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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你很閑嗎？」

「嗯，抽了幾根。」洪景元戒煙兩年，這兩天又抽上了。

神明啊神明，請讓我替她，替她受所有的罪。

祁培林說：「媒體那邊你去打個招呼，讓他們別亂寫。」

「你這兩天是不是都沒睡？」

他又指另一個：「這是奶奶。」

等徐檀兮把湯喝完了，祁栽陽才從錢包里拿出一張照片，小心翼翼地靠近病床，指著照片里的一個老人說：「這是你爺爺。」

孟滿慈把手機掏出來，找到祁栽陽發給她的照片，給老頭子看：「這個。」

洪端端：「……」

「那我給你講個笑話？」

他一路介紹下來：「人太多了，你現在認不全，以後再慢慢認。」

「那你問問，除了蘿蔔排骨湯她還喜歡吃什麼。」

祁栽陽解釋說：「他們不進來，等你身體好點了他們再來。」

是這樣的，任玲花是個名人，雖然已經退休了，但她愛玩微博，有不少粉絲，她沒退休前也是外交部響噹噹的人物。

戎黎。

大風奶聲奶氣、一本正經：「姐姐又不想上幼兒園。」

「這是舅舅舅媽。」

晴天乖巧又懂事地改了口：「那個好看的姐夫是誰啊？」

他手揣在兜里，兩條大長腿懶洋洋地往前伸著，語調慢慢悠悠：「從前有個傻子，他暗戀一個女孩子，很想跟她在一起，然後他就跟女孩子的偶像換了酒店房間，故意把自己脫|光，還雇了狗仔，等女孩子來敲門的時候，他不要臉地叫了聲寶貝兒，最後他暗戀的女孩子更討厭他了。」

時間是良藥，她總會好的。

祁栽陽看得直抹淚。

然後姑姑就不見了。

「杳杳。」

爺爺說大人不叫哭鼻子。

「戎黎，不是大貨車撞的。」

「回家再哭。」這麼多人看著呢。

祁栽陽的母親叫任https://www.hetubook.com.com玲花，是個很時髦新潮的老太太，平時出門都要畫眉的。這幾天任玲花沒有心情畫眉，她憔悴得不得了，正在哭。

任玲花不要。

「嗯。」

晴天又問：「那以後會好嗎？」

祁長庚是導演，雖然退休了，但還是半個公眾人物。

她哭著喊，可沒人應她，四周霧蒙蒙的，她也看不清自己到底在哪裡，然後她聽見一個聲音，從遠處來。

他抱得很緊：「你睡了兩天。」

徐檀兮懂的，懂他想說什麼，點了點頭：「嗯，好。」

她是話少路子野的性子。

爺爺想了一下：「是姐夫。」

「杳杳。」

徐檀兮臉皮薄：「我自己——」

這兩天他們來醫院來得勤，沒準被拍到了。

是祁栽陽的聲音，他說：「是我，是爸爸啊……」

晴天爬到爺爺腿上去：「今天早上我看到姐夫哭鼻子了。」

他是從泥潭裡爬出來的人，他見過那麼多黑暗的人性，他早就不相信神明了，但他還是雙手合十地祈求了，奉上他所有的虔誠。

大風是個安靜的孩子，穿著小皮鞋坐得端端正正，晴天很活潑，在涼亭的椅子上爬上爬下。

她吸吸鼻子：「嗯。」

「喜歡吃魚、秋葵、雞蛋羹。」孟滿慈說著鼻子發酸，「還有土豆燒肉。」

響噹噹的任玲花哭得像個幼兒園小朋友：「拍到就拍到，外交官就不能哭不能傷心嗎嗚嗚嗚……」

四月十五號，祁栽陽燉了蘿蔔排骨湯來醫院，但徐檀兮沒喝到，她從老宅回來之後，就一直昏睡不醒。

她往門口看了兩眼：「我去洗漱一下。」

他拿開她的手，把臉埋在她肩上，不想讓她看見他發紅的眼睛：「我沒有關係，我只要你好好的。」

二叔家的龍鳳胎和*圖*書才四歲，女孩是姐姐，小名叫晴天，男孩是弟弟，小名大風，因為他們出生那天天氣晴朗風很大，所以一個叫晴天，一個叫大風。

「已經打過招呼了。」

她很難過，為徐檀兮，也為家人。

他不貪心，只求她平安。

就說了這麼一句。

徐檀兮猛地睜開眼，看見了他。

洪端端眼睛里也進沙子了，江醒帶她去了後面的噴泉池，那裡人少。

那是一張全家福，照片里有很多人。

「跟你沒關係。」

其實她嘗不出來，嘴裏很苦，她點頭說：「很好喝。」

「……」

這兩天，她一有空就往醫院跑，他總在她忙完的時候出現，然後送她來醫院。

晴天問爺爺那叫什麼？

「我抱你去。」

她沒有睜開眼，額頭上全是汗，她在掙扎，手緊緊攥著戎黎的手。。

徐檀兮抬著手拿著，戎黎抱她去了病房的浴室。

爸爸糾正：「不是哥哥，你要叫姐夫。」

「嗚嗚嗚嗚……」

她搖搖頭，抬動腿后才發現沒力氣，戎黎把輸液袋從架子上取下來：「你拿著這個。」

任玲花忍不住，眼淚它不要錢：「我難過嗚嗚嗚……」

她做催眠治療的那幾天，戎黎都有去，偷偷地，藏在她睡著后的床邊，每次她醒來，第一個看見的總是他。

她問姑姑：「那是誰錯了？」

徐檀兮把湯碗推開一些，伸手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來一條幹凈的手帕，雙手握著遞給祁栽陽，她沒有說什麼，但眼神柔軟，勝過千言萬語。

媽媽說：「因為生病了。」

照片里的那一大家子，有一半這會兒都在醫院花園的亭子里。

江醒側著身子，彎腰看她：「還很難過？」

戎黎擦掉她臉上的眼淚，抱住她：「杳杳。」

旁邊的老頭子是她老公：「別哭了。」https://m.hetubook.com.com

祁栽陽立馬問：「好喝嗎？」

他其實想說的是：你還有很多家人，很多關心愛護你的人。

她伸出手去，眼前的影像像沙一樣，慢慢散開了，最後拼湊成了戎黎的臉。

她恢復記憶的那天也是，睜開眼就看見了他，紅著眼睛的他。她當時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抱抱他。

旁邊還有兩位老人家，是徐檀兮的外公外婆。

啊。

晴天：「……」

要是平時，祁培林肯定要說他一頓。

「她很長時間沒有進食，只能喝一點點。」

她很慶幸，慶幸她不是徐伯臨的女兒，慶幸戎黎與這個人命案子無關。

她坐起來：「先生。」聲音又干又啞。

洪端端趕緊把頭扭開，看別的地方，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那你講吧。」

戎黎說：「對不起杳杳，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她坐在石板凳上，眼睛紅紅的。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徐檀兮靠在他懷裡，伸手去摸他的臉、他的眉頭、眼睛，「對不起，沒有早一點想起來，害你自責了那麼久。」

戎黎端著湯碗，拉了椅子坐下：「你手沒力氣，我喂你。」

「這個是二爺爺。」

「這是他們家的龍鳳胎。」

戎黎守在床邊，握著她的手，一遍一遍喊她：「杳杳。」

洪正則七十有五了，兩鬢斑白，身體很硬朗。他和妻子孟滿慈都是搞學術的，已經退休了。

涼亭南邊，坐了祁栽陽二叔一家。

外公外婆旁邊坐的是舅舅舅媽。

其實是祁栽陽不讓他們進來的，怕她會不自在。

徐檀兮低著頭，看著裏面的人，四月的日頭在她的目光里漸漸溫柔。

祁栽陽接過手帕，沒捨得拿來擦眼淚，就攥在手裡，嘿嘿嘿地傻笑。

「這是你堂叔。」

「別難過了。」江醒哄她，「我給你買包行m.hetubook.com.com不行？」

他很狼狽，頭髮亂糟糟的，衣服皺巴巴，黑眼圈和鬍渣也都出來了。

她睡著的時候，他摸著她腳踝上的平安扣，一遍一遍祈求裏面的神明。

媽媽說：「不可以哦，你要上學。」

「杳杳。」

徐檀兮望了望門口。

她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姑姑還說：「以後不用來看姑姑了，姑姑要走了，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洪端端鼻子不通氣，聲音悶悶的：「很難過，買包也好不了。」

徐檀兮有點懊惱。

他哪裡睡得著。

洗漱完之後，徐檀兮讓戎黎把外面的人請進來，但只有祁栽陽進來了，手上拎著一壺湯。

任玲花哭得不能自已：「徐家人肯定對她很不好，尤其是那個徐伯臨嗚嗚嗚……還有那個溫照芳嗚嗚嗚……我孫女肯定吃了好多苦嗚嗚嗚……」

祁栽陽愣愣地哦了聲。

「我睡了多久？」

祁長庚又掏了個手絹給她。

洪正則把老花眼鏡戴上，端遠了看：「像她媽媽。」他摸了摸屏幕，「你問問栽陽有沒有外孫女婿的電話。」

這個弟弟好煩。

一勺湯已經喂到她嘴邊了。

徐檀兮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祁栽陽一個一個指給她看：「這是外公和外婆。」

「媽媽，」晴天問媽媽，「大爺爺家的姐姐為什麼一直在睡覺？」

他的眼睛很有辨識度，尤其是看她得時候，總像在逗她。

祁栽陽把湯壺放下，想擰開，但慌慌張張，手一直打滑，擰不開的樣子有點傻。

「我已經要到號碼了。」

她醒不過來，還在夢裡。

洪景元和妻子祁培林都是活躍在熒屏上的公眾人物，兩人都戴著口罩。

「很忙啊。」他說話的調調像在開玩笑，目光卻很認真，「忙著哄你啊。」

徐檀兮往旁邊挪一點，空出位置：「你躺下睡會兒。」

她看見wwｗ.hｅｔｕbｏoｋ.cｏm.com祁栽陽眼神期待，只好張了嘴。

不過祁栽陽很開心，開心得都要哭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燉了蘿蔔排骨湯。」

晴天不跟媽媽和弟弟玩了，她跑去爸爸那裡：「爸爸，病房裡的那個好看的哥哥是誰啊？」

「杳杳。」神經緊繃了太久，突然放鬆下來，他聲音沒有力氣，「你嚇死我了。」

她後背靠著涼亭，腿伸著，腳下是一雙黑色短靴，她戴著墨鏡，突然來了句：「要不要找幾個人把徐伯臨埋了？」

就很沒辦法。

「會的。」

祁培林湊近，嗅了嗅：「你又抽煙了？」

爸爸答不上來，看爺爺。

祁長庚：「……」

整整兩天，他真的連自己埋哪兒都想了。

她拿過去，擤了一把鼻涕：「嗚嗚嗚……」

洪景元平時是個循規蹈矩的老幹部，這次難得沒說她胡來，瞥了她一眼：「後面再說。」

戎黎讓她抱著，不說話，她沒哭，他倒哭了。

爺爺說：叫眼睛里進沙子。

他好會哦。

「你有照片嗎？」

「祁導還在外面，他也兩天沒睡。」戎黎說，「祁家和洪家的人都來了。」

戎黎一勺一勺地喂著。

晴天生了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那我可以天天來看她嗎？」

姑姑說：「是惡人。」

她手在被子里，抓著戎黎的手，手指不安地動了動，想了半天：「我餓了。」

兩天的話，那今天是十七號。

祁長庚掏出個口罩塞給她。

夢裡姑姑跟她說：「杳杳，你沒有做錯。」

祁長庚看不下去：「你把口罩戴上再哭，會有記者拍到。」

不是的，不是他的錯。

洪正則上了年紀，老是忘事，他打開手機的備忘錄，因為不太會打字，就用手寫鍵盤，在屏幕上手寫道：孫女喜歡魚、秋葵、雞蛋羹、土豆燒肉。

病房裡有乾淨的碗，戎黎走過去，擰開湯壺，倒出來小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