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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見穆夫人不搭理，心中後悔，看向鄭姬。

「不低。」阡陌忙否認。

倉謖看著他，面色無波，不行禮，也沒有出聲。

「哦？」穆夫人詫異地看著他，「那是為何人。」

「本想留活口，可他自盡了。」他說。

算了……

楚王神色焦急，未等車馬停穩，就跳了下來。

阡陌忙搖頭，挪過去，下了車。

那臉色有些緊張，似乎生怕她不答應。

寺人錄道：「不知，聽說已經交給了司敗。」

她詫異十分，「何人所為？」

楚王將她攬在臂間，親自送她坐到王車上。

鄭姬坐在一旁，面色沉靜。她將一盤切好的梨放在穆夫人面前，道，「夫人擔心樊姬么？」

「日後恐怕還有。」倉謖將那兵器放下，拍拍手上的灰。

阡陌驚魂未定，忙問，「他們是何人？」

突然，車帷被掀開，一人站在外面，身上帶著血。

阡陌遇刺的事，沒多久就傳到了王宮之中，人人皆知。

卻見鄭姬神色如常，低頭整治著果物，似乎全神貫注，對她們方才說的話，全然不覺。

阡陌雖然知道不吵似乎不可能，但態度可貴。

司敗忙道：「稟夫人，臣前來，並非為夫人，」

「怕么？」倉謖忽而問。

小臣忙道：「刺客來自何方尚不可知，小人從王宮中接了樊姬，行至此處，這些刺客就突然沖了出來。」

「侶，」她想了想，低低道，「你不會，你比他好。」ｈｅｔubook.cｏｍ•coｍ

阡陌覺得他看人總是直直的，好像帶著手術刀，把人心解剖個遍。她想否認，但還是點點頭，「怎會不怕？」

「嫌低？」楚王瞅她。

心中嘆一口氣。

心好像被什麼抓了一下。上次她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這張臉雖然滿是委屈，卻仍然倔強，好像什麼也不怕。但是現在，楚王很清楚地感覺到她在害怕，脆弱和無助一覽無遺，手掌里，她的手仍然冰冷。

楚王確認她毫髮無傷，神色終於緩下。未幾，他看到倉謖，目光又是一變。

穆夫人頷首，眉頭卻微微皺起。

楚王面色沉沉，叫來小臣符，「將此事交與司敗！堂堂王都，白日之下，竟有人敢向王婦行兇，豈不教人恥笑！令司敗即刻追查，嚴懲不饒！」

「你怎會在此……你受傷了？」她有些語無倫次，看到他身上的血跡，心一緊。

外面吵吵嚷嚷，正在廝殺，阡陌無法思考更多，急忙尋找地方出去。正在這時，只聽慘叫聲響起，就在車壁之外。

沒多久，穆夫人亦知曉。

楚王一臉鄙夷：「他不長進，晚年昏聵，氣死管仲，死相凄慘，最不可學的就是他。」

這些人，很明顯是衝著她來的，想到那刺入車廂的長矛，不寒而慄。

「稟夫人，」他說，「臣此來，乃是奉大王之名，請越姬往宮署中一問。」

阡陌點點頭。

那聲音ｈｔtｐs://m•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om.ｃｏm有幾分耳熟，阡陌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聲慘叫，好像有什麼撞在了車壁上，馬車震了一下。

楚王看看她，眉梢微抬。雖神色依舊鎮定，阡陌卻在那眼角里看到了笑意。

阡陌愣了愣，這才想起幾天前爭執的時候，自己的確提過齊桓公，「為何？」

「陌！」有人在叫她，阡陌望去，卻見這裏原來正是逆旅門前。婁狐、昌和典見到阡陌，亦是驚愕不已，連忙跑出來。

穆夫人看她一眼：「什麼可惜，那是刺客。」

「無事么？」他問，目光銳利地落在她身上。

「我無事。」阡陌忙道，看著他擔心的樣子，莫名的，心底的焦慮沖淡許多。變得踏實起來。

越姬自知嘴快失言，忙道，「是是，妾是說，可惜那些刺客都死了，無人可審。」

阡陌哂然。

司敗抬頭，未幾，目光卻落在二姬的身上。

「回去吧。」楚王道，語氣不覺地變得溫和。

「陌，」少頃，他開口，「我們，再不吵了好么？」

守宮護衛，倉謖在庸國好歹也是個大夫啊。

一個聲音大喝：「莫出來！」

吩咐完畢，楚王再看向阡陌。她也看著他，許是方才的驚擾，她的頭髮有些許紛亂，神色有些惴惴。

「不知。」倉謖拿起一件刺客的兵器，檢視一番，並無殊異。少頃，他抬頭看向阡陌。她目光擔憂，不知在想什麼。

小臣符應下，忙去傳ｍ•ｈetubｏｏｋ.ｃoｍ.cｏm令。

外面的廝殺聲停了下來，阡陌手裡緊握著一把憑几權當武器，心砰砰跳著，驚疑不定。

阡陌才坐好，卻不由地回頭。

穆夫人吃一塊梨，沒有理會。

「擔心她？」穆夫人輕嗤，「她有大王護著，心頭肉一般，擔心她做甚。」

「是刺客的血。」倉謖淡淡道，把劍在一具死屍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回鞘中。馬車四周，死傷者有十幾人，隨從中的士卒不多，刺客卻有七八人。躺在地上都已經死去。

倉謖。

「以後不許教我學齊桓公。」他說。

他沒有接話，衣袖下，他的手卻握得更緊。

說罷，她嘆口氣，自嘲，「只是那事才過不久，又出此事，大王少不得又要想，老婦可是還不死心。」

倉謖仍站在那裡，看著這邊，神色平靜。

阡陌大驚，本能地往角落閃開，堪堪躲開那矛尖。不料，車帷又被另一根長矛穿透，阡陌差點被刺中脖子，尖叫起來。

越姬在一旁聽得這話，道，「夫人快莫多想，那樊姬不識儀禮，連大王都不放在目中，前幾日還被大王送到了宗廟裡。想來是在別處又惹了何人，派刺客除之而後快。」說罷，頗有些解氣，「可惜失手了。」

阡陌瞅瞅他，他也瞅著她。

她反握著他的手，指腹輕撫著那握劍而出的厚繭上，無奈地彎彎唇角，「好。」

這個越姬，自從上次被楚王懲罰，氣焰明顯收斂了許多。她不再像從和圖書前那樣，不愛應付穆夫人，便連拜見問候都敷衍。她每天都會到穆夫人的宮裡來，像鄭姬一樣陪她說話，侍奉起居。

等一下，他還沒道歉……

「此番幸虧倉謖趕到。」阡陌忙道，「是他救了我。」

馬車轔轔走起，阡陌看著倉謖錯愕的臉被人潮擋住，仍有些回不過神來。

越姬心中暗鬧她不幫忙，正想再說些什麼彌補彌補，忽然，殿外的寺人匆匆上堂，說司敗府的人來了。

楚王訝然，看著她，又看看倉謖。

阡陌讓他們去取些止血之物和傷葯來，給受傷的士卒醫治，再看向倉謖，只見他蹲在一具刺客的屍體面前，仔細查看。

穆夫人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個失勢的寵姬，沒了依靠，便想著來巴結她這老婦。這越姬終於知道，在宮中，光靠國君的恩寵是多麼單薄。只是她態度雖有，卻實在不夠精明。往日的那些快言快語，在失勢之後，也再沒了玲瓏心思，顯得愚蠢起來，讓穆夫人愈加厭煩。

看著楚王認真的臉，她卻沒有笑出來。她記得，這個人的確是個少有的稱霸之後仍然清醒的國君，齊桓公那樣令人唏噓的命運，並沒有出現在他的身上。

堂上的人都詫異不已，但經過上次的事，沒有人再敢怠慢楚王派來的人。司敗上堂時，除了穆夫人，旁人都站到兩旁，鄭姬和越姬亦匆匆迴避。

阡陌哭笑不得。

心一動。

有人要殺她！是誰？！

楚王亦無表示，未和*圖*書幾，看向那位領隊小臣，皺眉，「怎會如此？刺客何人？」

「他打鬥不錯。」楚王望著前方，表情淡淡，「守宮護衛正好。」

楚王頷首，瞥了瞥倉謖，「便讓那庸人充任。」

可是，這些人為什麼殺她？阡陌十分迅速地在心裏瀏覽了一遍仇人的名單，並不覺得有誰還跟她有深仇大恨非要殺她不可的。她想到穆夫人，可楚王曾告訴她，穆夫人已經不再反對，而且她連守宮的衛士都被楚王換走了，阡陌覺得不大可能。

楚王鼻子里「哼」了一聲，表情嚴肅，袖子底下，手卻將她握得牢牢。

眾人皆詫異，楚王卻不多說，吩咐御士前行。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喧嘩之聲，阡陌望去，卻見是一隊車馬疾馳而來，當前的車上，正是楚王。

環列之尹愣了一下，道，「還缺左郎中。」

楚王在她身旁坐下，忽而喚來環列之尹，「宮中的郎中可還有缺？」

阡陌愣住，有些不敢相信。

阡陌知道這是實話。

他的聲音很輕，卻是清晰。心好像被清泉灌進，多日沉積的彷徨和苦楚，也像暖陽下的冰，點點消融。

「侶，」她看向楚王，狐疑又高興，「你……」

司敗對穆夫人畢恭畢敬，見禮之後，穆夫人看著他，似笑非笑，「不知司敗前來，所為何事？若又是拿甚刺殺之事來問，可是尋錯了取出，老婦深居宮中，內外臣僕皆可為證。」

「無事么？！」他一把拉住阡陌，緊張地將她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