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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陣風吹過，沙塵揚起，我的眼前有些模糊，忙逃也似鑽入了車廂。

因此，當蘇勖的眼光突然如烈火般灼熱起來，灼燙我的後背時，我居然能感覺出，感覺出他如星子的眼中，那分明的無奈和傷痛，還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清遙便夠了，再和一個古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牽扯，著實有些過分了。

「你，你怎麼進來的？」我震驚得有些口吃了。

吟容還是按著禮數，慢慢跟在我的身後，將我送上了馬車。

想到那日受到的凌|辱，一股恨怒，蛇一樣從我心底驀地鑽了出來。

那二人再沒想到會有人跟蹤，正一路說話，一路轉入一個小巷子，很是狹窄，看來兩側俱是平民聚居地。

我一滯，要從蘇勖和朝中所有大臣目前的角度看來，未來的皇帝之選，只可能在嫡長子李承乾，和最受寵愛的魏王李泰中產生，絕不可能有意外。

車夫和我同時驚叫。

我道：「紇干承基，我想不出有什麼舊可以與你敘的。」

我無奈道：「你趕你的車吧，我沒事。」

可歷史中的意外，原是太多了。我許久才能虛弱地回答：「晉王李治，吳王李恪，不都是皇子中的人才么？」

紇干承基繼續掛著可惡的微笑：「車夫，方向hｔtps://m.hetuｂｏoｋ•coｍ.com錯了，往東拐！」

如果我沒有出現過，如今的吟容，當日的泣紅，在那日的酒樓里會有怎樣的遭遇？那時的蘇勖，還會訂下一個什麼樣的計策來？

石徑的盡頭，身著沉重錦裳和頭飾的吟容，緊緊抓揉著她的袖角，正不安地踱來踱去。她的袖角已給揉出許多凌亂的褶皺來，與別處整齊軟滑的質地很不般配。

我狠狠瞪他，道：「你呢？你又跟蹤我多久了？」

馬車緩緩行著，車軲兒吱呀呀響著，伴著不緊不慢的馬蹄聲，晃晃悠悠，叫我頭暈得很。

我沒有回頭，一步一步繼續邁著我的步伐。

外面車夫聽得車廂中突然有人講話，忙忙問道：「三小姐，什麼事？」

車夫怔住。

來時還沒暈車，回去時反暈起車來了。

他自始至終流露在臉上的閑閑笑容，分明有絲邪意涌動，我只想狠狠打一巴掌過去，終究卻是不敢。

他此時的口吻，卻真的像是在問一個多年的知交好友。

這時兩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忽然飄入眼角，一個面有刀疤，一個身形肥胖，正是從紇干承基處逃出那夜遇到的那兩個惡人。

我不想看她充滿焦慮和希冀的目光，淡淡道了一hetubook.com.com聲：「我已經儘力了！」

我遠遠看著那二人，正遲疑際，卻見二人進了一個院子。

果然，蘇勖道：「楊妃娘娘的娘家身世，便註定了吳王不可能勝出。除非臣子們瘋了，才會同意皇上立隋朝的皇家血脈為太子。」

我怒道：「我叫你們跟著就跟著，哪裡來的這許多話？」

紇干承基撩開車簾，微笑道：「我是你們三小姐的朋友，來敘敘舊。」

我的身形頓了一頓，繼續穩穩地走我的路。

我無法再說什麼。

我頭痛無語。

我慢慢走出竹林，墨綠的枝葉，翻湧得如同波浪一般，深深淺淺，晃得人頭暈。我秋香色的素裳給風吹起，飄飛在小小的石徑上，多半也有幾分落寞冷清吧。

她那華麗的衣袖，無力地垂到了地上。

紇干承基道：「我么，卻是沒空去跟蹤你的。不過蘇大人沒事就派人到太子府門前逛悠，我自然也會常常到蘇家門前去看看。看到容書兒姑娘，倒覺得很是稀奇，無論如何也要跟著來瞧瞧了。不想姑娘卻做起捕頭來，對兩個小混混上了心。」

車夫大驚，忙看向我道：「三小姐，他，他……」

紇干承基有些得意的笑：「我是劍客，你不是早知道了么？別說小小馬車，便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皇宮深院，也是來去由我！」

我苦笑，又將車帘子打開，讓沙塵夾著乾澀的風，和街道行人的嘈雜聲，一起竄入車廂。

蘇勖，蘇勖！我心裏慢慢念叨著，鼻子微微酸著。

紇干承基的劍迅疾移去，他拍了拍我的肩，慢悠悠坐了下來，又把我拉在身畔坐下，奇道：「容書兒，你跟著那兩個人做什麼？」

車夫道：「三小姐，這個小巷子，馬車進去不大方便啊。」

竟是紇干承基，穿了一身素白的袍子，橫抱著劍，不知什麼時候已坐到了身畔，衝著我笑，閑閑的，卻有著說不出的嘲諷之意。

正瞑想之際，忽覺脖頸間一股熱氣正噴過來，睜眼一瞧，驚得差點跳起來。

我默默記認住這個地方，道：「那麼，我們就回去吧。」

但心頭，忽然明白了，現代醫生在挽救垂危病人沒有成功時，說著那句「我們已經儘力」時，那種有心無力的悲哀。

我壓住心頭的煩亂，儘力把注意力放到街頭的景物人情上。多了解些唐朝的風情，回到了二十一世紀，我可就是個真正的唐代史學專家了。我心裏這樣自我解嘲著。

紇干承基道：「可我要把你家小姐約出去敘敘舊啊！」

紇干承基沒見如何做勢，雪亮冰和_圖_書涼的劍刃懶散地擱在了我的脖子上，道：「不錯哦，挺忠實的嘛。」

蘇勖揚眉道：「如果這是清遙教給你的觀點，那麼證明清遙也不具備識人之明。晉王雖是嫡子，可庸懦無能，慈軟有餘而威凜不足，在朝中毫無威信，誰會支持於他？吳王李恪，我承認他是個有才的。可惜他的母親是楊妃娘娘。」

車夫卻已立起身來，不管正行著的馬，就要來揪紇干承基。

我是歷史的過客，從來不想去改變歷史。

我有些迷茫，終於也只是嘆息一聲，也不告辭，便拂一拂衣袖，起身離去。

蘇勖的頭腦正和所有被功利之心蒙住雙眼的人一樣，正在瘋狂的火熱著。

我閉起眼睛，靠在軟軟的錦墊上，盤算著怎樣讓清遙找人幫我出氣。想來清遙雖是怕事，但我受了欺負，卻也不會輕易就算了的。

我低聲道：「楊妃娘娘是皇上最寵的妃子，愛屋及烏，皇上對吳王的感情，必非尋常。」我雖如此說，其實已料到蘇勖下面要說什麼了。李世民軼事看得多了，誰不知楊妃是隋朝的亡國公主？

紇干承基道：「只要我覺得有舊可敘就行啊！」

上車的一剎，我回眸一瞥，分明見她眼角的淚滴，晶晶瑩瑩閃著光澤。

車夫原是東方家的侍僕，猶豫一下道：「和_圖_書三小姐，天色已經不早，只怕公子已經回去了，我們久不回家，公子會懸心的。」

只是突然之間有些好奇。

車夫長長鬆了口氣，怕我後悔似的急急撥了馬頭，飛快往來路趕去。

車夫慢慢坐下，果然聽話將車往東趕去。估計他也不會信紇干承基是在開玩笑，但我既落在紇干承基手中，他找不出機會來救我，也只得乖乖從命了。

我的身份，卻是東方家未來的女主人，而且清遙對我的寵愛，下人自是早知道的。見我發怒，那車夫猶豫片刻，到底聽了我的話，掉轉車頭，不前不後遠遠跟在二人之後。

那麼，就讓歷史，還按它的軌跡，該怎樣運行，就怎樣運行吧。

我已勸過了，就夠了。吟容的命運，就讓她跟著命運之神走吧，我只是一個流落大唐的遊魂，何必期望那許多事？

車夫道：「我們家，在南面！」

我挪到車廂外，一拍車夫的肩膀，道：「跟著那兩個人，那個臉上有刀疤的，和那個胖子。」

給紇干承基的劍架住脖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料想紇干承基絕不會想殺我，倒是這車夫，絕不會是這天下數一數二的劍客的對手，惹毛了他無非枉送一條性命，忙道：「你聽他的話，好好趕車。紇干公子，只是和我開開玩笑，不會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