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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歌

作者:煌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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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步天歌

正文

第三章 步天歌

「明元帝幼年失母,尤為憎恨後宮妃嬪相爭。」崔落花不慌不忙地回答,「假使身為候選的元妃在後位空懸時死去,可能會讓他將整個後宮里的女人視為兇手,拋開她們另覓皇后。」
皇帝神色微嗔,真寧不敢造次。但素盈卻看得出,他那目光和藹,好像在說:女孩兒而已,由她去,能怎樣?
那些意氣風發的皇后們,也曾經被青色愁緒籠罩嗎?
宮廷的秋意,不是來自萬里清澄的碧霄和由綠轉黃的樹梢,而是來自一人獨坐時,偷偷溜上手指足尖的冰涼。
素盈正從宮女懷裡抱過皇孫睿歆,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一邊逗睿歆發笑,一邊沖崔落花眨了眨眼:「先生,你知道我小時候會說的第一個字是什麼?」不待崔落花回答,素盈就道:「是『爹』。大約我娘為了討他的歡心,只教了我一個字。」她又問:「你猜,阿壽開口說話的時候,會說什麼?是『娘娘』,還是『娘』呢?」
素盈只得又欠身告罪:「是妾失於管教。」她頓了頓,輕輕一笑:「妾可不信陛下當年也是這樣。」
素盈心道:奏章全由宰相檢閱,篩選后交由皇帝勾敕,這套祖制人盡皆知,不知道小公主故意提起來,要做什麼文章。
素盈驚覺手足麻木,才發現自己又呆坐了很久。她緩緩站起身踱到窗前,火紅的石榴映入眼中,陡然勾起惆悵。是誰說過:縱有滿地流霞,難擋一天涼意?那人說出這話的時候,遇到了什麼呢?素盈深深吸氣,把無用的傷感拋到腦後,向珠簾之外望了一眼——她靜坐出神時,女官們都悄悄退到簾外,即使與素盈最親近的崔落花,也不敢發出聲響打擾。
真寧不滿地嘀咕了兩句,拿起她的木偶,說:「父皇,你看這個木偶好玩嗎?我提著他的線,他又提著兩個小木偶。要是這麼玩上一百年,他也許會以為自己才是別人的主宰,忘了有我在。」說著,她在那個大木偶頭上用力敲了敲,威嚇道:「不許得意!改天我自己去提那兩個小木偶的線,你別以為我不會。」
見皇后駕到,真寧冷淡地行了禮,又埋頭去翻奏章。素盈故作詫異地向皇帝望了一眼,卻見他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說了一句:「真寧,不準胡鬧了。」
潘公公微笑著一低頭,由素盈躡手躡足邁進玉屑宮。
銀白色的綉線已經不能像往昔那樣耀眼,但隨著她指尖輕觸,每一個角落裡的白色藤蔓都活躍起來,整塊青緞還是被它們牢牢掌握……素盈嘆了一聲,「既然有這種手段,何必舍易求難?」
崔落花知道素盈要去探病,小聲提醒道:「真寧公主一早拿著好幾個菊花燈,去求聖上題畫。這時候恐怕還在玉屑宮盤桓呢。」
素盈剛才就發覺她趁人多時溜了出去,她並hetubook•com.com不打算問崔落花去了哪裡,只向外面道:「叫秋瑩來,隨我去一趟玉屑宮。」一名宮女忙退到門邊,吩咐廊下的小宦官去召王秋瑩。
崔落花識得貨色,向素盈道:「這是明元皇帝時,宮中針黹女奉旨所制。後來輾轉落到您祖母惠和公主手中。」她含笑道:「從上面,可以看到當時的整個宮廷呢!」她說得玄妙,素盈潛下心來細看,片刻之後暗暗吃驚:花朵雖然形態各異,細看卻能發現它們的排列位置似曾相識。
素盈由他走出去幾步遠,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訓了那名女官一句:「不可失敬!」自己心裏也有點惱了吳太醫。走到玉屑宮門口,見到守在門邊的潘公公,她才展開微笑,輕聲問:「聖上這時候做什麼呢?怎麼連公公也被趕出來了?」
崔落花頓了頓,繼續說:「明元帝時常強調他最恨後宮當中有人死於非命,如果再度出現,一定與皇后失察有關。貴妃封后之後,三十二年後宮太平。這在素氏的後宮堪比神跡。她的夫君與她相敬終生,她死後,眾臣議謚號時也備加推崇:溫柔聖善,恭敬鮮言。」
迎面那塊繡花青緞是平王的供奉。數日之前,平王將它送入宮中時,神色分明得意:「這原是要當作傳家之寶的,聽說宮裡需要藍緞,臣借這機會聊表心意。上年頭的東西想必更能辟邪。」
一向視事平淡的她,口氣中也充滿崇拜,素盈不禁對她所講的故事更加在意。
「娘娘,是吳太醫。」崔落花在素盈身後壓低聲。素盈這才看見對面走來的老太醫,她打起十分精神,含笑接受太醫拜禮。然而吳太醫看到王秋瑩時,卻露出一絲明顯的倨傲。
潘公公在宮中侍奉了兩代帝王,儘管眉發皆白,一雙眼睛還是炯炯有神。見皇后發問,他連忙躬身回答:「剛剛畫完了燈籠,這時候正跟公主說話。」
素盈身後一名伶俐的女官當即取笑道:「這樣好聽的話,老太醫該在小公主面前多說三四遍。回娘娘的問話,可不是這種答法。」語調里特意強調了老小二字,笑話吳太醫恭維一個小女孩兒。吳太醫訕訕地笑了笑,卻還是不透口風,唯唯告退。
素盈奇道:「什麼話這麼要緊?連公公也聽不得?」
素盈聽得越發驚異,悄悄退到門外,向潘公公沉聲道:「有勞公公。」潘公公提高嗓門咳一聲,進去通報。素盈側身問崔落花:「公主近來還往宮外偷跑嗎?」
崔落花想要說些什麼,袖子卻被王秋瑩輕輕地扯了一下。誰都沒再說話。
「是真寧把公公轟出來的吧?」素盈笑吟吟道:「我倒要聽聽她在聖上面前說什麼了不得的事。公公且別通報。」
素盈沒放在心上,並不覺得一塊邊角褪色的織物有何www.hetubook.com.com稀奇。三尺寬的緞面一鋪開,素盈便為自己眼拙略感慚愧:上面無數流金溢彩的花朵,彷彿在一剎那盡數綻放,熱烈而炫目,美得奪人心魄。雖然上了年頭,仍可看出手法精湛。花型不過寥寥數種,然而姿態各異,爭奇鬥豔,枝蔓縱橫卻是繁而不亂……不難想像,當年這是一幅多麼引人注目的傑作。
崔落花摸了摸那幅青緞,「當今聖上的祖母,懿靜皇后素如慎——娘娘手中的,正是那個女人的遺物。」 崔落花將青幔一卷,背面有墨書三字。字不大,然而筆鋒飛揚,氣韻不俗。「入宮八年有此成就,想必懿靜皇后也很自負。」
素盈將它掛在宮中,直看至華燈初上。欣賞本該是一件愉快的事,但緞上金絲銀線勾勒的花蔓,在燭影搖動時閃閃發亮,彷彿交織咒語的藤蘿,讓人看了心悸。素盈嘆服完美的手工,但還是沒看出玄機,那晚心裏有份惦念,睡得也不踏實。夜半她若有所感,披衣就著月光再看那層層疊疊的藤蔓,霎時瞭然。
素盈點點頭,帶著眾女官再走進去時,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崔落花轉臉向素盈笑笑,「臣的老習慣總改不了,又在娘娘面前多嘴了……」
「原來是宮圖。」她一邊說,一邊指著青緞中央那朵獨一無二的紅花,「此處是丹茜宮。向西的三朵稍小的紅花、白花是凝芳宮、凝華宮、耽翠宮。那些更小的花,無非是各宮各院——」說到此處,素盈驟然停頓,忽然想:為何妃嬪寢宮顏色有別。
素盈吃了一驚,屏息聽她還要如何大放厥詞。皇帝溫柔地笑了笑,「真寧,宰相是國之柱石,不可對他放肆。」
「每個皇后都有各自的手段,這不足為奇。最重要的是,她們都知道如何成為夫君需要的人。」崔落花垂下眼睛,放低了聲音又道:「不這麼做……她們就會從九霄之巔墜落。」
見崔落花怔住,素盈狡黠地笑了笑。恰好王秋瑩這時候進來拜見,她便擱下這話不提,懷抱睿歆去探望卧病的夫君。
玉屑宮是康豫太後為妃之時的寢宮,多年來一直閑置。皇帝卧病後貪圖清靜,索性搬入其中常住。他的一舉一動向來要被人揣摩,入居玉屑宮而不是丹茜宮,又讓後宮之中平添許多猜測。欽妃拜見時提過幾次,暗示素盈勸皇帝移居丹茜宮養病。素盈反而以為丹茜宮事務陡增,不是養病的地方,在皇帝面前絕口不提移駕之事。她每日往來兩宮之間,殷勤侍奉,漸漸眾人也就習以為常。
「懿靜皇后。」 素盈冷笑了一聲,「那些女人,只是不能從她手中奪得丹茜宮,也不敢在她的注視下勾結,只能麻木地活到鶴髮雞皮。沒有覬覦的對象,當然就沒有無謂的死亡。」
北國秋季www.hetubook.com.com的氣息一如既往,讓人忍不住畏懼即將來臨的冬天。素盈在殿宇之間的光影中穿行,總想要伸出手去,抓牢越來越淡薄的陽光。她能夠感覺到:她已經開始懷念過去,懷念那個從別人言談中聽到、讓她有點點嚮往的宮廷。聆聽時,她只需要遐想,不必承擔它的分量。當宮廷日復一日變得清晰,她也漸漸失去了所有興趣。
皇帝對這件事似乎並不深思,看了崔落花一眼,點頭道:「那就讓崔氏去吧。」
真寧把奏章推到一邊,湊在她父皇身邊說:「事情都讓宰相做完了,父皇做什麼呢?」皇帝沒回答,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又低頭看書。真寧咯咯笑著把父親的書奪來藏到身後,又問:「至聖至明天祐皇帝,只能看宰相想讓您看的東西,聽他想讓您聽的話,這有什麼好玩的?」
約在十余天前,皇帝十分信賴的一名僧人說,皇帝起居之處需用藍色帳幔,取一個「攔」的諧音,方能將病魔驅散。為這似真似假的治病方法,玉屑宮四處懸挂深深淺淺的藍色綢緞。每次素盈走入,總覺得彷彿突然墜落在冰涼的藍色湖水之中,身心都不由得一顫。
第二天素盈已不覺得這卷綉幌美麗,漠然對崔落花說:「這圖上繡的也不是宮院,而是宮院的主人。原來,明元帝的後宮里,也是這樣紅白花開,派系分明。」
崔落花說:「明元帝的第一位皇後年紀輕輕就因病駕薨。第二位皇后之選,皇帝起初屬意於凝芳宮的元妃——所以在這副圖上,她是另一朵紅花。」
崔落花見她僵住,輕聲提醒道:「娘娘看到的不是『宮廷』,只是『宮殿』而已。」一句話讓素盈啞口無言,呵一聲:「如此蹊蹺的東西,我倒要仔細欣賞。」
這一刻恍惚被真寧清脆的聲音喚醒。素盈推開面前的綉幔「步天歌」,向前走了兩步,無聲地佇立在一扇木屏風後面。屏風上鏤雕十六個字:「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第一次看,她覺得崇拜。第二次看,她覺得悲哀:一個人被剝奪了七情六慾的人,該是多麼疲憊。第三次以及後來的每一次,漸漸成了習慣,不再多看,反倒發現另外一些內容:從第三個「可」字望過去,剛好可以看見皇帝的床頭,且不易被他看清。她現在總是在那裡放慢一步,飛快地斜一眼:如果他睡著,她會輕輕落足;如果他半躺著看書,她會微笑而入;如果他在檢視奏章,她會目不斜視地等在一旁。
潘公公連忙賠笑:「娘娘折煞小人……」
「可是自從皇后駕薨,凝芳宮不斷出事,大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宮中數十盞燈次第爆裂燈花,嚇人不輕。宮中更漏無端溢水。書籍圖冊原本好好的,轉身再看時,卻變成了無字無畫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白紙。香爐里的香是按規矩添的,與其他宮院沒有差別,到了凝芳宮卻發出辛辣的氣味和可怖的聲音。夜裡脫下來的青色衣服,第二天清晨忽然變成很難看的苔色。衣料的手感如昨,花紋、裁減分明是原先那一件,連細微處的針腳都一模一樣,唯獨徹底變了色……不論怎麼責罰宮人,怪事還是層出不窮。沒有一件事可以歸咎於無辜的元妃,但明元帝迷信,以為不吉利。漸漸又有流言說是先後作祟,人們開始懷疑元妃與先後之死有關。不過這個指控無法查證,不了了之。耽擱了兩三個月,最後冊立為後的不是元妃,是貴妃。」
「步天歌?」素盈靜靜念出了聲。
尚未走回丹茜宮,她以目示意,女官們便慢下腳步,刻意落後,唯獨崔落花與王秋瑩緊跟在側。她們三人遙遙領先數步,素盈低聲問秋瑩:「你看聖上氣色如何?」見秋瑩搖頭,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沉下臉又道:「崔秉儀明日就去公主那裡——務必弄清楚她出宮到底結交了什麼人,好大的膽子!現在敢攛掇她在聖上面前議論宰相的長短,日後還不知道做出什麼事來。」崔落花諾諾答應,素盈又道:「眼看她也要十四歲。差不多該物色一位持重可靠的駙馬了。」
素盈正等這個機會,垂下眼睛佯裝思忖一番,抬頭笑道:「從前教導公主的崔氏,是如今丹茜宮崔秉儀的姐姐。妾小時候也受到崔秉儀教導,受益匪淺。她應該對公主大有裨益。」
素盈心頭一顫,忽感凄涼:人們都在看那瑰麗無匹的花團,看那意氣飛揚的「步天歌」,卻沒留意到,青色是多麼寂寞冷清的顏色,無論什麼樣的花和歌,都填不滿那些空缺。
吳太醫在宮中行走多年,應付旁人的疑問十分老練,委婉地回答:「大凡病人的心情,總是宜散不宜悶。今日有真寧公主侍疾在側,勝於藥石百倍。」隻字不提皇帝的病,分明不願素盈與王秋瑩知道。
崔落花指著綉幌上象徵元妃的單薄脆弱的紅色小花,說:「讓她宮中的燈花爆裂,更漏溢水,圖文杳跡,薰香變質,衣衫失色……比毒她、咒她、陷害她更難。這些事務分掌在不同的宮司手中,但貴妃能讓他們一起發作。她不只是一朵漂亮的白花,也是綉卷上所有銀色藤蔓的中心。」
素盈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向前走了幾步,忽然駐足遙望長天。一直看了好一會兒,她才神情寥落地說:「崔秉儀,能夠步天的人,真的能夠在九霄之巔放歌嗎?我不信。『步天歌』只有三個字,是因為提筆的人,心裏也唱不出真正的慶歌吧……」
真寧見父親的心思都放在睿歆身上,乖覺地抱起玩偶和燈籠告退,走到素盈身邊時,撲閃著大眼睛問:「娘娘,您的哥哥最近要回來了。可hetubook.com•com是我不明白——『執送京師』是什麼意思呢?」
提及「駙馬」二字,崔落花目光閃爍。素盈厲聲道:「有什麼話,說出來。」
今天他還是在看經書,真寧公主坐在他床邊的腳榻上,竟然在翻弄奏章。幾盞畫了菊花的燈籠丟在一旁,一盒棋子散落滿地,系著紅線的木偶滾落在真寧腳邊,床上、地上到處是翻亂的奏章。素盈擰緊眉頭,留心聽她說些什麼。
「全是宰相看過的。」真寧把手裡的奏章隨便一扔,又從身邊拿起一本。
「她眼中的宮廷,不是一座座宮殿,而是處在人世之巔,枝蔓交錯的九層天——這裏大多數人只能看到自己所在的一層,不完全知道下面的事,更無法全然了解上面在發生什麼。那些由下而上攀爬的人,踩著花蔓搭成的樓梯,常常走不穩。但她做到了,不僅走上頂峰,還透徹地俯瞰九天。」她停了一下,又說:「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忘記克制自己。曾經有人告訴我,她本打算在背面做歌,但只寫了三個字就停筆——畢竟,這隻是建在絲綢上的階梯,走得安靜一些,不會錯。」
素盈故意問他:「聖上今日精神可佳?用了什麼葯?可曾按時服用?」
「比真寧更小的時候,我也對母親失敬,以為自己是天潢貴胄,而她只是皇帝的一個女人。」皇帝臉上露出暖意,但對往事並不多提,說:「真寧身邊,還是缺一個管得住她的人。」
素盈愕然,她卻笑嘻嘻地走了。皇帝見狀寬慰道:「十來歲的孩子總是這樣,公主們又比皇子更不懂收斂。」
素盈心想:不知皇帝拋開整個後宮選了她,又是為什麼呢?
素盈笑吟吟抱著睿歆走上前,交到皇帝懷裡,讓他看看他的孫子平安無事。她曾經有那麼一刻以為,他隔一日要見一見孫兒,是因為卧病中無聊。後來就明白,他只是不放心在這當口上把皇孫的安危交到她手上。她心裏有點羡慕公主:病榻上的這個人,從來不低估素氏,但不提防自己的女兒。他活著,真寧是集千萬寵愛的公主。他有朝一日駕鶴西去,她什麼也不是,真寧還是公主……
素盈道聲「不妨」,又慨嘆:「這位娘娘也是個人物。」
崔落花忙答:「空穴來風的事而已,不敢混淆娘娘視聽。待有定論,再向娘娘稟報。」
她父皇看也未看她一眼,猶自讀自己的經書。
素盈一面命人將奏章整理好放到一旁,一面慢慢陪他隨便聊幾句。見皇帝被真寧糾纏半晌,已經不勝疲憊,她不忍再讓他勞心費力,當宮女奉上湯藥,她親自侍奉皇帝喝過之後,就起身告退。
「偶爾。」
「我想看洵哥哥寫的——不知道他近來好不好。」真寧說得清脆響亮,素盈當然知道她要借題發揮,果然聽她又大呼:「在這裏!洵哥哥一直在打勝仗,快要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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