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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暮珠道，「齊王的王后也姓溫，與太后是姊妹。當年皇帝登基，齊王是頭一個支持的，深得皇帝信任。」

「多虧了元煜表兄在場，阿婧險些嚇死了。」呂婧撫著胸口嬌嗔道，朝元煜拋去一個眼波。

「祝太皇太后壽比南山。」齊王端起酒盞，親自向太皇太后敬酒。

論輩分，這齊王是中山王的叔祖父，初華要上前行禮。暮珠提醒她此事，初華沒有抵觸，從容地拿起酒杯。

齊王頷首，忙還禮：「原來是中山王，老夫……」話沒說完，他忽然看到了初華的臉，面色一變，眼神定住：「你……」

湯苑那邊紛亂的聲音，傳得西殿也聽得到。初華剛回到寢殿里脫下衣服，就聽到外面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傳來，她連忙鑽進卧榻里。

這幾個字，在她心底放了整年，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

「殿下為國守邊，勞苦功高。」他感慨道，「多年未見，殿下仍威風凜凜，老夫卻已衰朽不堪。」

元煜道：「孫兒不敢斷言，湯池中有霧氣，看得並不真切。」

眾人皆笑。

祖父一生走南闖北，樂善好施，卻被齊王誣為反賊害了性命，這個仇，初華一定要報。

初華應一聲，忽而問：「外面怎麼那麼吵？」

殿中樂聲悠揚，賓客們談笑風生，誰也沒有注意到銅燈上的變化。

「祖父……」初華看著他的樣子，失聲痛哭。

這時，殿外的內侍傳報，說皇帝、太后和齊王到了。初華心中一緊，抬眸看去。

嗯？元煜微微挑眉。

暮珠聽說了湯苑的事，驚訝之餘，莫名的，首先想到了初華。她立刻趕和-圖-書到初華的寢殿去看，點了燈，只見初華縮在被子里，一副被吵醒的樣子，揉著眼睛不高興地說：「做什麼……大半夜……」

初華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不用猜，她也知道那就是齊王無疑。

太皇太后又看向初華，和氣地說：「中山王也在甘棠宮，昨夜可曾受驚嚇。」

諸侯王同祖同姓，殿上多是皇親，許多人與齊王熟識，紛紛過來見禮。齊王笑容滿面，拿著酒杯，飲酒談笑。

第二日，皇帝、溫太后與齊王一道入太和苑，拜見太皇太后。

元煜正向皇帝敬酒，猛然看到頭頂一團火球落下，大喝一聲：「陛下！」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將皇帝扯向旁邊。

但是怎麼報，初華沒想好。將祖父安葬之後，她曾潛去齊國，打算刺殺齊王。無奈齊王身邊護衛重重，王宮大得似迷宮，她根本找不到時機。後來，戲班裡的老何親自到齊國將她逮了回來，報仇的事便這樣斷了。

而當她遇見睿華，她知道，興許會遇到這個時機。

這變故突如其來，眾人驚慌失措，許多人紛紛朝殿外跑去。

祖父抬起手，似乎想摸她的頭，卻最終沒了力氣。他盯著初華，嘴裏含糊地說著什麼，初華湊進去聽，卻只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初華第一次面對親人的生死，十分害怕，用力握住祖父的手，祖父看著她，臉上艱難地浮起一點笑容，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初華當時並不在膠南國，等她匆匆趕到，只來得及見祖父的最後一面。他看到初華，眼睛里忽而綻放出光來。

「啊……」初華https://www.hetubook.com.com聽著，有些訕訕。

皇帝和太后皆著常服，受眾人拜見，神色平和。他們身後，跟著一個方面白臉，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上的衣服華貴不菲。

只聽「轟」一聲，火球正中皇帝與齊王之間，落地的一瞬，火花四濺。

其實，她挺喜歡侯夫人那樣的美人的，嬌滴滴，賞心悅目。嚇暈侯夫人並不是她的本意，她急著要趕回來，又恰好隨身帶著些物事，便只好出此下策。

去年正月，齊國一個貴族請祖父的戲班去演戲。祖父原本不想去，但是手上的錢財吃緊，那貴族的價錢又實在誘人，祖父便答應了。

「這是中山王，」內侍忙提醒道，「今年第一次來朝。」

初華也笑，心中卻覺得怪怪的。她行禮退下，落座時，忽然發現齊王看著她，雖笑著，那目光仍然不大對。

太皇太后坐在殿上，聽呂婧添油加醋地說起昨夜甘棠宮鬧鬼之事，驚訝不已。

皇帝卻並未因此不高興，不但沒有責怪他，還邀賜齊王玉帛，以嘉獎他身體不適猶挂念天子的忠心。

嚇暈了啊……她心裏有些歉意。

「饞鬼。」暮珠給她戴好冠，又仔細看了看，大功告成。

「啊啊……」齊王渾身濕透，躺在地上慘叫不已。

皇帝的儀仗浩浩蕩蕩，宗室貴眷們齊聚壽安宮，共赴盛宴。

元煜微笑：「叔父容顏未改，何言衰老。」

元煜正與旁人說著話，見初華走過來，目光定了定。

元煜應下。

太皇太后笑道：「齊王有心。」

初華很愧疚，但仍然尋找著時機。

她皺皺眉，心緒卻已經平https://m•heｔuｂｏｏｋ•cｏm•ｃom靜。拿起一盞茶，輕啜一口，瞥瞥殿中那巨大的樹形銅燈。

太后莞爾道：「這可難怪，中山王確與桓王甚似。」

「真有其事？」太皇太后問元煜。

齊王雖沒有被擊中，卻猝不及防，身上和頭髮上都沾上了火星，立刻燃燒起來。齊王嚇得滿地打滾，那火卻越燒越旺。元煜急中生智，拿起內侍服侍洗手的湯盆，朝齊王身上潑去。

齊王回過神來，立刻堆滿笑容，忙道：「不曾不曾，只是乍一看，還以為見到了桓王。」說著，擺手笑笑，「卻是老了，眼睛昏花。」

「有刺客！封閉宮室！」元煜面色沉沉，對殿上侍衛喝令道，「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啊，」暮珠一臉神秘的樣子，「我跟你說，那位舞陽侯夫人，太皇太后不是賜了湯么。她今晚過來沐浴，然後，那屋頂上突然飄下來一個人頭，聽說恐怖得很，青面獠牙，突然變成一團鬼火飄來飄去，把侯夫人嚇暈了。」

「拜見齊王。」初華像別人一樣走到齊王面前，行禮道。

齊王又向皇帝和太后敬酒，末了，又敬朔北王。

「是啊，第一美人裘鶯鶯，齊王為她建了一座宮殿，聽說金梁玉磚……」 暮珠給她綰著頭髮，看看鏡子，「初華，你怎麼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有心事？」

「鬧鬼？」

太皇太后安下心來。

「聽說侯夫人見鬼的時候，朔北王也在場呢。」暮珠繼續念叨著，有些恨恨，「居然勾引自己的表兄，哼，真不要臉……」

皇帝對他十分重視，落座時，讓他坐在自己的下首，與元煜相鄰。

祖父當時的慘狀，和_圖_書初華每每想起，心如刀割。寒天臘月，他被鞭打得幾乎認不出模樣，血水止不住，把衣服都染紅了。祖父雖年近七十，卻身體康健，能把十幾歲的初華舉起來，逗她哈哈大笑。這樣一個人，在齊王的牢房裡待了兩天，出來時卻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夜風緩緩，吹過幔帳，殿上燈火琳琅，輕輕搖曳。

太皇太后蹙眉道：「甘棠宮許久不開，人氣不足，生了妖邪也不足怪。今日便去尋巫師來做個法事，舞儺驅鬼。」

「是么。」初華淡淡道，手指攥緊。

「說到齊王，我就想到裘鶯鶯呢。」 梳洗準備赴宴的時候，暮珠羡慕地說。

初華看著鏡中的自己，穿戴華麗，面無表情，彷彿披著一層不屬於自己的人皮。但她很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猶如蟄伏著利刃。

暮珠登時來了精神：「你知道么，聽說湯苑那邊鬧鬼了！」

心思飛快計較，她雖然要報仇，但是從來沒有跟齊王打過照面。可那目光，震驚，狐疑，看得初華心中發毛，莫非齊王知道什麼……

初華一愣，忙笑笑：「不是，我肚子餓了。」

齊王蕭康，因身體抱恙，朝拜姍姍來遲。

齊王今年五十多歲，保養得很好。齊國富庶，齊王帶了大批寶物來為太皇太后賀壽，珍珠珊瑚，寶石美玉，應有盡有。見禮之後，太皇太后問幾句他的身體，齊王一一答來，神色恭敬。

齊王剛剛飲下一杯酒，臉色泛紅，看到眼前這個行禮的少年，有些訝色。

不料，到了演戲的時候，貴族請了齊王到場，齊王看到祖父，立刻說他是反賊，讓人ｈｅtｕｂｏｏk.cｏｍ•cｏm將他抓了起來。戲班裡的人費盡周章，將祖父從牢房裡救出。

就快了呢。

賓客落座，宴會開始，樂師在堂下奏樂，內侍魚貫呈上膳食，美酒珍饈，賓主皆歡。

「皇叔見過中山王？」皇帝亦察覺到齊王的異色，問道。

「裘鶯鶯？」

銅燈樹上，一丸黑色的小球落入燈盞之中。燈油粘在小球上，「噗」一聲，響聲微乎其微，卻驟然燃起，變作火球。風吹來，火球被一根銅絲拉扯著，慢慢滾落。

初華痛哭了很久，在戲班眾人的幫助下，才將祖父的遺體帶回家鄉安葬。祖父是戲班的主心骨，祖父沒有了，戲班也就散了。初華無所事事，自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想了好幾天。

再說了……也真的不算嚇人啊。祖父秘制的火紙，又輕又薄，遇風不久便會自燃，消失無影。初華閑來無事，在那紙片上只畫了個沒臉的頭，太拙劣，一直沒有用處，便收在了兜里。誰知道那侯夫人這麼不經嚇……

齊王梁康。

初華心中哂了哂，道：「稟太皇太后，睿華昨夜睡得沉，並無察覺。」說這話時，她不由地瞥了瞥元煜，他正垂眸飲茶，並無異色。

初華亦愣了愣，見齊王盯著自己，心中忽然打起鼓來。

「你那點本事，侍衛都打不過，怎能殺得齊王？」老何痛斥道，「你要是白送了性命，我等如何與你祖父交代？！」

暮珠心裏鬆一口氣，忙道：「無事無事，來看看你。」說著，替她掖好被子。

初華躺在被窩裡，愧疚更深一層。是啊，攪了人家好事呢……

「暮珠，這齊王，皇帝對他很好么？」初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