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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闕

作者:海青拿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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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杼的番外(四)

番外

杼的番外(四)

明堂上,天子見到兄長很是高興,問了他好些晉國之事。兄長一一對答,從容不迫。我站在一旁,朝王姬瑗那邊望去,卻不見公女姮。
我承認,在那一瞬,我想到的是杞國堂前那窕窕的身影……
我們看他臉色,再多疑問也只有先咽在肚子裡。
「我自然是去明堂獻祭!」熊勇一臉坦然,說罷,看看我們身後,「是了,姮不是跟你們一起麽,怎麽不見她?王姬,姮呢?」
公女姮的兄長與虎臣輿相交甚好,這件事我是知道的。而且熊勇一向說話不正經,我沒有往心裡去。
熊勇拍拍我的肩,痞痞地笑:「姮是美人,可需教你兄長看緊些。就算不肯讓給我,也莫便宜了虎臣輿。」
虎臣輿也在,看到他們在一起,我心中一股憤懣衝起。
楚人臣服於周,熊勇年幼時就被楚子送到辟雍受教。他脾性不羈,尚武好鬥。記得當年剛來到辟雍的時候,子弟們都是小童,最多玩玩木棒。只有熊勇隨身帶著一柄銅直兵,發怒的時候就「鏘」一聲拔|出|來,嚇得別人嗚哇哭叫。
就在我和公明也為國中雨勢擔憂的時候,第二天,王姬瑗告訴我們,公女姮一早就出發去頡邑探望她的姐姐。
兄長本來是要去鎬京的,卻突然轉道先來了辟雍。
「就是,」公明說,「兄長和公女姮在裡面做什麽?」
王姬瑗說:「你們說她是不是受不得思念煎熬,於是去了頡邑?」
公女姮從頡邑回辟雍的時候,兄長趕去見她。
「哦?」我訝然,「虎臣輿?」
我連忙搖頭,道:「兄長近來消瘦,國中無論人民宗老都甚為憂慮。」停了停,我說,「我想起公女姮之事,便猜測兄長是為此傷神。兄長,父親將唐地傳下,遷都為晉,多年辛苦而至今日,國祚萬民皆維繫于兄長。我等三人雖為兄弟,可兄長心中有憂煩,從不告知我與公明;我知此乃兄長慈愛,可兄長若損傷身體,我與公明……」
我微訝,想起了公女姮先前對我說的話,忍不住問,「那兄長是為何……」
「你們小聲些!」我預感到這兩個人會吵得沒完沒了,打斷道:「勇,我們去看鸁獸,你去麽?」
再見到公女姮,她似乎長高了一些,更漂亮了。和圖書
「怎麽了?」我問。
熊勇雖魯莽,最大的愛好卻是美人。自從我們認識他,閒聊的時候從來少不得美人的話題。從前我們熘出市井去看圩日的時候,他就教會了公明對著迎面走來的女子吹口哨,並且走上前去搭訕,一口一個「美人」。
「你不擋我我怎會推你?」
正是因為習慣了他的厚臉皮,所以當熊勇對著宮女姮直呼其名的時候,我雖意外,卻並不十分吃驚。
「都是你!」王姬瑗說,「你擠我做什麽!」
「我二人各有堅持,無法顧全彼此。」她輕聲答道。
我怔怔然。
提到兄長,我又有些發窘。
「是公女姮?」我問。
「哦……」王姬瑗似有所了悟,眼睛發光。
……
王姬瑗受用地莞爾。
我說:「兄長,你不是說要留在辟雍……」
「不留了。」兄長澹澹道。
喉嚨哽咽一下,我不想哭,此時卻再也忍不住了。
事情變化,並不總會遂人心愿,即使它曾經讓人覺得無限美好。
我應下。
「次兄……」公明被我扯住手臂,一個勁掙扎。
我們三人登時僵住。
「姮跟你兄長在一起麽?」路上,熊勇小聲問我。
熊勇嗤笑說:「公女姮與你兄長行禮了麽?婚約未立,你先拿人家當了長嫂!且公女姮嫁的是你兄長又不是你,你管得著麽?所以說你們周人愛整天端著死板貴族架子,在我楚地,只要女子未行婚禮,照樣……」
隔年開春,兄長親自從齊國迎來了齊侯的女兒,我們的長嫂齊姜。
「噓!」前頭的王姬瑗回頭狠狠瞪我們。
裡面什麽聲音也沒有傳出,公明甩開我的手,湊上前去。
「不是你想的那樣。」兄長道,神色有些許疲憊,「杼,我與她之事,根由不在虎臣輿。」
兄長出發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的神色裡並不盡然是喜氣,似乎藏著什麽事。等他回來的時候,卻是獨自一人,沒有帶回公女姮的車駕。
「去!」熊勇瞥瞥公明,惡劣地笑,「當然要去,鸁獸都知道要跟著美人。」
兄長閉著眼睛。
兄長沒有說話,按按緊鎖的眉心,將身體靠在小几上。
公明道:「你不是說她昨日見過我兄長之後,還小病一場?」
他仍如以往和_圖_書,每日與臣子商討庶務,到民間田地中巡視。但是他變得沉默,臉上也難見笑容。他早出晚歸,埋頭在各種事務中,似乎決計不讓自己有一點空閒。
天子駕臨辟雍,大豐之日會射,不少貴族都聚集而來。
熊勇咧嘴笑,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姮又不是周女,是杞女。」
「公子,上回在辟雍,姮已與他廢去婚約。」她如是道,「今日誤會,錯全在姮一人,與虎臣實無干係。」
「晉侯與公女姮真好呢。」她的神色無比羡慕。
但王姬瑗方才說婦人的時候,我的心微微一動。
出門見美人也不會忘記國事,臣子們說得不錯,兄長的脾性像足了父親唐叔虞。
聽到這個消息,我吃驚不已,立刻從鎬京趕回辟雍,在路上截住了正要返國的公女姮。
「都是你!」
其中有我和公明的好友,楚子熊繹的兒子熊勇。
「鸁獸?」王姬瑗反應過來:「哦……確是鸁獸!」她看向我笑咪|咪地說,「杼也同往觀之如何?」
我不再出聲。
只有我知道他這是為了什麽。心裡忽然有一種感覺,公女姮在兄長心目中的地位,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別的女子可比了。
「這回比試又是虎臣輿得了第一,如何是好?」會射之後,公明挖苦地說,「公女姮呢?你不是要比試給她看麽?」
「次兄不想看就回去吧,明堂那邊可熱鬧呢。」公明朝我擠眼,說罷,不待我阻止,他已經同王姬瑗順著牆根朝鐘室的門邊摸去。
「你不是說周女無趣麽?」公明瞥他。
很可惜,熊勇的雅言口音濃重,被搭訕的女子常常掩袖笑著跑開。他不以為意,篤定的告訴我們,說周女無趣,若是在楚國,沒有他拿不下的女子。
「為何?」我問。
可即使這樣,兄長也沒有開懷。
我遠遠聽到裡面傳來悅耳的弦音,是公女姮在鼓瑟。她彈的曲子我從來沒聽過,很是悅耳。兄長顯然也陶醉其中,我看到他在門口立了好一會,直到琴音停住,他才邁步進去。
「不知。」王姬瑗說,「我還未起身她就走了。」
公明:「……」
兄長是看著我們長大的,我和公明的心思在他面前向來掩不住。兄長也不點破,含笑地答www•hetubook•com.com應我們。
「今早?為何?」我問。
「胡說什麽……」輪到我面紅耳赤。
我瞪著公女姮的臉。
「讓他去吧。」我無奈地笑笑,跟他說正經事,「方才從人來報,兄長快到了。」
我看著他的樣子,有些心疼:「兄長,聽聞虎臣輿還未往杞國遣媒人,兄長若去鎬京向天子陳以情由,此事或許還可挽回。」
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臉,不但我和公明,連宗老和臣子們都憂心忡忡。
熊勇像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勞煩公子轉告晉侯,信短話長,姮有些事需親口同他說,他若是能來,姮會一直在辟雍等他。」公女姮對我說這話的時侯,神色誠懇,眉間似乎藏著些心事。
「哦?果真?」公明來了精神。
「兄長……」
「他哪裡比得晉侯。」王姬瑗紅了臉,卻笑嘻嘻地盯向我:「杼,我可聽說晉侯在為你尋覓婦人,已經問了好些諸侯。」
我和公明面面相覷,各自的臉上滿上訝色。
「都是你!」公明反駁,「說好了要一起看,你非要擋著,還出聲!」
我如獲大赦:「甚好!」說罷,三人裝模作樣,歡歡喜喜地跑開了。
公明作恍然大悟狀:「也是呢!你說不定能像后羿那樣,把太陽也射下來。那你可就無敵了!不光虎臣輿跪地求饒,說不定天子會把鎬京所有的美人都賜給你……哦,你不喜歡周女,那也無妨,齊女、魯女、衛女什麽的也多的是,不過公女姮你就別想了,那是我兄長……」
車馬已經備好,兄長就這樣離開了辟雍。轔轔聲中,我在宮門前望著他遠行,只覺得那身姿帶著幾分蕭索。
熊勇道:「我先前去找公女姮,她正與虎臣輿說話。」
「你又來!」不等王姬瑗答話,公明瞪他,「跟你說過多少回,不許纏公女姮!」
幾日後,兄長擇定媒人,攜雁前往齊國。
「兄長,你心中不好。」一日夜裡,兄長歸來,我瞅准空隙,鼓起勇氣對他說,「兄長近來食量甚少,又夜不能寐,連國中的人都知道了。」
「我還未說完!」公明正要上前去追,我把他拉住。
當年敢跟他玩的只有我和公明。原因無他,子弟中我最年長,師氏吩咐我要帶頭引導;www•hetubook.com•com而公明跟熊勇一樣頑皮,這兩個人撞到一起正是棋逢對手。時日長了,我和公明覺得他為人有義,漸漸地交好起來。
從明堂出來以後,公明對兄長說她贏了王姬瑗的鸁獸,要帶兄長去看。
看過鸁獸之後,突然大雨傾盆。待我和公明匆匆回到宮室,兄長已經離了辟雍,往鎬京去了。
我點頭笑笑。
兄長看著我,過了會,他露出苦笑:「是麽?」
我的臉騰騰發燙,不敢看公女姮,更不敢看兄長。
「知曉了。」他的聲音和緩而沉著,如同我小時候被惡夢嚇哭時,他勸慰的語氣,「杼,我必不再如此。」
他並無倦怠之色,一如既往衣冠齊整,俊雅依舊。這是他的一個過人之處,他永遠不會在人前露出萎靡疲憊的樣子,人們看到的他,總是風采奕奕。
她的目光動了動,似乎平靜,又似乎盛滿了悲傷。
公明和王姬瑗兩人吃吃地賊笑,不住拿話鬧我。
我心道不好,可是已經晚了。
幾日後,虎臣輿在教場上以一頭死麂委贅,在天子和貴族的睽睽眾目之前向公女姮求婚。天子首肯,令虎臣輿依禮完成婚事。
公明摸著下巴:「我兄長不在,她留在辟雍也覺得無趣吧?」
「……別擋著!」他想把王姬瑗的頭按下去,王姬瑗急了,推開他,「哎,你踩著我裳角了……」
「公明即刻收拾行囊隨我返國,杼留下。」他進門就對我們吩咐道,語氣平靜,眉眼卻不掩陰沉。
但是公女姮擋住了我。
大豐會射,熊勇三弋四鴻。這個結果其實不錯,比我和公明都好。可惜,熊勇之前曾放言要與虎臣輿一比高低,而虎臣輿此番得了六鴻,乃是全場最優。
王姬瑗果不食言,在鍾室中,兄長終於見到了宮女姮。
門框離這裡不過兩三步,我唯恐驚動了兄長,連忙噤聲停住。
兄長輕嘆一口氣,少頃,他的手掌輕輕握住我的肩頭,寬厚而溫暖。
兄長從晉國趕來,風塵僕僕。
楚人荊蠻,師氏大為頭痛,責罰當然少不了。受教的子弟們被他嚇過幾次,見到他就像見到惡鬼一樣避之唯恐不及。
雨水滂沱了整日,聽晉國來的從人說,晉國的天氣也不好,兄長出來之前還很不放心。他命人嚴密監視水m.hetubook.com.com道,若有洪澇即刻來報。
我也笑:「我聽兄長說,那人他見過,品貌不錯。」
「我兄長忙去了。」公明道,「倒是你!方才匆匆走了,到處也找不著人,你去了何處?」
兄長的好事被我們攪了場,回去的路上,公明和王姬瑗互相埋怨。
「她方才走開了。」王姬瑗小聲地說,一臉遺憾。不過很快,她莞爾一笑,「勿慮,你稍後帶晉侯去鍾室,一切有我。」說罷,她一臉自信地熘了開去。
「杼!」這時,熊勇忽而出現在前方。看到我們,滿頭大汗地跑過來,「你們去了何處?叫我好找!晉侯呢?聽說他到了辟雍?」
「都是你!」
「你們站住!」我急忙跟上去,想把這兩個無法無天的人拉走。
「你不推我我怎會出聲?」
「瑗方才不是說想去看鸁獸?」公明向來有急智,鎮定地對王姬瑗說。
當我回到晉國把教場上的事告訴兄長,他並沒有說什麽。
鍾室內的二人已經發覺,四隻眼睛望了出來。
齊侯答應得很爽快,問名請期皆有條不紊。
「杼,你想問的是這些?」兄長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等為何在此?」鍾室外的樹下,王姬瑗伸長脖子,不滿地嘟噥。
「咦?姮呢?王姬瑗說要尋她呢……」熊勇四下裡張望,說著,快步走開。
我推開虎臣輿,看著他陡然變色的臉,我想再用鞭子狠狠地抽他。他與我們同出一族,竟做出毀人婚姻之事!
我沮喪地跟在他們後面一言不發,腦子裡還轉著方才的事,只覺得再也無顏面對兄長。
「那可不算。」提到虎臣輿,熊勇變了臉色,哼哼唧唧地說:「虎臣輿射的時候正好有鳥群過來,若讓我與他換個位,我一弋七鴻隨手可得!」
兄長心裡一直有公女姮,我雖不知道他會不會來,但總覺得公女姮難得來鎬京,兄長會高興的。於是當日,我就讓使者攜書回晉國,將公女姮的話轉告兄長。
這年秋天,晉國迎來兄長繼位之後的第一次豐收。倉廩盛得滿滿,積糧超過了過往兩年相加之數。國人歡騰,涌到廟社祭祀唱歌,稱頌兄長的功績。
公明瞥瞥她:「怎麽?想你那宋國公子了麽?」
我臉上發熱,瞪他們二人:「兄長與公女姮見面,你們難不成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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