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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兩情相悅，仙又如何？魔又如何？

好吧，聽天由命吧！

這著實是件令人鬱悶的事。

白狼又趕在我阻止前得意洋洋地衝口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赤城山有種淬靈水，可保葉姑娘蓮身不朽；如果再換上蒼靈墟的仙蓮之身，輕輕鬆鬆就能活上兩三千年，活到修成地仙絕不成問題！」

很惹人厭煩的鼾聲，但此時聽來還算順耳。

青嵐似乎沒想過這問題，皺眉看向景予。

這裏並不像酆泉獄那般魔氣森森，令人萬般不適，卻也妖魔橫行，遍地穢氣，和我想象中霞光萬道祥雲四合的仙界不啻于天壤之別。

我嘆息，「你以為，咱們堂堂的魔帝之子，魔界少主，真的在乎那什麼破石頭？」

一路且走且休息，他的傷勢已經複原，我失去的修為卻一直沒能再回來。真要現在翻臉時，他不必搶什麼仙蓮，憑他一人之力就能把我和白狼甚至青嵐一起幹掉了。

我無端地臉上發燙，忙低下頭，用腳尖一踢白狼，笑嘻嘻道：「大白，你活傻了吧？景予師兄可不正盼著我早點兒徹底死去？」

我愈加厭煩，一揮手藤蔓如閃電般竄出，抽出的枝葉暗影如黑夜裡迅速瀰漫開的幻夢，迷離地擋在我和他之間。

我很想和-圖-書把它一腳踹下樹去，但想到隔著一道藤牆的景予，又覺得快意，便由它胡說八道去了。

暮色已深，藤屋之中更是暗沉一片。景予如一道幽深的影子凝固在屋中，沉默得好像睡著了。

我尋了棵枝葉蓊鬱如蓋的參天大樹，揚起榮枯藤，先在周圍以藤蘿結作四面牆壁，正要把頂部也結上時，忽然眼前一黑，卻是得失屏瞬間平鋪開來，輕輕鬆鬆為我蓋了一半的「藤屋」搭了個屋頂。

他居然很輕佻地笑道：「我倒不記得，師妹從前什麼時候在意過男女有別。瞧來師妹訂了親的人，到底膽小了。說到底，還是怕被夫家休了，得不著那什麼淬靈泉水了吧？」

看來當日他敢故意讓一夕將輪迴石搶走，只是因為他有十足的把握重新把它奪回來。

他的黑眸里有如刀鋒般冷而烈的光芒閃過。

它候在樹下時自然聽到了景予嘲諷我的話語，趴在我跟前靜了一會兒，安慰我道：「沒事，便是寧豐休了你，還有鳳雪呢！我瞧著鳳公子對你好得很，巴不得娶你，只是害羞說不出口。」

景予的臉便又黑了黑，轉身走得離我遠些，才道：「想嫁人，先找到那什麼蓮再說吧！不過……你確定這個地方會生出仙https://m.hetubook.com.com蓮來？」

光線更暗了。

既要住一晚，在這妖魔橫行的仙家之地，也便不敢掉以輕心。

當我氣不著他時，他便能氣我了……

但他居然很快恢復平靜，從容地繼續向白狼道：「這可奇了，她既活不了多久，赤城山的寧豐劍仙竟深情若斯，打算娶一堆很快化作飛灰的蓮藕回去嗎？」

於是，我抱著肩倚著棵老樹若無其事地繼續欣賞眼前男子的好皮相。

那個根本不該出現在我跟前的蠟像，終於消失在我眼前。

我鬆了口氣，將下面也結上藤蘿，抖開一條氈毯，舒適地坐了上去。

一夕分明放不下他，他會因一夕失態，未必不曾動心。

他竟真的想要找回輪迴石。

耳邊，青嵐和景予寥寥的交談很快歸於沉寂，白狼嘮叨累了，終於也睡了，發出響亮的鼾聲。

景予勉強鎮靜了片刻，才瞥向我道：「你若再看我，我擔心你會成為第一個沒過門便被休棄的女劍仙！」

藤牆那邊傳來青嵐跟景予打招呼的聲音，略帶愁郁。他既和我們一道，很自然地便跑去景予擠一屋了，並未因仙魔有別而心生嫌隙。

青嵐怔了怔，說道：「景兄在不在乎，那是他的事，但輪迴石https://m.hetubook.com.com因我丟失，我協助找回是份內之事。」

我微一失神，旋即微笑道：「師兄，即便魔界，也男女有別吧？你不會想和我同住一屋？」

只要曾與彼此相依相守，痛痛快快地痴戀一場，幸福一場，一生又有何憾？

我笑盈盈道：「沒事，我還是第一個被魔帝之子十二箭射死的女劍仙，第一個借蓮復活的女劍仙，第一個被天下無雙的白鳳凰尋找了一百八十年的女劍仙！既已當了那麼多的第一，再多一個又何妨！」

「輪迴石……」

耳邊彷彿又響起了兩人攜手同行的說笑，他唇角微揚，眉眼含光，聲線低沉，而我肆意無拘，大胆妄為，笑聲驚得夜鳥驚起，撲楞著翅膀飛往高空……

白狼便自語道：「既然我化作人形便能娶回我娘子，鳳雪早已是仙，想來也可以娶你。只不知你們生出的娃兒，會是一隻鳥蛋呢，還是一朵蓮蓬？」

我只作打坐，不理會它。

這妖魔亂舞的鬼地方，到底還有個白狼陪著，並不是孤伶伶地只剩了我一個人。

這讓我忽然對他和一夕的未來升起了希望。

我只得嘆道：「景予師兄，你一定要逼我說，我現在看到你這張臉就覺得噁心嗎？」

但人在黑暗中久了，視力往往便會適m•ｈｅｔｕboｏk.ｃom.coｍ應黑暗；就如人的心破碎得久了，也便覺不出那疼痛來。

青嵐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說道：「姑娘說笑了！我只是想幫景兄找回輪迴石而已！」

我感激完全落下帷幕的沉沉黑夜，掩住了眼底無聲滾落的幾滴淚水。

那是一種勢在必得。

白狼猶疑地看著景予，「景予，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害了葉姑娘，對你有什麼好處？若她活著，你便是成了魔，沒法娶她了，還能常常過來看看她，飽一飽眼福是不？」

景予沉著臉，淡淡道：「這個輪迴石么……我要定了！」

此刻，他的影子反而是顯得清晰了，僵在那裡如一尊堪堪要消融在黑暗裡的蠟像。

而景予便立於藤屋內的樹枝上，靜靜凝視著我。

「……」

就如由著心裏曾經最肆恣汪洋的感情，在日復一日的失望甚至絕望里漸漸乾涸。

青嵐皺眉道：「便是要找，也得等明天吧？這地方詭異，不宜夜間行動。何況總得多呆兩日，我們走得不慢，只怕敖歡、鳳雪他們還沒到。」

「……」

「他不要了，你沒事找事也幫著找？」

景予眉目不動，墨玉般的眼睛在我臉上淡淡瞥過。

即便不能得道成仙，即便不能長生不老，即便逆天而行千夫所指……

我哼了一聲，正待撤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榮枯藤另尋別處建屋時，景予忽然說話了。

至少須讓他知道，這天下的好男兒多得是，離開他景予，不過是丟掉一件舊衣服，早有更華麗的新衣候在旁邊預備更換。

這可奇了，難道那石頭對他有什麼特定的含義，才勞他如此牽挂？

白狼自然跟我一起的。

白狼不愧在塵世跌摸滾爬了幾十年，居然也立時想到了這個可能，連忙說道：「景予，你可不能攔葉姑娘去找那蓮花！找不到仙蓮，她活不了多久了！」

我微笑道：「嗯，青嵐仙友的意思，是一夕還沒有到吧？」

我不用去擦拭，可以由著它們在黑暗裡慢慢風乾。

「可我沒覺得景予怎麼盼著你死。」

如山石草木般無悲無喜，縱是壽與天齊，亦是枉過一生。

我氣結，正要去揍這畜生時，白狼看我一眼，連忙又道：「何況你生得好，我們姑娘也愛看你，也可以常常飽一飽眼福來著！」

這回我舒服了些，換景予臉色黑了黑。

多少次，兩人奉師命下山辦事，行到荒涼危險之處，幾乎生出了默契，我以榮枯藤作牆，他以得失屏為瓦，輕易便搭起一間足以遮風蔽雨的藤屋。我們修為算不得十分高深，以自身靈力建的結界未必有多堅固，但這樣的兩大仙家至寶卻足以讓大多妖魔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