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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將軍一聲凄厲的尖叫，撲在那個人的臉上，利爪亂撓。那人吃痛，動作微滯，初華乘機一腳將他的刀踢飛。

「哎……」初華快被這小畜生氣死了，大半夜的，這裡是山林，被野獸叼去可就白養那麼大了。她沒好氣，卻放心不下，只得下車去。

陳紹的臉仍然紅紅的，躊躇片刻，讓她進門。

陳紹笑笑，額頭上還有一抹煙熏的灰黑，道，「做給將軍的，它的小魚吃完了。」說罷，有些不好意思，「我幫不了你什麼，只能做這個。」

初華搖頭：「我不曾拿你當哥哥。」

王氏唯恐初華路上餓著，做了好些麥餅塞給初華，還煮了十幾個熟雞蛋分給了軍士。

這一帶草木茂盛，晚上露宿的地方，是一處稀樹林。初華和將軍睡在馬車裡，夜漸漸深了，能聽到外面傳來夜梟的聲音，圍坐在篝火旁小聲聊天的軍士，也漸漸沒了動靜。

脖子上的力道頓時不見，初華看著那人瞪著眼睛，未幾，倒向一旁。

初華慢慢看著，那些妙想，每每翻著，都能讓她得到不少啟發，心中會生出將它們做出來的衝動。

「阿紹，那個……」她結巴起來，「我是說，嗯，有好些人給你提親呢，你可以從裏面挑一個比我好得多的女子。」

動靜將眾人驚醒，侍衛們立刻起身，遠處傳來刀刃交錯的聲音。

元煜瞥她一眼，「這是命令。」

她摸摸險些被撞到的鼻子，看著那緊閉的門，還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多說無益，只得道，「阿紹，你也早點歇。」說罷，轉身走開。

何叔殺雞宰羊，一家人在院子里美美地吃了一頓。

「初華，」陳紹醞釀了一下，開口道，「你明天就要走了，是么？」話剛出口，他便覺得自己說的是廢話。

路上的風景，初華來路上已經看過。元煜又是個不會浪費半分工夫的人，路上除了幾次簡短的休息，便是趕路，從太陽升起趕到太陽落下。

初華忙道，「未睡，你進來吧。」

「他們上個月結婚了。」陳紹覺得自己說出結婚倆字，已經用掉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

夜晚，眾人未來得及趕到村邑，只能宿在野地里。

「嗯？」初華愣了愣，正要開口，陳紹卻道，「我知道了，初華，沒事的。」

「何事？」

何叔看看天色，道，「時辰快到了，既然殿下要開拔，還是勿耽擱的好。初華，你上路吧，陳紹回來，我等自會告知他。」

初華怔怔地望著吳六，目光漸https://m.hetubook.com.com漸明了。

「無事。」陳紹紅著臉，竟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你……嗯，你睡吧，我也去睡了！」說罷，快步走開。

「阿堵你真是……你那麼大塊頭還擠我！」門口，吳六從地上站起來，拍著衣服，不住抱怨著。阿堵手忙腳亂，幫忙收拾著地上的籮筐。

「初華，你睡了么？」是陳紹的聲音。

初華眨眨眼睛。

初華猛烈地咳著，抱著將軍，連忙朝旁邊爬開。

陳紹哭笑不得，更窘，「沒喝……」

「我知道了，初華。」好一會，他輕嘆口氣，臉紅紅的，「我知道了。」

初華目瞪口呆。

他的房子不大，陳設也簡單，一榻一案，一隻放衣服的箱子，別的都是百戲班裡的用具。初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對這些家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看了一會，轉過身來。四目相對，陳紹和她都有些尷尬。

初華抱著將軍，用水給它擦了擦身體，便抱它回屋去了。

初華訕然：「阿紹，你……」

陳紹卻笑起來，目光閃閃，「逗你的。」說罷，他摸摸將軍的腦袋，對初華道，「去吧，一路保重，莫忘了回來看看我們。」

「阿紹，你剛剛喝酒了么？」初華疑惑地盯著他的臉。

初華坐在燈前，翻著清河王的帛書。

這就是她的家人啊……初華望著車幃外頭透來的光，擦擦眼角的濕潤，唇邊浮起微笑。

初華給了那人一拳，卻被摜倒在地，喉嚨被死死地扼住。她雙腳亂蹬，使勁渾身力氣掙扎，卻全然不管用，眼睜睜地那人眼睛里閃著猙獰的光，抽出一把匕首……

「哦，是啊。」

燈火動了一下，初華又想到那日，那人的話語如同灼灼的日光一樣教人印象深刻，「……夏初華，你若有志，孤這營中，便是你施展的一方天地……」

「初華，」他忍不住，道，「你覺得阿紹怎麼樣？」

初華走到陳紹的屋子門前，抬起手要敲門，卻有些猶豫，好一會，終於落在上面。

「到我車上用藥。」元煜淡淡道，轉身而去，不容辯駁。

「初華。」何叔喝了一碗湯，莞爾道，「我們幾個商量過，你和中山王的心意，我們領了。只是我們都是鄉野里生的粗人，在村裡待久了，日子也悠哉自得，那中山國人生地不熟的，只怕住不慣。故此，我等還是留在武威，便不去了。初華，你好好的，於我等就是喜事。」

初華點頭：「是啊。ｈｔtｐs://ｗｗw.ｈetuｂook•ｃｏｍ•ｃoｍ」

阿堵撓撓頭，呵呵地笑。

陳紹無語凝噎。

「沒什麼沒什麼！」吳六忙將籮筐放好，訕笑著，「你們繼續聊！」說罷，跟著阿堵一溜煙地跑開。

「你拿我當哥哥。」陳紹輕聲道。

她說著，伸出手去，可還未近前，陳紹已經跳開了兩步遠。

初華嘴角撇了撇，沒想到自己竟當了一回肉盾，也不知道這是算自己救了朔北王，還是朔北王救了自己……想著這些，她鬆口氣，卻發現身上疼得很，想來是方才搏鬥時傷了筋皮。

「看來這些人是衝著馬車來的，想刺殺殿下，」田彬道，「不料錯認了夏公子的馬車。」

想到陳紹，初華心中有些愧疚，可看到這魚乾，又感到溫暖。

「怎麼了？」初華看他有話要說的樣子，笑了笑。

初華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滿面困惑。

還未出村口，忽然，初華聽到有人在大聲喊她，探出頭去，卻見陳紹正飛奔著追來。

陳紹啞然。

初華正要到車上去，卻聽元煜道，「夏公子與孤同車。」

「初華，」阿堵啃完一隻羊腿，抹抹嘴，「你說我等能去中山國享福，是真的嗎？」

「阿紹……」初華回頭看他，門卻已經關上。

雖然雷火罐和霹靂罐都已經成了，但是這帛書裡頭，還有好些有趣的物件。

「阿紹，」初華在席上坐下，看著他，「你方才跟我說的那些，嗯……你是說，你想像阿青和小芸那樣，跟我結婚，是么？」

軍士們帶來了馬車，初華抱著將軍坐上去，與眾人揮手別過，馭者揚鞭一響，馬車走起。

吳六瞄了一眼初華掩上的房門，朝著馬廄里的陳紹吹了個口哨。

「初華，」吳六看著她，意味深長，「阿紹已經二十了，去年回來，就有許多人上門提親，可阿紹都沒答應，你知道為何么？」他看著初華，摸摸她的頭：「你是個女子，便是穿了男裝，也是女子。我等都拿你當妹妹看，但是阿紹可不一樣。」

眾人說著話，天色漸漸暗下。飯後，收拾了院子，幾人各自做事。

陳紹神色複雜，最後，變作一抹苦笑。

「怎麼會，它是貓，你是人。」

將軍對那小魚乾很滿意，吃的不停嘴，初華怕它一下吃光了，忙收起來。

初華瞅著他，見他臉上的神色滿是失落和羞赧，心裏也不好受。

「是啊！」初華吃著一塊雞肉，道，「睿華說了，你們要是願意去中山國，那邊什麼都會有，有房子m.hetubook.com.com有地，還會有僕人伺候。」

門上響起了輕輕的叩響，將初華的思緒打斷。

「不要……」話沒說完，她的肩膀被元煜按了一下，登時疼得抽氣。

初華想了想，道，「阿紹，我要是說不想，你會恨我么？」

夏夜的天空，星子明亮。院子里無人，蟲鳴聲卻是熱鬧。

初華搖搖頭，茫然，「不知道啊。」

「是啊。」

未幾，門打開，陳紹走進來，看著她，抿抿唇。

初華接過來，卻見裏面全是小魚乾，剛烤好的，還熱著。

陳紹看著她，怔怔不語。

初華看著他，覺得有些好笑，「怎麼了？」

最終，他無奈地深吸了口氣，嘆出來。

初華聽得這話，看看王氏、阿堵、吳六、陳紹，幾人皆是一樣神色。初華知道他們脾性，也知道他們所慮是實情，只好點點頭。

「阿堵，你怎麼說到什麼都問吃的！」吳六用羊骨頭敲敲他腦袋，「這家裡又不是沒東西給你吃。」

眾人應下，忙分頭準備。

二人見到她，臉上尷尬不已。

初華猶豫了一下，見陳紹仍不見蹤影，只得應下。

門后，陳紹的頭抵在門板上，聽著她的腳步聲漸漸離去，許久，長長吁了一口氣……

馬車幾步開外的空地上，燃著一堆篝火，守夜的軍士卻不知道去哪裡了。初華有些疑惑，正要上前去看，突然，她感到背後有草葉折斷的細響，即刻本能地朝旁邊迅速閃去。

「我。」初華道。

初華瞅瞅他們，片刻，道，「睿華也想見你們的，嗯……反正我離開五原之後，就會回中山國，你們若是想去，我們可以一起去。」

元煜將那些屍首查看一番，侍衛中有人是在武威軍中待過的，即刻辨認出，這些都是周騰的親信。

初華看著他，眼眶忽而熱了一下。

陳紹目光閃爍，隔著案，在她對面坐下。他習慣地像往常一樣盤著腿，片刻，似乎覺得不妥，忙正坐起來。

「真的？」初華訝然，「怎不早說，我好去補些賀禮！」

陳紹忙道：「不必不必，賀禮我們家已經給了！」說著，他的臉漲紅起來，他看著初華，目光熱烈，「初華，那個……你……我……嗯，是不是……」

將軍卻沒有去扒拉那包小魚乾，而是盯著車幃，琥珀般的雙目泛著幽光。突然，站起身，從車幃下躥了出去。

「你們這是做什麼？」初華出來看著他們，滿臉不解。

身體堪堪避過刀刃，一個黑衣人拿著刀和圖書，見一擊不成，即刻再砍過來。

「阿紹……」初華望著他，片刻，露出一個訕訕的笑。

這時，侍從來報，說刺客已經清除乾淨。

「有刺客！」初華大聲尖叫，正要逃開，忽然見那人抓住了將軍，大怒，連忙撲上去跟他扭打在一起。

「好不好，你怎麼知道？她們又不是你。」他輕聲道。

「怎麼了？」初華輕聲問，「餓了？」

第二天，元煜派出的軍士早早來到。

元煜神色沉沉，讓侍衛將屍首都抬出來，只見有六人之多。

阿堵四周望了望，撓撓頭，「不知道啊，早上起來還見他……」

「好了好了，」陳紹將她拉起來，推出門去，「不願意就算了，別這麼多廢話，明日一早你還要趕路，去睡吧。」

「有件事，我想跟你談一談。」

「那……吃的呢？」阿堵眼睛發亮。

「誰？」陳紹的聲音響起。

「什麼叫挺好。」阿堵急道，「初華，陳紹他……」話沒說外，卻被吳六推了推。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得太多，初華翻來覆去睡不著，正強自閉著眼睛，忽然，她懷裡的將軍抬起頭來。

陳紹眼睛一亮。

「你怎麼……」他臉上有些慌忙之色，未幾，卻看著初華，滿懷期盼，「嗯……我若說是，你願意么？」

「你怎麼了？」初華訝然。

「我拿你當朋友，」初華認真道，「很好很好的朋友。」

「阿紹，」初華忙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也玩得很好，可是，我沒有像小芸對阿青那樣拿你當未婚夫，我拿你……」

天上沒有星光，只有篝火明滅。初華才下車，便發現有些不對。

「沒喝怎麼會那麼紅？」初華皺起眉，湊近些，「難道是蜜蜂蟄了？」

初華忙讓馭者停車，陳紹追上來，氣喘吁吁地望著她，手裡捧著一隻布包。

「沒什麼，我……」陳紹只覺得心跳厲害，想把剛才的話說完，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就是……嗯……初華，」陳紹有些結巴，「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陳紹剛剛起的心思又落下去，苦笑，「很好很好的朋友，像將軍那樣？」

馬車再度走起，陳紹站在原地，一直朝她揮手。初華望著他，直到看不見了，才重新坐回馬車。

吳六看看那邊，又看著她，未幾，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哦？」陳紹看著她，眼睛轉了轉，「那你還是嫁給我吧。」

她愣了愣，忙道，「我不與你同車。」

初華驚魂未定，一邊咳著一邊點點頭。

眾人依依惜別，初hetubook.com.com華與何叔等人說完了話，卻看向他們身後，卻不見陳紹。

初華哭笑不得：「你也保重。」

「怎麼了？」過了會，不遠處的柴堆後面，阿堵和吳六復又冒出來，對視一眼，問初華，「哎……他怎麼走了？」

「嗯？」初華道，「挺好的。」

陳紹沒想到這事居然讓初華先說出了口，一愣，耳根登時燒灼起來。

「給你！」他遞給初華。

「小人本想留兩個活口審問，可惜都咬了毒。」田彬道。

他看著她，眨眨眼，嘆口氣，「原想著騙你跟我一起留下來放羊，看來只能找別人了。」

陳紹看過來，吳六賊笑著，朝他擠擠眼。陳紹臉上泛起赧色，瞥了瞥初華的房門，目光閃閃。

「嘩啦」一聲，外面傳來籮筐倒塌的聲音，屋子裡的二人一驚。

「陳紹呢？」吳六也發現了，問阿堵。

初華沉默了片刻，道，「我也覺得這麼對你說不太好，可是，我又覺得不說清楚，對你不好。」她搜腸刮肚，真誠地說，「阿紹，你看，你那麼好，就算我不喜歡你，也照樣有很多人喜歡你。天涯處處有芳草，不必弔死一棵樹。」

為了省時，元煜沒有讓初華再回兵營，馬車帶著她往東走，趕到約定的驛站時，大隊人馬已經等候多時。

元煜見了初華，沒多話，吩咐開拔。車馬轔轔，沿著原路返回五原。

「無事么？」一人匆匆趕到，初華抬頭，卻見是元煜。他身上還穿著單衫，顯然是剛剛被驚醒。

夜晚，初華是在何叔家過的。

「喵！」將軍叫一聲，躥入初華的懷中。

「何事？」陳紹瞅瞅她，問。

初華滿面不解，在看向陳紹，卻發現燈光下，他的臉漲得通紅。

「這……」初華詫異。

神采猶如遇到了水的火焰，登時熄滅。

「……閑暇時替老叟想想，或許可成事……」

他撓撓頭：「你看，嗯……村裡的阿青和小芸，他們也是一起長大的。」

話音未落下多久，忽然，門被打開。

「阿紹……你，你真好。」她小聲說。

「挖個坑，埋了。」元煜淡淡道，「即刻開拔，則開闊處紮營。」

破空之聲傳來，一支長矛將那人的側腦貫入，穿透了頭顱。

「……你不將這技藝發揮開去，著實可惜了呢……」

何叔算賬，阿堵砍柴練氣力，吳六在院子里練刀子，陳紹到馬廄里喂馬。

「……相夫教子……你的本事，將來不會比變一朵花或者起一陣霧用得更多……人才天生，不分男女，女子並非只能相夫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