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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

作者:海青拿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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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我對若磐的表現很滿意,於是慢條斯理地將此事知會了他。
廣清真君我知道,天庭中,他算是下界仙人的元老,句龍和子螭都須敬他三分。據說廣清真君登仙以前,曾在下界廣收弟子,其門下香火至今仍盛,而天庭的下界仙人裡頭,也有不少出自廣清真君門下。
大雨下了十幾日,林中到處濕漉漉的,鳥鳴稀少。不過,風景卻很是美麗。
於是,魄血術誕生了。它以心血為媒,把人最痛苦的念想牽引出來,封存於心血之中。這樣,痛苦雖在,人在歷劫之時卻能暫時忘記,順利過關。
子螭似乎並不覺意外。
我吃著鶴女送上的果品,看著子螭與妖男二人說話,那爾雅的言語神態,我不得不承認面前的確實是眼福。
我點頭:「嗯。」
我失望之極。
沒想到,此神君往林間一指,變出一座精緻小巧的殿閣來,有寶榻香爐,還有鶴女環伺。他隨和地對我們說,今夜再將就留宿,暫且不走了。
妖男道:「島上還有悟賢真人,乃辟荔師尊舊交。此番天裂,辟荔就是跟隨悟賢真人守在浮山。」
若磐仍盯著他,沒有說話。
山林中靜謐得很,日光透過樹梢,在地上落下碎塊,斑斑駁駁。
沒想到若磐對我的心意也執著至此,即使是天庭那人人想去的地方他要不屑一顧。我望著他,感動不已。不枉我待他好,看他沉默寡言,沒想到心裏這般有義氣。
心裏腹誹著,我緊走幾步,想趕上若磐。涼風緩緩拂過耳邊,突然,那種被人注視的奇怪感覺又襲過脊背。
子螭看著我,浮起一抹冷笑:「你倒是肯為天庭著想。」
灰狐狸了睜大眼睛,看看若磐m•hetubook•com•com,又望向子螭:「為何?」
因為若磐背著柴一路進了庖廚,路過子螭的時候,看也沒看他一眼。
灰狐狸眉開眼笑,妖男雲淡風輕,若磐面若冰霜。
這般小器。我瞟一眼妖男若無其事的臉,心裏嗤道。
正待仔細再看,妖男目光掃來,似發現了我在偷看,袖口一收,把手腕都遮了起來。
常言說仙人之所以為仙人,乃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而殊不知,做仙人還須超越生死,登仙之人對於前生往事必通曉於心,於是,仙人在登仙之前,要像鳥獸一樣歷劫。不同之處在於,鳥獸登仙歷的是雷劫,而凡人登仙,卻要將其往生至今所有最痛苦的事都經歷一遍。不少人登仙不成,不是因為修為不到,而是因為最後無法超脫記憶的痛苦,功虧一簣。
我看她一眼,繼續裁布:「誰知道?許是撿來的或誰人送的。」
我無語。
天色漸漸入夜,蟲鳴從屋外陣陣傳來。我沒有別的事情可作,就把那些新買的布拿出來,打算裁衣裳。
子螭將手中的食物餵給白鶴,回頭一笑:「確是今日,現在回去,天庭還是清晨。」
我很困惑,覺得自己竟一點也不曾了解過妖男。
我瞥他一眼,扯著若磐的衣袖,道:「去打柴。」說罷,拉著他頭也不回地朝山林里走去。
這時,灰狐狸在庖廚喚我們進去端飯菜,中子螭微微抬手,幾隻白鶴化作美人,皓齒白膚,魚貫進入庖廚之中,把飯菜端出。
說是打柴,樵夫們要忙上一日的活計,在若磐手上卻簡單得很。他使出一陣厲風,大段的樹枝就裂作長條從樹上墜了下來,半https://m.hetubook•com•com月的柴火都不愁了。
子螭溫文莞爾:「若磐乃天狗,自當返回天庭。」說著,他與若磐對視:「你如今初生,無天庭靈氣補益,神力維繫必是吃力,難道要一直靠昏睡來補?」
我訕笑,答應著,快步上前。
「阿芍,你可覺得此番臭方士回來似換了個人?」灰狐狸在旁邊看著我,好一會,開口道。
這話出來,我大吃一驚。
若磐不回天庭的事,是我告訴子螭的。
「快了,就在下月。」妖男道。
「若磐當初是我收留的,自然隨我。」我不慌不忙地說。
什麼?
若磐一怔,少頃,依言將頭伸向這邊。
灰狐狸若有所思,片刻,卻撅起嘴,把頭一偏:「哼,爺爺才不問他。」
我愣了愣:「為何?」
天裂之時,狂雷暴雨交加,雖可怕,卻正是天地混沌之時,乃登仙良機。妖男消失這幾天,無疑與歷劫有關。
「跟上。」若磐的聲音傳來,幾步外,他終於肯停下來,正回頭瞥著我。
我想起以前阿芙對我說起過她家的黃狗,和阿芙很要好的,阿芙離家的時候,黃狗跟著她走了五里,一直悲鳴。我當時聽到這事,還跟阿芙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得一塌糊塗。
我看看她,問:「何以見得?」
我訝然看他。
許是被我盯得不自在,若磐微微轉過頭去,天光下看著,那臉上竟起了些不自然的淡紅。
說起來,魄血是很古老的法術,若要細論,還有點歪道。
原來如此。
我站在一旁,只覺得心滿滿低落,沉得不見底。
看向若磐,他面無表情,雙目盯著子螭。
我笑了笑。
「我聽說,你交遊甚廣,識得許多hetubook•com•com廣清真君門下弟子?」用過膳,子螭忽而問妖男。
我猛然回頭,樹林鳥語陣陣,回蕩著霧氣。
子螭的意思很明白,若磐的身世,天庭已經知曉。心裏雖不願意,可我也很明白,子螭說的話是實情。若磐力量雖強,可作為天狗而言還遠遠不足,去天庭的確會讓他脫胎換骨。
不知是我那番話說動了子螭還是他一開始就抱著捉弄的心思,若磐去天庭的事,子螭果然沒有再提。
我不理會他語中的諷刺,莞爾:「如今我已知會過神君,若磐返天庭之事,神君可不必再提。」說罷,唯恐他出言不認,快步溜入房中。
若磐看看我,片刻,也跟著坐下。
我挑著一塊平坦些的山石,坐了下來。
子螭頷首。
「不去。」若磐回答得斬釘截鐵。
終於到了這一天么?我咬咬唇,不禁抬頭。
「神君方才言語,若磐以為如何?」我問。
「如何?」子螭淡淡問道。
不過,他也沒有走。到吃晚飯的時候,子螭仍悠閑地坐在石台旁,雀鳥換作了幾隻白鶴,立在一旁,姿態優雅。
灰狐狸看著她們,眼睛睜得雞子一般大。
若磐沒有回答,卻反問我:「你去么?」
「若磐,你伸頭過來。」我微笑道。
原來她也看到了。
「正是。」妖男溫文答道,說著,接過鶴女呈上的清水漱漱口,吐到器皿里。
灰狐狸望著我:「那是什麼?阿芍你可知曉。」
我愣了愣,以前一直沒注意,不想妖男還有這樣的物件。
「你快入仙籍了吧。」子螭道。
「乖狗。」我摸摸他的頭頂,笑眯眯地說。
可惜這位真君雖修為深厚,卻是個極其寡淡的人,平日在仙府中閉門www.hetubook.com.com不出。我雖常跟隨句龍左右,離開天庭前,見過他的次數也是十個指頭就能算出來的。
以魄血登仙,他男究竟何許人也?
聽子螭言下之意,妖男曾在天庭待過,不知因為何事下了界,如今再回去。
除了我和若磐,什麼人也沒有。
我聽到這話,怔了怔。旁邊,灰狐狸瞪著眼睛,不知被什麼噎到,劇烈地咳了起來。
「別人送的?」灰狐狸卻瞪起眼睛:「誰?」
我皺眉:「神君不是說今日走么?」
我搖搖頭,苦笑道:「我去不了。」這肉身凡體,來到浮山還勉強,上天卻不可能,九霄下的罡風就能把我撕碎。停了停,我說:「天庭有靈氣寶物,你去了,可得到真正的神力。」
我看著驚嘆不已。浮山乃是由托地的巨鱉死後軀殼所化,故而能浮在海面。在天庭的時候,我就聽說過浮山靈氣積聚甚厚,如今來看,果不其然。別的不說,這山林間到處生編的靈芝就是一大奇景,在凡間的仙山島嶼之中,恐怕只有蓬萊可與之相較。
若磐卻像沒聽到一樣,步伐愈發快了。
子螭微笑,緩緩道:「我聽說廣清真君在這浮山上也弟子?」
我聽著他們說話,有些出神。
雖有美人環伺,還有妖男做的美食,我卻仍然覺得吃得憋悶。正百無聊賴地四下里瞄著,忽然,我發現妖男的袖口處露著一截青絛繩,一塊光潤的石子系在上面,紅得似血,狀若水滴。
不期然的,若磐也看著我,金色的眼睛沉靜如水。
灰狐狸想了想,說:「他話少了許多,腕上還多了那紅玉。」
山林間,到處長滿了奇花異草,大朵的靈芝就生在樹頭,沾著露水,仙氣斐然。
我很是無奈,停下手頭的和_圖_書活,摸摸她的頭:「你若是實在想知道,何不去問辟荔?」
我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同若磐走了許久。終於,林中出現一塊空曠些的地方,有幾塊山石參差其間,上面的水已經被風吹乾了。
「阿芍。」灰狐狸探著頭來看我,眉頭皺起:「怎不說話?」
若磐將木柴收起,打成一大捆,負在背上,大步朝前走去。
不過,天庭也不是瞎子,這般法術自然管制嚴厲。允許用魄血登仙的人至今寥寥無幾,都是得到優待的人。
這是怎麼了?我狐疑滿腹,覺得這天狗實在變臉如變天,不過摸了摸頭,不高興便說出來,何至於拉著臭臉。
子螭淺笑:「你離開天庭也有五百年了,是該回去。」
我跟在他後面,覺得不論怎麼走也跟不上那步子,出聲埋怨:「你慢些。」
妖男對子螭的態度不卑不亢,原來竟與這樣數一數二的門派有交遊,倒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我在凡間也一樣可恢復神力。」若磐不為所動,過了一會,他又淡淡道:「我若去了,他們就不再讓我再回來。」
我不以為然:「神君自己也曾說過,如今天地間已有陰陽交替之律。若磐要是回去,定然給眾仙官添亂,隨了我豈非大善。」
若磐注視著我,雙目澄明如鏡。
我當然知曉,那不是什麼紅玉,它有名稱,叫「魄血」。
妖男回來,一間房要容下子螭、妖男和若磐就顯得太擠了些。我原本料定以子螭的性子,必然是要回天庭的。
「隨你?」子螭抬眼,輕輕撫著雀鳥的羽毛,淡淡道:「若磐既為天狗,當屬天庭,怎又隨了你?」
「哦?為何?」他倚著石台,一隻毛色美麗的雀鳥停在他的手背上,溫順地接受著他的手指撫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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