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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醫相思

作者:煌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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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她心裏一動,瞪大了眼睛。
其他癥狀,小蝶還能忍受,唯獨失眠,是她最深惡痛絕的。每當睡不著的時候,她就會不由自主地背藥方,一直背到她自己也心煩……
她靜靜地等著,頭皮好像漸漸裂開一條小縫一樣疼——失眠的後座力開始顯露。但小蝶全部心思都繃緊了,聽著周圍的動靜:遠遠的地方隱約傳來狗吠;她老哥在隔壁美美地打著呼嚕,說著夢話(「好酒!嗯,好!」)——這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吧……
跟老頭子們交流就是這麼困難!
「噗——」一股淡白色的粉末被吹進屋,迅速瀰漫開。
「哥哥,今天是我到威遠王府複診的日子。」小蝶這句話忽然讓小風有很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她陰森森說出「威遠王」那三個字時,有什麼人要倒霉了……「你隨便從哪兒找條狗來!指望你看家護院是根本不可能!」
「什麼?」老劉正在推窗戶的手又放下。
這種劇毒可不便宜,據說黑市上已經炒到「一段化功一段金」的地步——翠霄山莊的化功散很獨特,像樹枝一樣一段一段,用的時候掰一節水溶,即便於攜帶,也方便使用。
「是、是,」小風老老實實地應承,「妹妹,您慢走。」
「無懈賢弟,我怎麼覺得你的茶比我們的好?香味都不一樣!」君不疑踱著小步蹭到了無懈身邊。他的名字是「不疑」,但疑心卻是最重的。
「無缺兄真是少見多怪!」無懈的眼睛滴溜溜直轉,嘴巴還是藏在茶碗後面,「我這叫肝火上升,不能多說話,一說話就得喝水。」
「無懈,」謝無缺搖著扇子問:「為什麼我們一問你話,你就端起杯子喝茶?回答地含含糊糊,我們都聽不清!」
呦呵!真是應了那句古話:狗眼看人低!小蝶一看它這副德行,氣就不打一處來。「你算什麼呀?不就是一隻狗嗎?」她一把搶過小風手裡的饅頭,惡狠狠地在毛毛眼前晃了晃,「我告訴你,你最好搞清楚這個家裡誰做主!今天晚飯之前不學會沖我搖尾巴,你就等著餓肚子吧!」
小風誇張地手搭涼棚四下張望,「天塌下來了嗎?我怎麼不覺得肩膀沉重啊?」
「你們……」無懈微微垂下頭,刻意避開兩個死黨的目光,深深為交友不善而懊悔。但他還沒來得及說第三個字,謝無缺就捏住了他的鼻子,君不疑在他下巴上一托——
「妹妹。」小風懶懶地往小蝶肩上一倚,「你真是好興緻!一大清早就敷著葯欣賞流雲。」
小蝶豎起耳朵聽著——「馬大夫對咱們老大有恩,老大這樣的好漢當然要知恩圖報了。這周氏兄妹妨礙了馬大夫的生意,所以……嘿嘿嘿。我瞅著這屋子裡東西滿多,不如咱們先進來翻翻看有沒有值錢的。拾掇好了再教訓那小子——只要能交差就行。我看老大也不是很熱心。」
「不疑賢兄,哪有這回事!我應無懈是那種人嗎?」無懈的話還沒說完,君不疑一伸手,撈過了無懈的茶碗,眼睛卻沒離開無懈的嘴巴。
窗紙被點破,一根管子伸了進來。
她正哆哆嗦嗦胡思亂想,就聽老李發出一聲驚疑:「咦?老劉,你看那是什麼?」
賺到了!賺到了!這一包好歹值四五兩銀子。雖然不能和化功散比,但白來的東西小蝶一概不嫌少。
屋外的人似乎也算計著時間。不消片刻,他似乎附耳在窗邊聽了聽,搖頭晃腦地讚歎了一句:「迷香還是要用白虹閣的配方!一吹就見效,別的迷香沒法比!」
難道那幾盤點心就是午飯?太寒磣了……本來打算一樣帶一塊回去給哥哥,但現在,還是先填了自己的肚子要緊。
「宗主……」辛祐不安地喏喏應承:「何必和一個女子一般見識。」
「啊!」小風像她預料的一樣,怪叫了一聲,箭似的沖回房裡,「我的令牌!師父給我的令牌!難不成有人看中了這寶貝?……呼,還好,令牌還在……」
「她不配那麼幸福!」景淵的口氣竟然帶著罕見的嫉妒。「這世上沒有人應該那麼幸福!……你們都在護著https://m•hetubook•com.com她,我看得出來。這世界上沒有人應該得到敵人的保護!」
「怪不得睡得這麼安穩。」小風舒展著雙臂,若無其事地問:「看你這麼從容,應該沒丟東西。」要是真少了什麼,小蝶這種財迷早就呼天搶地,好像有人挖了她的心肺。
「你還是安心地呆在這兒想轉機的辦法吧!」小風四下張望著,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妹妹,我按你的吩咐,找了一條看門的狗——它可能到外面溜達去了。待會兒給你引見。」
小蝶自然看不到他,也不會想到錯落有致的竹影中,那棟別緻的小堂是王爺午後散心休息的地方。
「他們、他們是翠霄山莊的人!」
先收起來!小蝶貪心地把小包掖在懷裡。他們是來做賊的,難不成還敢來找我要罪證?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果然是真的,這包化功散怎麼看也值七八兩金子。
清晨的陽光最讓人神清氣爽。
無懈一驚,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咕」一聲,把一樣東西咽進了肚子里……
馬有容滿臉陪笑,「不妨事,不妨事,江湖豪傑不拘小節才是英雄本色!」
無懈心裏打定了主意:要是她的葯不靈,馬上定一個庸醫誤診之罪,給她點顏色。但……那湯藥好像還有些效果。他這個人一向講理,不能顛倒黑白。可是不管怎樣,無懈已經盤算好了,再次相見時,他一定要打掉她所有的銳氣,然後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地出場,讓她忍氣吞聲地仰望自己,用她的萎靡不振襯托他的英姿—— 他是威遠王!沒有任何一個平民可以在他面前那樣高揚著頭!
這句話為這個小院第三個住戶的安家打了保票。
現在去看看那個狂妄的醫生吧——叫什麼來著?好像叫什麼蝶的……忘了。
謝無缺也湊到無懈身邊,和君不疑一左一右緊盯著無懈的嘴巴。
第三個小包里似乎是金光洞的「步搖」,一種讓人暈暈乎乎卻不會失去知覺的古怪毒藥——看來這個老劉如果不是毒宗的忠實回頭客,就是搜集毒藥的愛好者。他竟然收集了這麼多毒宗的招牌貨。
為什麼?無懈心裏叫苦:我這是為你們好!要是不拿茶碗擋著,你們非得笑死在當場。
「咔嚓——」
窗紙漸漸泛白,沒有人回來。
小蝶很好奇:這兩個夜半的訪客究竟看到了什麼?
但這一個起身,頭就嗡地一響,好像整個天都壓在頭頂上,小蝶只覺得眼前黑蒙蒙一片,自己的額頭撞上一個硬梆梆的東西,「喀」的一聲——
你有什麼好氣的?小蝶心說,我被人晾了一天,還沒動氣呢!
「她怎麼配和我毒宗為敵?」辛祐急忙賠笑說:「宗主日理萬機,何必把這一點芝麻小事放在心裡徒增煩惱?」
黑漢子張大嘴巴重重坐倒在椅子上,竟把椅子壓碎了……
他揉著胸、踱著小步再一次出來的時候,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別擔心,值錢的都在。」
「老劉,老大怎麼有這份閑心,找這小子的麻煩?」
小蝶鬼鬼祟祟地站起來,躡手躡腳拉開房門——好像做賊的是她。
——狗比小蝶想象的聰明。
「這……」知州似有為難,吶吶地辯解:「王爺,這賊行蹤隱秘,又不常作案,不像本地人。若要徹查,恐怕要下海捕公文,在各州府通緝……」
他們毫不掩飾地怪笑讓無懈臉上又白又紅。
「恩人您放心,」黑漢子滿臉的橫肉陪著笑,在燈光下怎麼看怎麼詭異,「我的人辦事一向可靠……」
「一條狗用得著引見?」小蝶鄙夷地說了一句,聽到小巷裡傳來一陣呼呼的喘氣。一個雪白的身影「滾」到了門口——它的腿太短,跑起來實在和滾沒什麼區別。
小蝶愣了一下,感嘆起來:「哥哥,怪不得你會找到它——這就是緣分!你們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上次見面,她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自己虛弱狼狽的病態。她的措辭雖然恭謹,但口氣分明夾雜著輕視——她輕視他的病,輕視他這個人!……無懈本來就沒指望這樣www.hetubook.com.com的俗人能真正明白他患病的根由。但被一個凡夫俗子小看。卻是無懈不能容忍的。
「這是你的事!」無懈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擺了擺手,「十天之後帶賊犯來見我!」
「啊——無懈!你的牙……噗——」
小蝶緊張地忘了呼吸——這是她下山以後第一次遇到夜行人。
小蝶抱緊了她的枕頭——裏面攢著她全部私房錢,連她老哥也不知道。
窗戶上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鬼鬼祟祟,似乎在偷窺。
可是他們究竟看到了什麼呢?
小蝶不禁感嘆一聲:毒宗的實力真是強大啊!幾年前還是關外一個小門派,現在竟然壟斷了江湖上所有的用毒門派——葯宗恐怕是唯一的例外……白虹閣的白虹使者、金光洞的金光使者,這二位原本都是很有名的毒藥行家,卻輕易被毒宗收復,現在據說是毒宗的頂樑柱,地位雖然在宗主和三大長老之下,卻也是響噹噹的人物。翠霄山莊是最早投在毒宗門下的,因此翠霄使者的地位也比其他兩個使者高一些。
除了數數九曲橋上的獅子欄杆,揮揮隨水漂來的柳枝逗湖裡的錦鯉,小蝶再沒有想到什麼打發時間的法子。
那賞銀已經和我們的夥計一起作鳥獸散了!小蝶心裏叫苦,卻也不禁好奇:她老哥什麼時候惹上這號人物?竟然讓人家找上門來。
在一片金星之中,似乎有個模模糊糊的身影。看著他在不遠處繞啊、晃啊,小蝶就覺得頭更暈了。當他最終站在小蝶面前的時候,那一身冷峻的線條似乎散發著逼人的怒氣。
「呃?」小蝶的眼珠差點掉出來,「哥哥,你,你這找的是什麼狗?還沒耗子大!它也能看門?!你、你還自稱是……『大哥哥』?」
夜遊神似乎把小蝶的心思婉轉地傳遞給老李,可惜他也不知道,只能向老劉求證。
應無懈隔著小湖,從假山上的「疏風堂」里,遠遠地看著小蝶。
玫瑰餅、杏仁茶、百合酥、仙米酪、冰糖三白、蟹黃糕、長生糕、綠豆糕、蓮子糕、蝴蝶卷、繡球卷……當最後一塊桂花方脯、最後一顆紅果、最後一片瓜條、最後一粒瓜子都消失的時候,小蝶開始懷疑:威遠王到底記不記得有這麼個活人還在這兒等著,沒吃午飯……
小蝶屏住呼吸,指尖蘸了一些紫色的藥酒,迅速塗抹在鼻下。那熱辣的氣息讓她直流眼淚,她咧了咧嘴,不敢作聲,用被子蒙住口鼻,靜靜看著黑暗中的情況。
每次她都這樣對自己說,「不如起床配一付安神散。」但是考慮到安神散中必須的一味昂貴藥材——要是賣錢,能凈賺三四兩銀子呢!給自己用太糟蹋了。還是算了——她總會這樣告訴自己:不就是失眠嗎?當作熬夜複習功課好了。
「毛毛還是小孩子呀!它的娘可是張屠夫家那隻比狼還兇悍的大狗!」小風撫摸著小狗的脊背,摸出兩塊碎饅頭喂它,「它可聽話呢,不信你試試,叫它的名字,它就跟你很友好!」
小蝶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冷冷地哼哼著,跨進了威遠王府的大門。
「祐!」景淵轉過身,笑容有些狡詐,「你今天話特別多!我不逗你了。說正事吧!和葯宗任老太婆的三年之約馬上就到,你們給我打點一下,這幾天就出發。」
景淵的肩膀抖了抖,似乎是笑了笑,說:「這就是你的選擇。我一點也不意外。你有沒有告訴她你的身份?我猜沒有,對吧?」
看看人家——多麼紅火!連一個夜盜都攢著兩三付毒宗的毒藥,真想不出毒宗一年能收入多少銀子。小蝶忍不住暗暗搖頭,要不是師父退隱江湖,這個風光的角色早二十年就是葯宗的,怎麼能輪得到毒宗這種小輩暴發?
天哪!明天宣寧王和鎮遠王要來探望大病初愈的自己……要他怎麼見人啊!
她初來時榮光滿面、氣定神逸,自如地品茶;然後焦躁不安、滿地打轉;繼而探頭探腦,擰著眉四下張望,想到處走動又不敢;接著,她百無聊賴地逗湖裡的魚;後來,她似乎是餓得扛不住,把點心零食吃和_圖_書個一乾二淨;現在,她已經神情委頓,坐在台階上發獃。
這個小院本來那麼擁擠,現在忽然空曠,反而讓小蝶不習慣——她習慣了規律的生活,一旦其中有了變化,必然會引起一系列不良反應。比如說:心虛、失眠等等……
燈火通明的大廳里,馬有容坐在上座,和一個結實的黑漢子喝茶。
毛毛立刻開始用它短短的白尾巴掃地……
「撲——」老劉手裡的東西掉在地上,但他們誰也沒去撿,只是像丟了魂,瘋也似的一溜煙逃走了。看來他們受到的驚嚇還挺大,小蝶分明聽到老劉越牆沒站穩,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悶的慘叫……
原來是來找她哥哥……不知道那個不省油的老哥又幹了什麼好事……隔壁!隔壁!——小蝶心裏著急地大叫,真希望有夜遊的神明給這兩位好漢指明方向。
「昨晚有賊。」小蝶懶得和他夾纏不清,一句話直擊要害,「你被人家的迷香弄暈了。」
三個老妖怪!小蝶在心裏咬牙切齒地念叨: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以為認識幾個江湖人士就很了不起?讓你們看看本姑娘的手段!
阿牛,不如說是辛祐——這個翠霄山莊的主人,毒宗的翠霄使者——沒有言語。
那個令牌值錢嗎?小蝶心裏鄙夷了一下,恐怕不值得人家用昂貴的毒宗迷香來行竊吧!
但她不敢輕舉妄動,怕人家又折回來。
「有這種病?」君不疑挑了挑眉毛,和謝無缺對視一眼,壓根不相信。「無懈,小病不及早治,釀成大病就不好了。」
黑漢子眉頭一緊,放開嗓門一吼:「怎麼這麼沒規矩?我這兒有貴客,你看你們這是什麼德行?!」
「宗主一向知道我。」辛祐一欠身,施了一禮。
只是這個老李和老劉似乎來頭不小,後面還有「大哥」!不知道這個大哥是誰,竟然被老馬那樣的蹩腳醫生煽動著來找她麻煩。小蝶撇了撇嘴,我不降妖除魔,妖魔鬼怪就來欺負我。咱們走著瞧!
他的發聲練習還沒到位,就看到妹妹獃獃地杵在小院里張著嘴巴仰頭望天——看她眼圈上糊著淡黃色的藥膏,小風就知道她又因為失眠掛上了黑眼圈。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這種消除黑眼圈的藥膏成本大約二兩銀子,而安神散的成本大約三兩五錢銀子——她卻願意為了一兩五錢銀子的差價,把自己的健康搭進去……
初來的時候,她看著桌上的點心,還挺興奮,生怕王爺早早召見,讓她來不及把每一樣都細細品嘗一遍。但隨著日影挪移,領她來的丫鬟不見蹤跡,其他人更是沒半點影子——午飯時間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滑過了……偌大的王府似乎就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被遺棄在這個湖心的小亭子里。小蝶又不敢亂走——亂走亂撞,看到不該看的事情怎麼辦?她還不想為好奇心而喪命。
景淵似乎有些遺憾,「可惜……我真想看看,她得知被騙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那天一起吃飯,她竟然安心地睡著了!如果她知道滿桌都是毒宗的人,還能那麼放心嗎?我當時就想大聲告訴她:你這個傻瓜,被人騙了還這麼老實!……可惜!可惜!要是有機會,真想親手把她心中的完美世界打得稀爛!」
無懈笑了。他就是要折一折這個女人的氣焰!
小蝶將信將疑地叫了一聲:「毛毛!」
小蝶數著心跳,知道自己還沒被迷倒。
她無聲無息地把手伸到枕頭裡面,撥開她的私房錢,摸出一個玉石小匣——裏面是她師父秘授的紫玉龍血泥。這東西是幾十種藥物的細末,用酒和七八種藥水和成的,必須和碎銀子放在一起,用酒養在玉石匣子里,才能保持功效。它對於一切昏迷和假死都有奇效。
老劉想起了什麼,在懷裡悉悉索索摸索出不少東西。兩人藉著月光,仰頭把老劉摸出的東西和他們看到的記號對照了一下,異口同聲地怪叫了一聲:
「老劉,人都被迷倒了,你誇給誰聽?」另一個身影湊了過來,拍了拍這個的肩膀,「我那邊也搞定了。你說哪個屋裡是姓周的那小子?」
m.hetubook.com.com咳,老李,著什麼急?難得這麼好的差事,不混水摸魚都覺得對不起自己!」老劉姦猾的聲音陰沉沉地傳到小蝶耳朵里,讓她不寒而顫:「不過是教訓姓周的小子,這點小事用得著忙亂?聽說這周氏兄妹得了威遠王不少賞銀,咱們趁機撈點兒才是實惠,對不對?」
在阿牛他們離開的第三天晚上,小蝶剛剛背到第二百六十六個藥方,就聽到小院里似乎有什麼動靜。
窗邊掉著兩三個小紙包。不用問:是那個老劉留下的罪證。
「現在說走也不容易啊!」小風搖搖頭,「我們是有產業的人了——你走了,這房子怎麼辦?」
俗話說得好:民不和官斗。我今天就要攏住威遠王這個擎天柱,整死你們!——不,害人之心不可有,以牙還牙就足夠了——把你們趕出雍州!
謝無缺和君不疑用眼角掃著無懈喝茶的模樣:他的茶碗似乎大了一些,幾乎能擋住小半個臉……反常,太反常了!
小風立刻蹲下身,輕柔地招呼:「毛毛!毛毛!到大哥哥這裏來!」小狗聽話地蹭到小風身邊,友好地舔著他的手心。
「嗯?為什麼?」黑漢子叉著腰跳了起來,「難不成他們有三頭六臂?看把你倆嚇成個熊樣兒!」
「我的東西沒少。」小蝶挑挑眉頭,簡單地刺|激了哥哥一下,「你的東西……我就不知道了。」
白虹使者曲光、金光洞主姚輝都和小蝶有一面之緣,但翠霄山莊和小蝶一向沒什麼來往,那兩個歹人卻大呼著翠霄山莊的名號落荒而逃——這又是從何提起呢?
小風好久沒睡得這麼香甜。他心滿意足地在陽光下伸個懶腰,長長地打個哈欠。「啊————」
小蝶仰脖子順著屋檐仔細觀察。什麼也沒有啊!到底是什麼東西讓這兩個夜半訪客嚇得屁滾尿流?
不會吧?小蝶的脖子一點點伸長:這就是傳說中的迷香嗎?
「你很準時。」他沒有回頭。「你沒帶她回來。」
劉三和李十一卻沒理這老頭,只是滿臉惶恐。他們一路從泰安堂後院跑回來,雙腳又軟又抖,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那、那周氏兄妹不能動!」
無懈轉過身,眉頭又擰了起來。他的聲音不疾不徐,但說出來的話卻讓知州渾身哆嗦:「你是不是年紀大,不中用了?雍州讓你管成什麼樣?賊都偷到我頭上了! ——這賊有豹子膽,我也不好怪你。但案發多少時日了?你連個正兒八經的嫌犯都沒給我帶過來!前陣子我身體欠妥,懶得挑你的毛病,你就以為我這兒丟了東西也無所謂?我不多說,就問你一句:幾天能結案?」
小蝶不吭聲了,許久才懊惱地說:「當時真是太衝動,白花花的銀子換了這麼個大號的死東西。扛也扛不走,搬也搬不動……」
總之,無懈當時就火冒三丈,實在是身體虛弱,才隱忍著沒有發作。尤其是聽說這個周小蝶竟然沒出他的府門,就說什麼「他只是把自己想象成玉樹臨風、情懷高尚、終於愛情的悲劇主角。」——這個小道消息在第一時間傳到了無懈的病榻前,他當時就有想吐血的衝動:她好大的膽子!只知道一點皮毛,就敢作出這種沒有詩情畫意的八卦推理!她以為自己是誰?竟敢非議威遠王的私生活?!
杵在一邊的雍州知州實在不知道年輕的王爺為什麼笑得那麼陰險。「王爺……」他的山羊胡抖動著,生怕那冷冷的微笑是衝著自己。
景淵正站在窗邊,欣賞遠遠的絲瀑。
「嘁!是他為富不仁在先!老天爺一定是看不下去了,才罰他掉顆牙!他還好意思怪在我頭上?!」
「我可不像有些人,睡得跟死了似的!天塌下來也不知道。」小蝶狠狠白了哥哥一眼,口氣相當不善。
無懈冷冷笑了一聲,「一個月?你果然是老了。可你手下人又不老,能跑能跳的,怎麼還要拖一個月?十天!」
翠霄山莊?
「沒好日子咱們就走!」小蝶倒是理直氣壯,「難道天下是他的天下?大不了我們去他管不著的地方!只是便宜了那三個老頭子。」
她搖搖晃晃從台www•hetubook.com.com階上站起來,眼睛直視著對方的黑眸——她不喜歡自己坐著,對方站著——壓迫感太大。
小包里正是這樣一段一段的墨綠色化功散——這樣貴重的毒藥都能隨地亂丟,這個老劉也太不謹慎了……
無懈抿緊嘴唇尷尬地笑了笑,又端起茶碗,嘰里咕嚕地說:「不礙事不礙事,三五天就好。」——要是不找醫生,他還沒這麼倒霉呢!現在倒好,賠上三百兩銀子做假牙就不提了,要讓這兩個活寶把這個笑話傳出去,他還能抬起頭?
三年前,小蝶解了毒宗毒人,葯宗不得不接下挑戰。任緋晴和景淵約定三年配藥,三年之後一較高下——這個日子就在眼前。
小蝶蒙在被子里,等迷香的氣息消退。她實在搞不懂這二位好漢怎麼忽然想起這個名號。
小蝶已經很久沒有挨過餓——上一次好像是在八九歲的時候,她打翻了師父煉的湯藥,被罰餓肚子一天。但哥哥偷偷送了一個饅頭,也沒有真正餓得難受。這次卻不一樣:周圍的清風似乎停了許久,耳邊的聲音似乎也消失了好久,眼前的景象都越來越昏晦——難道已經是晚上了嗎?
「翠霄山莊?!」
小蝶好奇地拾起來,翻來覆去看了看——上面畫著翠霄山莊的表記:綠色的山峰半掩在浮雲里。
無懈嘆了口氣。難道他老了之後也會這副德行?不會的!雖說他才十九歲,但人生得意之事早歷經無數,什麼風光的場面沒見過?和這些一輩子難朝聖面的老朽怎麼能同日而語?
知州立刻一躬到地,顫顫巍巍回答:「一個月!一個月!卑職一定將賊人法辦!」
「這標記好像見過……」老李慢吞吞地說,似乎在努力回憶。
「嘩!」小蝶把洗衣服的髒水往水溝里一潑,理直氣壯地抖了抖濕淋淋的床單,「掉了顆牙就那麼蠻橫——我還餓了一天肚子呢!」
無懈簡直不能相信:這個女人立而不跪已經很無禮,他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怒斥,她竟然——直直地朝他……的門牙倒下來,就像事先瞄準好一樣。
周小蝶!(他這次把這個名字記得清清楚楚不會忘了)我決不能輕饒了你!
兩個黑影似乎一起仰頭張望。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前院傳來凌亂的腳步,劉三和李十一跌跌撞撞摔了進來:「老、老、老,大!」
哎……人家是王爺,當然和尋常的百姓不一樣了!人家頭上頂著「威遠王」這個金字招牌——小蝶只能給自己找安慰。
「你就是餓一個月也不能和人家王爺的牙相比啊!」小風把衣服床單一件一件晾在繩子上,不住地嘆氣:「惹了王爺,我們還有好日子嗎?」
好傢夥,是翠霄山莊的「化功散」?!小蝶吐了吐舌頭。翠霄山莊——毒宗三大使者之一翠霄使者的產業。他們的「化功散」配方據說是目前江湖上最純正的。
和晴空萬里的雍州完全不同,翠霄山是一片空濛的煙雨。
很少有人知道:威遠王的門牙曾經在一場戰鬥中折斷,後來用珍珠象牙粉補起來——不過這都成為往事,現在,他,堂堂威遠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又成了一個沒有門牙的人……
有賊?
小蝶忍不住抿著嘴偷笑了一下,去看第二個小包——白虹閣的迷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迷香三錢,保質兩年」。
那隻白色的小動物偏了偏頭——小蝶看得清清楚楚,它的眼神在人的語言中有一個詞彙可以精確地形容:「鄙夷」。
周圍靜了下來。
哎喲——他們要進來啦!小蝶心說不好,往床里縮了縮,開始後悔——聽口氣這二位好漢本不打算太為難他們兄妹。但是,萬一他們發現她沒被迷倒,起了歹心,來個殺人滅口怎麼辦?早知道還不如被迷倒,昏昏噩噩度過難關……
「趨炎附勢」聽起來很無恥,但想把這種無恥的行為付諸實踐,也不是簡簡單單的心甘情願、摧眉折腰就能辦到。比如說周小蝶,她雖然打定主意要在「威遠王」這棵白道大樹下乘涼,但人家卻沒給她留下什麼好地方,只給她一個冷板凳讓她等……小蝶的激|情和衝動當時就冷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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