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淑女好逑

作者:海青拿天鵝
淑女好逑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五十三章 星辰

第五十三章 星辰

「裴公書中說,他正要往大都護府,與薛使君同路,可在焉耆等候薛使君。」說罷,轉向邵稹,「此番,還要辛苦石騎曹,護送使君往焉耆。」
「什麼不會來……」寧兒嘟噥道。
薛霆聽著這話,看向邵稹,微笑:「如此,石騎曹真乃英勇過人。」
「不是!」寧兒急紅了眼,忙解釋道,「稹郎是稹郎,表兄是表兄,你二人……你二人我都會放在心上!」
再看向窗子,只見窗帘開著,月光斜斜照入,伴著寒風。
才進門,忽然聞得城上有角鳴聲傳來。
裴行儉聽著,頷首:「如此。」
邵稹謙道:「真奉命而來,自當全力以赴。」
「你見到他了?」他問。
寧兒驚了一下,未幾,卻已經坐到了馬上。邵稹也翻身上去,緊挨著她身後。
王霖與史圖奴一起,笑看著邵稹:「此番救城,石騎曹當記大功。」
「王六……搶劫……哎呀,別的字都認不得了,大郎,旁邊那畫著個人的,下面寫的是什麼?」
他雖官職微小,在此處卻是裴行儉的面子,又幫了大忙,王霖和史圖奴禮遇有加。
薛霆詫異,心中忽而一動。
「石真!」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邵稹回頭,卻見是焉耆都護王霖。他只得停下來,向王霖一禮,「都護。」
寧兒點點頭,仍貪戀地埋在他懷裡。
我是官,他是賊!
寒暄一番,王霖道:「不知使君下一步,要往何處?」
薛霆又干又渴,連喝了兩碗,才覺得緩過勁來。
「你……你怎知我舅父定會答應……」寧兒囁嚅道。
城外駐紮者幾千人,城門便也不那麼緊要了。夜裡,城門仍然開著,以便內外送東西。
薛霆要去焉耆,王霖思索一番,最終還是在楊木盤桓了兩日,與他一道啟程。
他一手抱住寧兒,一手抓住韁繩,輕輕一夾馬腹,「咄!」
「哦?」裴行儉的臉上似有些興趣,走過去,看著其中一幅像。那張像畫得不算太好,卻將人臉的形貌特徵之處標得明白。裴行儉目光銳利,未幾,落在像下的名字上——邵稹。
薛霆的眼皮動了動,睜開眼,強光突如其來,他連忙眯起。
「寧兒,我不會負你。」邵稹吻著寧兒的鬢髮和臉頰,「你信我……」
嘰嘰喳喳的聲音傳入耳中,好像是鳥兒在吵鬧。
明月當空,卻無阻星河的光芒。無數星辰鋪作河漢,一閃一閃,朝她眨著眼睛。忽然,一顆星落下,劃過天邊。寧兒驚嘆著,伸出手來,似乎想將它接住,它卻似雨滴一般,消失在夜空之中。
裴行儉忽而止步,朝那邊望去。
可裴行儉並無異色,笑笑,與他走過城牆,回了官署中。
寧兒想了想,道:「是個什麼副都護,叫裴,裴……」
楊木城小,安頓不下許多人。夜晚,許多軍士在城外搭起帳篷,從城牆上望去,篝火延綿。
原來是風啊。侍婢揉揉眼睛,坐起來,將窗子關好,打個哈欠,重新躺了回去。
邵稹大窘。
那小臉半嗔半笑,迷得邵稹目不轉睛。
薛霆搖頭:「某還是隨使君一道離開。軍醫方才來看過,這些傷並不礙事,昨日乃是操勞過度,以致暈厥。」他感到邵稹的目光投來,淡然道,「且此城hetubook.com•com中,平日容納不過五六百,另分派這許多人在此,且不說諸事麻煩,亦不合規矩。」
薛霆道:「正是往焉耆。」
寧兒眼眶發澀,點點頭,卻將他抱得更緊。
薛霆謙過,只得在榻上與眾人見禮。當他看到邵稹,目光微微一凝。
侍婢睡到半夜,忽而醒過來。迷糊間,她覺得有動靜,忙睜眼去看。卻見屋子裡靜悄悄的,寧兒躺在被褥里,與剛睡下時一樣,旁邊,放著她的裘衣。
窗上,一條一條的木棱將月光切開,卻看不到什麼。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到窗前望了望,依舊什麼也沒有。正疑惑,忽然,門上又傳來相似的聲音。寧兒忙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輕輕將門打開。
一天一夜,她一直在照顧自己么?
「邵稹……我看看,這個不得了,山賊啊,殺過十五人!」
寧兒連忙將一隻水碗拿過來,小心地抬起他的頭,將碗口湊到唇邊。
崔瑁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這些不妥。裴行儉用人不拘一格,在西域各都護府是出了名的。他只看能耐,不管出身,無論漢人還是異族,甚至囚犯,他看上了,就敢啟用。這般行事,安西大都護匹婁武徹也頗有微詞,無奈,裴行儉的上頭是金山都護,那邊允了,別人也說不了什麼。
寧兒原來只當邵稹找到了安穩路子,沒想到,一切來得竟是如此艱險。她望著邵稹的臉,抬手,輕輕撫過上面的鬍鬚,密密的,有些硬。
「別望了,他不會來的。」薛霆的聲音傳來,寧兒一驚,回頭。
寧兒殷切地望著他:「稹郎,蕭郎說你落了籍,是真的么?」
「你還笑……」寧兒手忙腳亂地整理著,委屈地瞪他,可碰到那目光,卻有些不捨得責怪。
焉耆長史崔瑁對這位金山副都護不敢怠慢,恭維道:「久聞副都護帳下兵將所向披靡,百聞不如一見,驍勇如此,我等之幸!」
「無事。」薛霆淡淡道,不再說話。
自從邵稹跟著那幾人離開,寧兒再等,他也不曾來。
寧兒僵住,望著薛霆,目光複雜,面色漲紅,片刻:「嗯。」
邵稹看著寧兒,皎潔的月光映在她的臉上,近在咫尺,黑夜裡,似幻似真。可滿懷的觸感和氣息,卻是真真切切。邵稹有些恍然,覺得像是回到了去年的長安,他們就這樣挨在一起,說說話,聽著彼此的心跳,已是滿足。
邵稹不敢讓寧兒等太久,出了城門以後,一路不耽擱,走到僻靜處,他四下里看看,忙將馬車停下,將最上面的一層乾草撥開:「寧兒?」
「騎馬?」寧兒這才看到旁邊一根木柱上,立著一匹馬。
都會放在心上……自己這親表兄,殷勤了一年,仍然沒佔到半分便宜啊……
薛霆苦笑,將手忙腳亂的寧兒輕輕推開,自己慢慢坐了起來。
光影交錯,好像天空下搖動的樹葉,又像陽光中漾動的水光。
薛霆沒說話,啼笑皆非地嘆口氣,覺得真箇造化弄人。裴行儉,裴榮的叔父,自己的父親也推崇備至,誰想,帳下匿著自己的情敵。
寧兒恍然,點頭:「哦,就是裴行儉。」
邵稹答應道:「拉些草出去,給弟兄們取暖。」
老天果然愛作弄人m.hetubook.com.com。薛霆無奈地想,如今他也是官了,自己竟是沒了說法。並且,他們似乎還要一起走上一道……
寧兒迴避出去,才轉過廊下,忽然瞥見大門進來的人之中,有那個讓自己牽挂的身影,心間砰然一動。
「有稻草也挺好看的,就當是戴了花,呵呵……」邵稹傻笑著,四處望望,片刻,低聲道,「會騎馬么?」
「我聽他們叫你石騎曹,」寧兒想了想,問,「你改了名姓?」
夜裡的荒原,很冷。風刮過,沙磧地一望無際,天上的月亮、星辰和地面,彷彿連作了一體。
邵稹緊緊抱住她,吻著她的臉頰,輕柔十分,好像怕碰壞一樣。
從人走在車旁,聽到裏面的動靜,忙道:「郎君,可有吩咐。」
看她慌亂的樣子,薛霆笑起來,卻或許是因為剛沉睡醒來,喉嚨里澀澀的。
寧兒眨眨眼,輕聲道:「我在想,若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邵稹急忙道:「那信是我離開長安前寫的。寧兒,你也知曉,那時我是罪犯,就算能逃走,也不知過得多久才能回到中原。你年華正好,若為我誤了,我有何顏面立足於世?」
「你……你不會又不回來了?」他還記得離開的時候,寧兒緊緊拉著他,發白的小臉上,泫然欲泣。
邵稹坐在馬上,身形筆挺,看不清神色。
話音未落,寧兒已經坐了起來,藉著月光,邵稹看到她頭上和身上,到處是長長短短的草梗,不禁笑起來。
王霖頷首:「使君有傷在身,不若修養幾日再動身。某留下千人護衛,可保無虞。」
他看向邵稹,只見他已經行禮受命,抬起頭來看他時,目光坦然。
寧兒坐在馬車裡面,看不到身影。不過,薛霆卻能看到不遠處的一騎身影。
她特彆強調「我們」,薛霆聽著,一哂。
「冷么?」他問,將寧兒的裘衣攏了攏。
邵稹知道薛霆的官職,聽他們這麼說,卻是正好,應下,一道往前方走去。
「你……你受了許多苦……」寧兒哽咽道,「若不是當初為了送我找舅父,你本不會這樣……」
「表兄,」寧兒一臉猶疑,「你……你還討厭稹郎么?他如今也是軍府里的,是我們一邊的了。」
與史圖奴別過之後,車馬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楊木,朝焉耆而去。
薛霆看著她的身影,有些後悔,把書扔在一邊,看著屋頂。
寧兒跟薛霆置氣,悶悶地躺在榻上,卻許久也睡不著。
薛霆有傷在身,不能騎馬,為防顛簸,馬車上還鋪了許多厚褥子。
他的目光灼灼,寧兒的臉一下發起熱來。
他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徘徊,伴著溫熱的氣息,寧兒幾乎陶醉。
心潮澎湃,邵稹看著寧兒鬢邊的亂髮,卻倏而感到慚愧心疼。
寧兒一動不動,幾乎摒住了呼吸。聽著邵稹不緊不慢地寒暄,她忽然想起從前,邵稹帶著她用假過所通關津,她也是像現在這樣緊張得要死。
「使君過譽。」邵稹對那目光中的複雜視而不見,謙遜一禮,淡淡道。
邵稹不敢走太遠,將營地的火光留在視線之內,停了下來。
薛霆暈倒時,寧兒正與邵稹重逢,她聽到動靜回頭,嚇了一大跳。幸而援軍里有正經的軍醫,把和圖書薛霆救了回來。
「表兄一提到稹郎就沒好話,如今這樣,現在還這樣。」寧兒皺眉道,「他真的是好人。」
風吹開車幃,外面的荒原風光在陽光下呈現著蒼涼的顏色。薛霆不禁撩撩帘子,看向後面的馬車。
「稹郎……」寧兒在喉嚨地低低喚一聲,朝他懷裡撲去。
「你還說……你還說我若遇到合意之人,自管去嫁……」寧兒悲從中來,越哭越委屈,淚水漣漣,「你……你不要我了……嗚嗚嗚嗚嗚……」
史圖奴道:「石騎曹在此正好,我等正要去探視薛觀察使,不若一道。」
深夜,外面已經安靜,旁邊的榻上,傳來侍婢的微鼾。忽然,寧兒聽到有什麼打在窗子上,像熟透的果子落下,輕輕地,一下,兩下……她睜開眼睛。
夜裡有些冷,寧兒無聲地取下裘衣,裹在身上,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馬兒聽話地馳騁開去。
那不是夢,她就在這裏。
「嗯?」薛霆愣了愣。
薛霆這麼想著,心中忽而柔軟下來,可想到昨日看到的,又隱隱一痛。許是吞得急,他突然咳起來,牽動傷口,疼得他皺起眉頭。
「啊……」寧兒連忙將碗放下,又是拍背又是遞水。
「正是。」邵稹苦笑,「我在罪冊上,若用本名是不行的。」說罷,他將自己如何在石兒羅一行人的幫助下逃到西域,又如何護送他們族人到庭州,最後落籍的事,說了一遍。
邵稹的心蹦著,對她微微一笑,隨著眾人進了室中。
邵稹深深地看著她,額頭與她相抵:「寧兒,我不會再說那樣的話。我從軍,就是為了實現當初的諾言,與你在一起。」
「裴行儉?」薛霆問。
邵稹抬手,將她的頭髮理了理,低笑:「你也不曾說話,你在想什麼?」
剛逃走的時候,他一度絕望,甚至從不敢設想他們見面的樣子。直到他收到蕭雲卿的書信。邵稹和蕭雲卿相識已久,他什麼心思,邵稹自然知曉。他知道寧兒在等他,又急又愧,於是毅然去投了裴行儉,只有掙一身功勛,才能回中原見到她……「稹郎,你怎麼不說話?」好一會,寧兒問,「你在想什麼?」
「隨將官出去了,過些時候才回來。」寧兒聲音低低,瞥瞥薛霆,忙道,「表兄,他如今入了軍中,昨日救城的援軍,也有他一份。」
怎麼個好法?
王霖拆看一看,面色大喜,笑道:「裴公果然心思通達!」
寧兒訝然,卻見他指指一旁的車。那是一輛牛車,滿載著乾草。
「表兄餓么?」寧兒忙岔開話,「有粥,剛煮好不久,還是熱的。」說著,她從案上端來一直瓷碗,吹了吹,用木勺舀起,湊到薛霆面前。
「是真的。」邵稹頷首。
心裏火急火燎。
「回來了!」才下馬,一名同僚走過來,笑道,「如何?可捉到了個吐蕃小王?」
從人匆匆來報:「稟長史,都護回來了,同行的還有朝廷來的觀察使!」
「西域人員雜亂,許多中原的亡命之徒逃來此處。焉耆又是咽喉之地,朝廷每每通緝,也必不放過。」崔瑁苦笑道,「就單說這個邵稹,通告已發了兩回,也不知何時能拿到。」
寧兒好奇地問:「你帶我去何處?」
寧兒搖搖頭。和_圖_書
薛霆看著她:「他人呢?」
深秋的風很大,寒氣已經有幾分銳利,但是邵稹卻覺得身上暖洋洋的,走起路來能帶起風。自從昨日跟寧兒相遇,他覺得整個天地都煥然不同。
邵稹笑笑:「你忘了?我說過,我會比所有人都好,讓你舅父想拒絕也拒絕不了。」
官,賊。
這般時候,豈非更惹她討厭……
寧兒的雙肩抽動著,用眼角瞥他。
他想起以前對寧兒說的話,義正辭嚴。
薛霆未回答,繼續問:「他是何人帳下?」
邵稹隨著大隊人馬,在楊木周遭百里清掃,確定無殘敵出沒,返回了城中。
寧兒擔心他的傷,想阻止,薛霆卻搖搖頭,道:「無礙。」說罷,讓從人給自己整理了裝束,請他們進來。
邵稹想著,心頭愈加發緊,步子更快。
從人們都去睡了,庭院的門卻開著,露出一條縫。
門外,依舊什麼也沒有。
寧兒盯著他:「那……那現在呢?」
薛霆雖年輕,官職卻比王霖高一些。見他要起身,王霖忙上前扶住:「使君勞苦功高,又有傷在身,切莫動彈才是。」
邵稹將寧兒臉上的淚水擦掉,道,「我敗露之事,與你無干。這些日子,我都想明白了,我如今有了正籍,便要在這西域干一番事業,堂堂正正地回中原去,向你舅父提親。」
「表兄!」寧兒驚喜的聲音傳入耳中,他訝然,費勁地看去,寧兒的臉出現在面前。
「不會也沒關係。」邵稹道,卻長臂一伸,將她抱了起來。
薛霆吃了幾口,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屋子裡的光照不太好,寧兒的臉也顯得黯淡許多,眼瞼下,有淡淡的陰影。
邵稹跟在史圖奴身後,亦看到了寧兒。雖不能面對面,可目光相觸,他的心中已是踏實。
邵稹笑笑:「哪有那麼蠢的小王。」說罷,卻不多話,將馬交給旁人,道:「我去去就來!」說罷,快步朝城內跑去。
「這是金山副都護裴公麾下騎曹,姓石名真。」王霖介紹道,「察知楊木有難時,裴公正在焉耆,將石騎曹派來支援。石騎曹領一百精騎先行,突襲楊木往西五十里的各處烽燧,又切斷敵軍後援。我方援軍能順利趕到,石騎曹乃是首功。」
寧兒被他這話噎住,雖還是不服氣,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言語。
邵稹卻覺得這裏真的冷,想了想,將她擁在懷裡。
「寧兒,」邵稹嘆口氣,「我錯了……我真錯了!」
自己的確提到邵稹就會心浮氣躁,可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怎還如此不淡定。
心中很是失落,但她明白,自己再怎麼相見他,也不能貿然去。昨日,目睹她與邵稹相會的從人和婢女,都被薛霆嚴令緘口。而來西域之前,薛霆也曾警告過寧兒,邵稹的過往是不能暴露的。如今邵稹雖有了正籍,則更應該小心。
雖短暫,但那種狂喜和滿足,邵稹至今覺得不敢相信。他怕自己晚一步,寧兒就會消失不見。
後院的門外,卻見邵稹立在一輛馬車旁,見寧兒出來,展眉一笑。
她坐不多久,告了一聲,自己回房歇息了。
薛霆和史圖奴皆露出訝色。
「是么……」薛霆的聲音低低,似乎並沒有他想。
邵稹笑起來,月光下,他臉上長著鬍鬚,www.hetubook.com.com一雙眼睛閃著調皮的光:「我帶你去看星星。」
薛霆淡笑:「他要護送你我去焉耆,路上多的是時機。」
寧兒望著天空,睜大了眼睛。
「是好人,便證明來看。」薛霆目光沉靜,「讓我父親心悅誠服地允婚,那才是好人。」
邵稹忙道:「不,寧兒,從前的事都是我犯渾做下,敗露獲罪,皆是因果,我從無怨懟。」
薛霆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崔瑁見狀,道:「那是刑部新發來的通告,緝拿犯人的,今日才貼上。」
邵稹四下里看了看,道:「寧兒,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一處,你且那車上去。」
楊木城的捷報傳到焉耆,上下皆是振奮。
「我……我睡了多久?」薛霆動動身體,只覺僵硬得很。寧兒趕緊止住他,道:「表兄睡了一天一夜,郎中說,表兄有傷,又勞累過度,故而……」她說著,聲音有些吞吐。
薛霆吃了些食物,又靜躺一會,聽到從人通報王霖等人來訪,他立刻坐起。
邵稹默然,少頃,微笑:「我也這麼想。」
自己長久以來的孤寂、憂愁和堅持,細究起來,不過是為了與她再見。可惜那時,薛霆的出現將二人相敘打斷,寧兒看到他倒下,驚惶不已。邵稹幫著把薛霆抬入室中,又去請了軍醫。他想陪著寧兒,可是未待得許久,隊里將軍務分派下來,他只得走開。
寧兒躲在牛車裡,身上蓋著一層乾草,不重,也不覺得難受。她聽到有人道:「石騎曹,這麼晚,上何處去?」
她的手掌柔軟,很舒服,邵稹忍不住也抬手,將它包在手心。
邵稹看她這般,忍不住笑起來,滿是溫柔。
「人多時,我不好來。」他低聲解釋道。
昨日和不久前,二人相見,皆是喜悅至極。而現在,清風曠野,天地寂寥,二人相對,只覺各自有一肚子的話,卻半句也說不出來。
「寧兒……」他有些忙亂,笨拙地用袖子給他擦眼淚,卻被寧兒拉開,轉過臉去。
薛霆半卧在榻上,手裡拿著一卷書,眼睛卻看著她。
寧兒不答話,片刻,看著他:「表兄,若我不曾喜歡稹郎,你是不是不會這麼討厭他?」
崔瑁稱是。
這時,外面有從人通報,說金山副都護裴行儉有文書來到。
中原到西域,萬里迢迢,跋山涉水,還要經歷大漠里的炙熱和苦寒。這些本該邵稹去做,可如今,卻變成寧兒來承擔。他若是再爭氣一些,怎會累她受這樣的折磨?
裴行儉莞爾,道:「這是兒郎們英勇報國,不負父老。」
裴行儉是客人,聽到來使繪聲繪色說到騎曹石真破敵的功勞,神色如常,卻不掩唇邊的一抹淡笑。
寧兒心裏問,卻沒說出來,把頭埋在邵稹的胸口。
「都是乾淨的。」邵稹忙道,「你待一會就能出來。」
薛霆的目光停留片刻,將車幃放下。
二人說話時,正穿過大街。市井熙熙攘攘,城牆下,新貼了幾張布告,許多人在圍觀。
「這……」王霖與史圖奴相視,皆有些猶豫。
「你果然還掛著他。」他似笑非笑,「表兄我千辛萬苦守城,九死一生醒來,你首先說的就是邵稹。」他有模有樣地長嘆口氣,「我這表兄,到底比不得舊情人,用完也該扔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