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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吵鬧的軍士和伶人似乎都被逐走了，變得悄無聲息。我身上琳琅的首飾和衣物都除去，臉上的盛妝也洗褪，身上只穿著輕薄的寢衣。我看到魏郯的腳朝我邁來，陰影覆下，未幾，我的下巴被一隻手輕輕抬起。

身上，魏郯仍癱在我身上，臉卻歪在一旁，平穩的呼吸中滿是酒味。

「傅嫤。」他開口了，聲音低而緩慢，「司徒傅寔之女，聽說你父兄押往刑場之時，你披麻戴孝，一路喪歌相送，世人皆以為孝烈。」

我的目光定在他的唇邊。

不知道是他喝了酒還是我臉上大紅大白的脂粉塗得像個妖怪，他看了我很久，久m•heｔｕboｏk•ｃoｍ.cｏｍ到我低著頭都覺得心底開始忐忑。

下巴上的手鬆開，魏郯在我的身旁坐下來。我聽到他長長地呼吸一口氣，躺倒在了榻上。

這人已經睡得香甜。

當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我坐在榻上，真真正正地與魏郯獨處一室。

伶人的吹打，士卒的笑鬧，粗放而混雜。隔著行帳傳來，更顯得周圍死寂一片。帳內的一切都很簡單，一榻，一案，一席，後面一隻漆屏，旁邊還立著整套鋥亮的甲胄。

我忍不住回頭，視線相觸，忽然，他手臂一伸，我須臾已經被他按在了身下。

「同牢合卺，甘https://www.hetubook.com.com苦不避。」贊者微笑地說。

那幽暗的眼底近在咫尺，我幾乎能看清自己映在其中的臉，心忽然沒有預兆地跳了起來。

燭光點點，在他的臉后爛漫匯聚。魏郯看著我，那雙眼睛幽深如夜，像一頭獸安靜地打量著它剛捕獲的獵物。

其實，我的心裏有些掃興，甚至感到被惹惱了。這些年來，我少有喜事，本著得過且過之心，二婚都已經不計較了，他還提這些做什麼？

「將軍……」那身體堅硬而沉重，我被壓得難受，想把他推開。

「不錯。」我平靜地微笑。

一名侍婢過來把我攙起，我ｗwｗ.ｈetｕｂｏoｋ.coｍ•ｃｏｍ眼觀鼻鼻觀心，緩緩邁步，身上的瓔珞環佩撞擊出清脆的叮叮聲。

胡思亂想著，我等了會，卻發現四周已然一片寂靜。

他背書一樣，罷了，唇角的陰影彎了彎：「我記錯否？」

「將軍，該合卺了呢。」幸好這時張氏開口，我聽到面前的男人應了一聲。

腦海如同繃緊的弦，我聽說過這會很痛，嚴重的第二天都不能下地……

周遭安靜極了，我聽到外面的軍士仍在笑鬧，並且能感覺到上方一道目光將自己臉上的每一寸掃過。

整個過程，我一直保持著一個長安高門女子應有的風範，坐姿無可挑剔，沒有抬眼。

那嗓音和_圖_書低低，似漫不經心。

我坐在榻上，聽著外面的喧囂。

主公麾下部將眾多，聞得喜訊都來慶賀背著光，那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看不多時，我趕緊垂眸。乳母曾經教導，女子面對男人的時候，要永遠一副含羞帶怯的樣子。

正如二兄從前說的，裝模作樣是我的天性。

他的臉和身體沉沉壓下，我不由地緊緊閉上眼睛。

嗯……唇形挺漂亮，不寬不厚，有點薄；臉型也不錯，前庭飽滿，鼻如懸膽，很有幾分長安紈絝引以為豪的那種精緻——不過很可惜，他的膚色有些黑，而且眉毛太直太濃，眼睛太黑太深，尤其看著人的時候，眼底像藏著犀利的銳光……

和-圖-書咦？

我愣了愣，睜開眼睛。

看得出這裏住著一個準備隨時拔營的主人，只不過將就婚禮的需要，榻上結了五彩新帳，地上鋪了絲毯，案上擺了合卺之物。這極盡簡單的一切，彰顯了他對這個婚禮的全部誠意。

「該喚夫君……」他手臂很有力，灼熱的呼吸帶著酒氣。

我記得上一次結婚的時候並沒有這樣的狀況。那位夫婿不勝酒力，被人抬進來的時候已經像一灘泥，合卺酒都是第二天才補上的。

儐者引導她們隔案對坐，攝衽洗漱之後，贊者唱起祝詞，二人分食盤中的肉，又飲下各自半邊匏瓜中的酒。苦味伴著酒氣瀰漫在口腔，我的眉頭皺也不皺，用力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