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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起身來，胡亂掩著自己的衣衫，道「是，我是天下最狠心的女人，你可以恨我，可以打我，可以殺我，我不會怨你。我知道是我虧欠你太多了，我願意補償！可是，求你給我時間，不要逼我！」

我打賭，你不忍心！

漢王！我似又看到了那日漢王魔鬼般撲向我的情形，一時頭痛欲裂，很想吐出來。

我持劍戒備的姿勢顯然激怒了他，他的黑眸好生深幽，憤怒中帶了說不出的隱痛和傷恨，無視了我的寶劍，又逼上前來。

我聽得到他不規則的心跳，聽得到他受盡冷落的委屈，聽得到帶著哽咽的喘息。我沙啞地哽咽：「對不起，承基！」

爬上馬往梅園趕時，我已經感覺不出周遭的寒冷，只是伏在馬背上顫抖著，不停地顫抖著。

「虧欠？」紇干承基啞著嗓子努力發出哈哈的笑聲，卻哽在喉間，澀然道：「你並沒有虧欠我。你虧欠最多的人，是你自己。你對別人狠心，對自己更狠心。容書兒，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咬著牙，輕輕而笑：「報仇之後，我就快樂了！」

莫非，我們都是傷心人？

我無聲拭去淚水，猛地拉開了房門。撲面的寒氣夾著冰冷的朔風呼在直貫胸臆，吹得我幾乎透不過氣來，卻又有一種酣暢淋漓的痛快。

但紇干承基手如鐵箍，箍得我好緊，好緊，憋得我透不過氣來。唇那麼霸道決然地與我相觸，沉重的呼吸撲到我的面龐，舌已侵入我口中，與我的相纏相繞，我感覺到他那舌和_圖_書尖充盈的愛恨交加，和他那叫我驚懼的激昂情緒。

肌膚相觸時，我仿又看到漢王那肥碩炫白的軀體，面目猙獰地向我壓來。紇干承基那漸漸溫暖的撫摸亦不能帶給我絲毫快|感，只有深重更深重的恐怖一波波襲來。我努力伸出手去夠一切可以讓我護住自己的東西，忽指尖觸著冰涼的物事，忙一把握住，「丁」地一聲抽出，正是紇干承基仿若秋水的寶劍。

「你恨我么？你一直把我當成漢王一流的人么？那麼你就恨我到底吧！」紇干承基似知道我在想著什麼，微微放鬆了他的唇，卻依舊緊緊按住我身體，面頰直直與我相對，黑眸子深沉如井，卻不難看到井底的愛恨翻湧。

我心頭那漢王那虛幻的魔影消失了，我只見到了那個傷透心的少年，那個被我激得怒氣沖沖失去理智的痴情劍客，斂了劍，垂了頭，黑漆漆的髮絲無力垂落額間，透出種叫人心疼的黯然，方才焚焚如烈的慾望已杳然無蹤。

「放開我！」我大叫，卻掙挫不起，身體在他溫柔有力的撫摸下開始顫抖滾燙，不由又驚又怕，淚水已忍不住涌了上來。紇干承基，你真捨得這樣傷害我么？我難道看錯了？我一直以為，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會護我惜我憐我疼我，絕不會傷害我。我是太信自己還是還太信你？

紇干承基眸子里波瀾翻湧，但他還極力克制著，從喉嚨著逼出字來：「你救清遙，又與我何干？」

彷彿是誰的心突然掉下，摔作了和-圖-書兩瓣，泠泠流出血來，鮮紅，冒著溫熱的煙氣。

「對不起！」我珠淚盈盈，搖頭道：「我知道我對你不公，是我錯了！」

忽然無限蕭索。生存居然變成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想來的確是可怕。不知道這個看來冷漠無情的劍客，怎會想得如此深遠？

「承基，你，嗚……你不能這樣……」我掙扎著，努力別臉躲閃著他的襲擊，雙手胡亂拍打著他的胸腹，紇干承基恍若未覺，一邊親吻我的唇，我的額，我的面頰和脖子，一邊撫摸我的身體。

「容書兒！你，是我見到的最心狠的女人！」紇干承基已冷靜下來，慢慢向後退著，直到腰間抵到桌沿，方才頓住，慘然地一笑，面色居然比我還蒼白。

「你要救清遙，那我呢？」紇干承基對我吼叫著，「嗷……」地發出一聲痛吼，一拳狠狠向我頭上砸來。

我打了個寒噤，掙扎著用力將他向外推去。

可我，早已失去了簡單快樂生活下去的慾望，何必想得太多？

我驚叫一聲，抱著頭向後傾去，只聞「砰」的一聲，那一拳卻只砸在我身畔的棉被之上。失去重心的紇干承基也傾下身子，保持著一拳落在被子上的姿勢，將我壓在身下，那對無可言喻的痛苦眸子，不加掩飾地出現在我眼前，與我的眼睛尚不足半尺。

我惘然道：「我，我又怎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想救清遙，我想報仇，目標單一而明確，夠我好好為之奮鬥一番了。

突然覺得自己罪該萬死。

我們橋m•ｈｅtｕbｏoｋ.ｃoｍ•ｃom歸橋，路歸路，終究再不會牽扯到一處！這是決絕的分別么？

「給我一個理由吧！」不知過了多久，似乎爐子里的炭已經燒光了，屋子開始變冷時，紇干承基瞥著我的蒼白面容，終於又開了口，努力用平淡的口吻壓抑著煩恨不安，無奈地說道：「給我一個你害我的理由。因為我曾經與你和清遙作過對？因為我是太子的人？還是因為我和漢王有交往？你說，你說出來！只要你，給我一個說得通的理由，我就放你走！」

富貴人家正燃放著爆竹，一聲接一聲，有誰家歡樂的笑語不時飄來，清脆而喜悅，卻離我極遙遠，聽來竟像是遠不可及的一個夢境。

之後，之後怎麼了？如果我成功了，清遙就會給救出來，繼續活著。我如果還有命在，就應該繼續活著，活著……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紇干承基只深深冷冷地看我，騰出一隻手來解開我的衣帶，微帶涼意的手指穿過衣衫滑到我胸前，激得我渾身僵直，肌膚聳起無數的栗粒。

「快樂？」紇干承基唇邊抿出冰冷的笑紋，一字一字道：「好，我且放過你，希望你，能等到你的快樂！」

「在你的心裏，我到底算是什麼？你說，我就和你的兄弟一般，可你，你會想著怎樣把自己的兄弟置於死地嗎？」紇干承基冷笑著，卻說不出的苦楚。

我眼裡蘊的淚，已經慢慢風乾，似倒縮了回去，繼續在心頭哽著。抬眼看著那雙急切而悲哀的深深黑眸，我蠕動了好幾次唇，終和圖書於慢慢吐出了字：「我想救清遙！」

紇干承基，你忍心逼我至死么？你忍心么？

我揮起寶劍，並不指向紇干承基，卻揮向我自己的脖頸！

「你、要、救、清、遙！」紇干承基冷笑，再壓不住眼中如火一般的憤怒和疼痛，那疼痛，居然透過他的眼睛，一直穿到我的心中，讓我心中也禁不住地疼痛，絞得我分不清我是為清遙傷心，還是為眼前這個男子愧痛。

紇干承基只是用他突突閃動著火焰的眸盯著我，冷冷而笑：「你知道，你知道自己想救人，想報仇。可救人之後呢？報仇之後呢？」

回頭將門盡量輕盈地關起時，只聽到輕微的「格」地一聲，紇干承基的肩背微向聳動，似在無助而凄涼地顫抖。有物從他的手中掉下，閉上門的一瞬間，我看到是那段撥火的棒兒，已折作兩半，掉在地上。

滿天星斗閃爍，竟也像無數的眼睛，流淚的眼，譏笑的眼，傷心的眼，流淚的眼，似清遙，似承基，似蘇勖，似容畫兒，細看卻再辨不出究竟是屬於誰的。

心裏彷彿被砍了一刀，辣生生的裂疼。有淚水瞬間不聽控制往上涌，狠命咽著，卻終於咽不下去，一滴，兩滴，落在地面上，濺著悲傷的花朵兒。

我不但心狠，而且是個壞女人。我本不該得到幸福，只活該屬於這冰冷的冬天。

「那我呢？」那痛苦的眸，痛楚得在黑出泛出紅來，似要滴出血來。

他的手一指屋外，寒聲道：「屋外有馬，你自己離去吧。從此，從此你不欠我，我也絕不https://m.hetubook.com.com欠你。我們橋歸橋，路歸路，終究再不會牽扯到一處！」

寶劍一松，我的手已被紇干承基輕巧挾住，狠狠裹住，寶劍已悄然回到他的手中。

「你自己也說了，你是太子的人，你和漢王有交往！害清遙的人，都該死！」我揚著臉，咬牙切齒道：「我不會放過任何扳倒太子和漢王的機會！」

紇干承基感覺到自己佩劍的冰冷之氣，有些心悸地放開我，輕退了一步，冷眼看我，譏笑道：「你，想殺我么？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我告訴你，就是十個二十個容書兒也傷不了我一根汗毛！」

「不要，承基！」我含糊嗚咽著。我知道他想做什麼。我給予他的，除了無望的愛情，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那種無止境的傷害，讓他在愛恨間升騰地起熊熊怒火，根本不想再控制他年輕的慾望。是我錯在先，是我先要將他置於死地，我也許沒資格去拒絕他，可是，即便紇干承基比漢王溫柔了不知多少倍，我也不想再一次被人霸王硬上弓！那種撕心裂肺的慘痛，在我心頭夢中縈繞了那麼多年，依舊鮮血淋漓，似乎永遠揮之不去。

他已背過身去，拿了根小木棍撥著暖爐的火兒，然後立起，背影對著我，好生的僵直，而聲音亦越發得冷而無情了：「還不走么？等我後悔了，你可走不了了！」

「不公！那你該如何還我公道？」紇干承基一把將我手握住，按到錦被之上，忽然呻|吟一聲，身子已壓了下來，他微薄的唇，堵在了我的唇上，冰冰涼涼，帶了雪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