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安色伽卻神色鎮定，搖搖頭，微笑，「他還不敢。」說罷，卻看向初華，抱歉地一笑，「只怕要累著公子陪我見見貴客了。」

沙蘇好像沒聽到似的，四下里打量打量，過了會，才讓他們起來。這時，他發現了站在安色伽身旁的女子。她雖然穿著西域女子的衣服，五官卻與西域人迥異。

「怎麼了？」他若無其事地問，說著，笑笑， 「我這幾日有些忙碌，沒來陪你，實在失禮了。」 他親自給初華倒了一杯酒，「這酒是我的莊園里釀的，不醉人，嘗一嘗。」他離她很近，長腿交疊著，倚在綉墩上，與坐榻的扶手構成狹小的空隙，把初華鎖在其中。

媲羅公主……他想了想，記起來。大戰結束之後，是有那麼一個女人被帶到了元煜面前，長得十分美貌，據說，是她親手殺死了匈奴王。可惜那時候，元煜接到了初華出事的消息，只吩咐屬官將公主送回鄯善，就立刻走了。沒想到過沒多久，又聽到了她的消息……

「當然是成婚！」有人笑道，「那位媲羅公主，可是西域第一美人！她三年前嫁給了左賢王的小兒子日丹，據說匈奴王垂涎得要命，把左賢王一家殺光之後，單獨留下了她，可惜沒那艷福，沒過兩天就被朔北王殺了。媲羅公主剛回鄯善，求娶的人就擠破了鄯善王的門檻，他千挑百選，看中了沙蘇，呵呵，這沙蘇真讓人嫉妒！」

安色伽看著她，又看看自己那身被酒沾污的貴重衣服，揚揚眉，卻沒有生氣。旁邊的侍婢連忙要幫他擦拭，安色伽卻揮揮手，讓她們下去。

提提莫仔細看著，驚訝道：「咦，還真像！你怎麼……」

初華看著琴師撥弄箜篌，發現安色伽過來www.hetubook.com.com的時候，他已經在榻上坐下來。她忙往旁邊躲開，瞪著他。

安色伽浮起笑意，喝一口酒，侍女見他杯中的酒上了，忙要給他添上，卻被安色伽止住。

初華聽著這露骨的話，耳根發熱，正要反駁，突然，走廊傳來一個匆忙的聲音，「主人！」

初華答應了安色伽製作雷火罐之後，沒有耽擱，第二日，就給安色伽列出了一份長長的物什清單。她要求的材料很多，但安色伽的確神通廣大，除了陶罐一時找不到中原那樣的匠人做，其餘的物什一應俱全。

望去，卻見管事急急跑過來，對安色伽道，「主人，王子來了！」

「可以去了么？」

突然，他被用力地推開，水晶杯里的酒潑出來，灑了他一身。

「你……流氓！」初華紅著臉，從榻上站起來，氣鼓鼓地瞪著他。

沙蘇喝了些酒，走進來的時候，初華能聞到一股酒氣。他與安色伽的年紀不相上下，卻已經有些發福，看上去比安色伽老態許多。

「那是！中原的都有呢！」提提莫說，「我在阿納家那幾日，新來了一個中原女子，長得可真漂亮，可惜不會說這邊的話。」

「你販馬販多了，聞慣了馬糞味，口味也變了吧。」沙蘇輕蔑地說，身後兩個近臣聽著，發出譏笑的聲音。

沙蘇看著他們二人，高傲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明日我迎接鄯善王和公主，你就帶著這位美人來赴宴吧。」他的眼睛里閃著惡劣的光，「讓眾臣都來看看，閣下的美人長什麼模樣。」

田彬忍不住看向元煜，他正拿著皮囊喝水，風帽掩著大部分臉，看不清表情。

她不說hetubook.com.com初華也猜得到，有錢人都喜歡三妻四妾，沒事玩個金屋藏嬌，安色伽這種大花蝴蝶，怎麼可能潔身自好？她長得那麼漂亮，朔北王都迷倒了，安色伽這種來者不拒的人打打歪主意也實在是正常得很。

想到元煜，初華不禁又陶陶然，還是元煜好啊，不喜歡的不吃，大饅頭也不吃……越想著他，她就越下定決心，如果過幾天還沒有消息，她就開溜。疏勒城比姑墨大多了，她不信找不到能夠帶她去中原的人。

此事，初華並非草率決定。

她仔細考慮過，做雷火罐並沒什麼，反正做法在她手上，不怕任何人偷走。而關鍵是，安色伽已經知道了這事，此人心機太深，自己目前在他手上，得做出些順從的姿態。

一連幾日，初華都在跟這些瓶瓶罐罐中度過，樂此不疲。

初華訝然。方才聽到管事報王子的名號，她就知道了來著是誰。那個叫沙蘇的王子，侍女不是說他很討厭安色伽么？

一隻鼓鼓的錢袋落在他懷裡，發出沉甸甸的聲音。

「殿下光臨，臣寒捨生輝。」安色伽和氣地答道。

「得了吧，鄯善王看中沙蘇，還不是因為疏勒王要死了，沙蘇轉眼就能當上國王！」

安色伽看著她的唇，似乎十分柔軟，不禁低頭……

沙蘇露出訝色，道，「我近來聽說，卿新得了美人，天天在一起不肯離開。」說著，他唇角勾勾，「原來是個中原人么？」

「帶我去！」元煜的聲音裡帶著隱隱的激動。

蕭氏亦是盡心，派出新婦往各處奴市查問，往官署中查驗文書。可是幾日之後，兩邊皆是一無所獲。

感到懷裡的人僵住不動，一抹深深的笑容浮上安色伽的臉，更顯柔情。

和-圖-書管事來稟報的時候，安色伽已經能聽到那帶著幾分酒醉的嚷嚷聲。

夜風和緩，陡然添了幾分讓人不安的味道。

微風中，有一股甜甜的香，不是那玫瑰和薔薇，也不是葡萄酒……那雙眼睛，清澈如水，又像是最好的墨玉，光潤照人……

沙蘇打量著初華，見她雖然不如西域的美人艷麗，卻有一番別樣的味道。

「我出城打獵，回來晚了，」看著地上跪著的安色伽和一群僕人，沙蘇慵懶地笑著，手裡敲著一根馬鞭，趾高氣昂，「路過卿這宅院，聽說修得跟天神家裡似的，便來看看。」

「姑墨啊……」有人哀嘆道，「天神保佑，鄯善王和沙蘇千萬莫打這主意，阿納家的美人們啊，我上個月才好不容易狠下心來離開她們……」

「去去！」提提莫粗紅著脖子，「我是想著不能耽誤了生意才走的！」

「當然。」安色伽一口答道，神色不改，微笑地緩緩道，「不過你不考慮考慮么？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還能給你。夏初華，我說過，我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去冒險，也不會吵架，這幾天你都看到了，我會是個最好的情人。」

提提莫詫異地看著他，道，「十六七歲吧，好像叫……嗯……」

而就在此時，一個消息從疏勒傳來——疏勒王子沙蘇迎娶鄯善公主，鄯善王親自領著四萬大軍，送公主到鄯善國，不日便會到達。

而安色伽常常會過來看她，初華不管他，埋頭擺弄著各種藥粉；他也只偶爾問問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問完之後，就站在一旁看，知道有人來找他才離開。

初華看著地上擺著的那些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興奮地想，是先做辣丸好呢，還是先做迷魂丸好和*圖*書呢……

初華聽不懂他說什麼，眨眨眼。

一天傍晚，初華擺弄到了太陽落山，安色伽也沒走。看她終於停下來，安色伽一笑，又是讓人掌燈又是讓人備宴，興緻勃勃。

提提莫驚訝地看著這個奇怪的人，片刻，乾笑了一下，「年輕人，你知道姑墨有多遠么，我是來做生意的……」

元煜的臉色看著一日一日地沉下去，田彬等人亦是感到希望渺茫，想勸他放棄回去，卻又不敢言語。

月亮在外面掛著，微風送來花園裡的陣陣香氣，琴聲繚繞，紗帳拂動，明燈熒熒。安色伽倚在綉墩上，單薄的絲衣勾勒出健碩的身形，手裡拿著一隻琉璃杯，深紅的葡萄酒在裏面透著光。也不知道是酒太濃還是天太熱，初華坐在對面，被安色伽盯得不太自在，忙轉開頭去。

旁人哄然大笑。

「四萬大軍？這是成婚還是打仗？」赤谷城集市的一角，胡楊樹高大茂盛，樹蔭里坐著不少來販貨趕集的人，一邊歇息一邊閑聊。

「中原女子？」他的聲音低而沙啞，「她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

雖然將尋找初華之事託付給了蕭氏，但元煜也沒有歇著，烏孫很大，各地奴市亦是繁多，他與田彬等人易裝成商旅，每日奔波于各處打探。

但無論她怎麼裝忙，安色伽終究是一個有閑的人。

消息傳來，議論紛紛。

安色伽看著他，片刻，按著初華一道行禮，「臣樂意之至。」

這裏坐著的都是常年行商的人，孤寂得很，說到女人，都來了勁。

提提莫睜大了眼睛。

安色伽這個人，她當初在琉璃館就見識過他的本性，左擁右抱樂此不疲，活脫一個下流坯。他那麼有錢，侍女曾說他在城中不止一處宅子，初華問她那些宅子ｈtｔps://wwｗ.hｅｔｕboｏk.ｃｏm.coｍ都住這什麼人，侍女卻答非所問不肯說。

「我看不對，鄯善王可帶著四萬人呢！我看，他是衝著姑墨去的，你們沒聽說，他想吞併姑墨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前顧忌著匈奴人，如今沒了匈奴，他膽子可就大了！」

「我聽說阿納家的美人，各種各樣，哪裡的都有，身毒的都有……」

初華有意地拖延，一來，她要為做小丸留出間隙，二來，她實在有些怕跟安色伽在一起。

「提提莫，阿納家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銷金窟，我怎麼聽說你是錢花光了再也去不起被趕出來的？」有人拆台道。

話沒說完，元煜將一張畫像遞到他面前，「是她么？」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田彬聽到媲羅公主匈奴王的時候，耳朵已經豎了起來。幸好殿下平日派專人教授他們西域語言，這些人講的都是通行的塞語，他面前聽得懂。

初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驀地見安色動手動腳，臉色一寒，卻聽安色伽低低道，「配合些，否則你我都沒好事。」

「我又不是她們！」初華冷冷道，「你要的火器我給你做出來了，你也要守諾，讓我回中原！」

管事神色不定，對安色伽道，「主人，只怕來者不善，是否……」他的手做了一個下切的動作。

田彬聽著，一愣，未等回神，元煜已經忽而起身，走到提提莫面前。

「真是個有趣的女子。」他翹著長腿，聲音悠悠，毫不諱飾道，「與我共膳**，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求之不得呢。」

沙蘇來得十分突然，帶著一干侍衛直接闖了進來。

安色伽毫無惱色，一笑，寵溺地看看初華，伸手摟過她的肩頭，「殿下說得對，臣確是對她著了迷。」

「正是。」安色笑道。

眾人又是笑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