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不得不跟了他，跌跌撞撞奔向雪柳林。

當下，我只得勉強一笑，道：「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葯，苦了些，不想喝了。」

我說著，顫抖的手已摸到了腰間的碧玉酒壺，忙抓到手中，慌忙地撥開蓋子，用力喝了一口，才覺心神定了一定，將頭無力地倚到了白柳之上，望著陽光下持劍越走越近的柳沁，笑了一笑，又喝了一口。

而胸腹之間，去越來越悶，越來越痛，一道血腥之氣，直往上噴涌，努力吞咽兩下，卻被喉嚨口那道向上的勁氣猛衝上來，迅速從口中噴出。

「你也欺辱我，你死了嗎？」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你死了嗎？」

那一片凌亂飄飛的白色之中，一道黑影飛快衝來，伴隨著肝腸寸斷的一聲慘厲呼喚：「影兒……」

滿地蒼白的落葉，被他身上鼓起的勁氣激起，和-圖-書亂舞如春日無限的柳絮，飄來盪去，讓我連柳沁的身影看著都有點恍惚。

每天這個時辰，都應該是他和主要幾個骨幹會面商議事情的時候，卻不知今天他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知道一定是柳沁將我抱起了，但我睜著雙眼，居然感覺周邊突然變得黑了，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掙扎著叫道：「柳沁，柳沁……」

「不用了，我早就……了無生趣，請……讓我解脫吧……」我喘息著，勉強吐著字：「不要把我葬到蘇家陵墓……丟臉……把我扔下瀑布，洗……洗去這一身……」

他從牆上取了一把劍，塞到我手中，拽了我道：「走！」

我自己的聲音，居然已低若蚊蚋，微不可聞。

努力瞪大眼睛想說完，可眼前的那一團黑，已如墨水般迅速侵入腦海。

他的寶劍，也隨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種破碎砰然落地，跌濺起無數的蒼白落葉，飄飛如小蝶亂舞。

終於，腦海也是一片漆黑……

我抓住樹榦站了起來，望著旋轉的天空，笑道：「可我錢了你的救命之恩，欠了你的養育之恩，我什麼都沒有，只能用我自己的身體來還，希望還到我死的那一天，能夠還清。柳沁，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已經還清了嗎？還清了嗎？」

無數的落葉，被我傾倒下來的身體驚起，滿目飄舞，如翩翩的蝶，凌亂歇落於我衣衫黑髮之中。

慢慢退一步，靠在一株白柳之上，我軟軟坐倒下去，勉強道：「宮主昨晚太強悍，影兒已經給你整到舉步維艱的地步，怎麼練劍？」

「影兒！影兒！」柳沁雙手達於我肩，搖晃著我，道：「你一天到晚都在亂想些什麼？不就是給ｍ.hｅｔuｂｏｏk•com.cｏm一個女人背叛了么？不就是被幾個下賤之人欺辱了么？什麼不得了的事，也值得你想不開？你就當給狗咬了，不行么？何況，那些欺辱你的人，我早讓他們變成了死人，你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我又喝了口酒，呵地一聲苦笑道：「你也死了嗎？」

醒來時自然又是接近午時了，被綁過的手臂酸疼得厲害，而周身更似散了架般鬆軟疼痛著。

「你每天，都是這樣吃藥的么？」柳沁面孔冷厲，森森地盯著我，冰冷的口吻中，夾著硬生生壓下去的衝天怒火。

「難道不是嗎？」我喝著酒，用力推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道：「你總是在逼迫我，可曾有一次問過，我願不願意？我開不開心？我有沒有感到快樂？我早受夠了！受夠了！」

幾乎被半拖半拽跑到了雪柳林，柳沁已拔出劍來，指向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拔劍，我要繼續教你劍法！」

我安靜地笑了：「宮主，在這世上，影兒誰也不欠，獨欠了你一條命，還有八年的養育之恩。如果今天能還了，影兒就算是解脫了！」

我拖了疲軟的身子，跌跌撞撞往林外走著，邊走邊大口喝著酒，暢聲大笑著：「終於，還清了……」

柳沁捏緊我的手腕，道：「好，既然好得差不多了，跟我去練劍！」

柳沁高聲地答應著我，道：「影兒，你撐著點，我這就去找大夫！」

我笑著，成串的淚水直滑下面龐，冰涼涼落到滿地的落葉上，迅速溶於其中，除了隔年的滄桑，看不出一絲的悲傷來。

柳沁怔了怔，顯然沒解過意來，問道：「你說什麼？」

我吃兩口飯，照例將她們趕走，然後強撐著虛軟到不堪的身子，端起葯，一步一步挪到窗口，顫抖著無力的左手，慢慢將手伸ｍ•ｈｅtuｂｏｏｋ•ｃoｍ.ｃom向窗外，正要到時，一隻手忽然伸過來，鐵鉗般加緊我的手腕，然後另一隻手將葯碗接了過去。

「哦？我竟不知道，我的影兒，居然這麼沒用！」柳沁的聲線也在顫抖著，明晃晃的寶劍直逼我的頸間，道：「如果你真那麼沒用，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聽不到柳沁的回答，我看著他一臉的木然和驚駭，挑著眉，踉蹌地向前踏出幾步，道：「你不回答，是不是認為我已經還清了？那我可不欠你的了！那我走了！走了……」

兩個侍女一臉驚怕地上前來為我更衣洗漱，準備飯菜湯藥。

一大口一大口的鮮血，泉水般湧出，而全身僅余的力道，已消失殆盡，身形頓時整個兒軟到下來。

柳沁的瞳孔，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金色，如同被碾作了粉末的金色珍珠，是一種零落破碎的疼痛。

柳沁瞬間石化般僵硬：「你認為，我也是在欺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