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醉舞（三）
不是祖父雲淵，卻是叔父雲聰！
雲飛飛走過去，輕輕拍著葉子的背，用手絹先拭了他的眼睛，才去擦拭他的嘴唇。而她的聲音，卻是少有的溫柔：「葉子，吃不下，就先別吃。我晚上叫丁香另外帶熱的飯菜給你。……這天氣寒冷，冷飯冷盤吃得難免會不舒服。」
快到雲府側門了，雲飛飛終於停了下來，整理自己的頭髮，讓丁香幫著重新束回帽中。
「葉子，我只是雲飛飛的葉子！清容，清容……司馬澄……」葉子低低呻|吟著，揉了說不出的苦楚傷痛。有晶瑩的水滴從他眼中https://m.hetubook.com.com掉落，而他的身子，倚著老楊樹，慢慢軟了下來。有輕輕的嘆息傳出，卻不知是他在自語，還是老楊樹在呢喃：「我……總要有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這人，就僅僅是雲飛飛的葉子么？
雲飛飛垂頭沉思道：「嗯，應該不是因為飯菜吧。不管是誰，吞了糞水下肚去，總會幾天吃不下飯吧！」
天空飄起了雨絲，細而無聲，卻慢慢打濕他的黑髮，他的面頰，他的肩膀，溶成灰濛濛的顏色，似與破敗衰草洇作了一塊兒，漸漸hｔｔps://ｗww.ｈｅtuｂｏoｋ•cｏｍ.coｍ分辨不出身形來。
他正黑著臉冷冷瞪著門外，雨絲在頭頂不斷飄落，他卻連把傘也不打，定定站在側門之內，也不知站了多久。
「入宮？」雲飛飛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怔怔跟在叔父後面向前走著，俊俏的面龐，沒來由浮上了一層不安。
「你自己好生養著，我得空兒就來看你！」雲飛飛將手絹塞到葉子手裡，沖丁香道：「死丫頭，不是一直催我回去么？快回去吧，希望他們沒發現我們出來才好呢！」
雲飛飛便知不妙了；
https://m.hetubook.com.com硬了頭皮伸手將門推開。
雲飛飛也一時沉默了。葉子並不該是尋常醉漢。很少醉漢會吟詩；很少醉漢穿了一身舊袍會有飄逸出塵的氣質，；更很少醉漢有那樣的笑容，純凈得似一無所有，偶爾卻會閃爍一絲說不出的傷痛悲愁，甚至是……絕望？
「哦……那個就不用了。不過這個葉子，真的好古怪哦！」
「是嗎？」
雲聰卻沒有罵她，憋了好久，才嘆了口氣：「飛飛，像你這般胡鬧，入了宮去誰能保你？」
「不信你可以試試！」
丁香邊幫她束髮，邊問道：「小姐，那醉鬼…
https://m.hetubook.com.com…那個葉子，真因為不能吃冷飯菜才吐的嗎？」
葉子沒有抬頭，卻把頭點了一點，輕輕道：「謝謝你，雲飛飛。」他沒叫雲飛飛小姐，直接叫了雲飛飛的名字。
不知是不是因為吐得太凶，那一直笑著的葉子滿眼眶都是淚，卻不掉下來，晶瑩地掛在睫邊。
「叔叔！」雲飛飛漲紅了臉，站在雲聰面前一言不發。雲聰平時甚少管她的事，今日卻是怎麼了？
丁香正傻傻地看著葉子，見雲飛飛叫喚，忙點了頭，和雲飛飛一路小跑著衝下山去。
話猶未了，葉子忽然跳起來，衝出門外，扶住門口那株老楊，「哇和_圖_書」地一聲已嘔吐起來，吐得搜腸刮肚，不但將才吃的飯吐了出來，甚至連喝的酒也吐光了，散著酸腐的酒味。到後來，只剩了粘稠的透明體液，一串串落到穢物上。
葉子聽得二人已走了，才慢慢抬起頭，本來甚是清秀的面容，已被痛楚和絕望扭曲。痛楚得看不到憤怒，絕望得看不到希望，烏黑的眼珠，滲了透心的悲涼。
雲飛飛正沉吟間，丁香已經推開了側門，探頭向內張望，幾乎是立刻，她驚叫一聲，縮回了頭。
丁香笑話道：「你這個怪人，不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么？塞得一嘴還不咽下去，害人家以為你幾世沒吃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