。」
葉宗信一把抓住蘇鳳于的手，沉聲怒斥：「什麼報仇，當年那場車禍是意外。」他一字一字刻意咬得很重，「你時刻記住，當年只不過是一場意外。」一雙鷹眸，陰鷙，難掩滿眼的凶光，「**，只要找不到痕迹，那就是天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