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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上仙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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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辜負東風,歲華搖落各傷魂(一)

第一百二十五章 辜負東風,歲華搖落各傷魂(一)

竟是和我一起同修本門心法。
盯他一眼,我微笑道:「我凍不凍死,干你這禽獸何事?」
又一道閃電劃過,我清晰地認出,那是一條體形可怕的毒蛇。
那時候,我心裏眼裡,有誰比得過那個人前像木頭、人後卻千方百計哄我歡喜的景予師兄呢?
景予靜靜地看著我,慢慢道:「你的修為果然退步許多。」
我等著他繼續給我解釋,只覺自己指尖抖索得連自己的肩膀都抱不住,居然像等待宣判般緊張。
趁著雷電一閃而過的光芒,我奔進了這村子附近一座大宅院,竄進尚有屋頂的一處屋子。
大雨忽然轉驟,傾盆兜下,烏鴉鴉的夜色在大雨里四面合來,漸漸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我已身心俱疲,腿腳都在打戰,揚手化出一張大荷葉,鋪到暫時沒有被水淹到的地方,抱著肩倚著牆腳坐下。
我氣結,「可惡!若不是為她,青嵐哪用歷什麼十世情劫?」
我不經意般挑挑眉。
柔美的紫堇花瓣自由自在地飛著,如雨滴般緩緩飄落,擦過他的面龐,擦過我的面龐……

他問。
我心思蕪亂,又屢受大創,修為大減,想靜心調息並不容易,但有他護持便順遂很多。
https://www.hetubook.com.com認為他幾度幫我救我助我,是因為心裏有我,而不是出於絕情后的些微惻隱之心,或貓戲老鼠般的愜意欣賞?
屋裡並不幹凈,曾經鋪陳的泥磚已經完全沒入泥土中,樑柱磚瓦雖然結實,頭頂也破了幾處大洞。沒了衰草略阻水勢,漏下的雨水很快汪下四處。
奔走時的汗水漸漸涼了,透濕的衣衫愈發涼涼地粘在肌膚之上;形同虛設的門窗間飄入嗖嗖的冷風,吹得我不住發抖。
可景予眸心似有什麼在閃爍,他握緊拳,又鬆開,又握緊……
景予活該,活該……
我的嗓子如多少年不曾調試過的舊琴弦,喑啞無力。
他終於長吸一口氣,我以為他終於要切入正題時,他卻轉向了不相干的話題:「你覺得一夕可惡嗎?」
幾乎不加考慮地,貫有靈力的一掌橫掃過去,已將大片衰草掃趴在地,更有一長物被甩起,自破敗的窗口飛了出去。
景予同樣幻了張大荷葉,盤膝坐於我對面,卻垂了濃黑的眼睫不看我,只拿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叩在膝上,許久才嘆道:「菱角兒,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只怕今生今世,也消解不了。其實我hetubook•com•com自己也越來越迷糊,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
不過兩三個時辰,原來混亂的內息已經平定下來,周身冰冷的感覺也消失了,身上衣衫更在不知不覺間幹了。
景予驀地失色,黑眸中依稀的閃亮頃刻黯淡下去。
他便滿面赤紅,倒在我身上把頭埋入我脖頸,吃吃地笑著喚我的名字,「菱角兒,菱角兒……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天荒地老,都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縱然崑崙有最疼愛我的師父,也抵不過頭腦發熱時的一時衝動。
我只能疲乏地沖他笑笑,努力柔和地輕聲道:「景予師兄,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天荒地老,都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我咬牙切齒地罵著,恨恨地吐著灌入口鼻的雨水,像在一口一口地啐著景予,在這時候還敢死不要臉占我便宜的景予。
我一把推開他,指著他捧腹大笑,叫道:「我說笑呢,景予師兄不會當真吧?忘恩負義,背叛師門,屠殺同門,你不過是魔!連豬狗都不如的魔!魔帝在人間留下的雜種,孽,禽獸!景予,你就是個雜種!孽畜!不要臉的禽獸!」
他頓了頓,便淡淡道:「既然我是禽獸,自然要干點禽獸hetubook.com.com的勾當。」
他的神色已經平定下來,看向我時眉目間一片清寂。
我只能微微笑道:「下回景予師兄讓我用奪魂金箭射上十二箭試試,看能不能修為大增。」
話語里的沉靜和清冷讓我深惡痛絕。
可這是他讓我魂飛魄散的理由嗎?
景予卻又沉默了許久,才道:「菱角兒,一個人並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曾認為魔者吸食最污穢的元魔之氣,修身不修心,是天下之大惡。可偏偏有一天,我發現魔者並不是惡,而是……無可選擇。」
所以,我從未怨過他離開。
我冷笑,卻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細聽他下面的話。
依然在那間原來被毒蛇佔據的屋子裡,卻已被景予施法布了結界,已是風雨不進。鴿卵大小的明珠懸于梁木之上,如一盞小小的燭火。
若是當初景予不是逼我害我,而是說一句跟他走,我必然也隨他入了魔界,再不回頭。
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隱隱看到一個失魂落魄的頎長身影,如被雨水淋透的剪紙,慘淡地飄搖在狂風暴雨里,堪堪便要溶去。
我們崑崙的山高,天藍,雲白,風清。
那時,他的唇很軟,很暖,很甜,我被他親得迷糊,不由自主地輕輕咬了一口。
和_圖_書景予反問:「若我留下,你認為師門會放過我嗎?」
滿屋衰草過肩,總算還乾燥,卻有奇異而危險的悉索聲響起。
抬眼看時,竟是景予掌間託了一枚明珠飛入屋內。
「哦?」
「不會。」諸位仙尊中,就數他師父文舉仙尊最為嚴厲,即便景予是他最聰慧最高超的弟子,也不會手下留情。若是知道他是魔帝之子,痛心疾首之餘,必定把他投入化魔池,化他個魂飛魄散。
——也許,也不算是衝動。
他的言語比他的修為進步得還要快。從前總是我把他氣得掉頭而去,如今卻是我幾次險些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了。
我真的敢有期望,認為他另有苦衷嗎?
但於我而言,再毒的蛇,再凶的猛獸,也比不上那個剛剛和我溫柔擁吻的男子。
景予便又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可她從未做錯什麼。一切不過因為她是魔,而青嵐是仙。」
我努力吞咽著,試圖讓緊繃的嗓子口鬆軟下來,卻無濟於事。
我笑著用力眨眨眼,由著那滾燙的雨水飄落,輕輕咬了他一口錄。
或許我真的就是個笑話。明明親耳聽到他跟他的綿綿姑娘說得明白,偏偏還敢對他那點未了余情抱著期望……
我擦一擦眼底還在莫名其妙滴落的滾m•hetubook.com.com燙雨水,正覺得煩躁時,眼前忽然幽幽一亮。
冰冷的雨水打到眼睛里,再滿滿地溢出來,居然是滾燙滾燙的。
他微微地放開我,默默地凝視我。
我一悸,正警覺之時,他已走到我跟前盤膝坐下,雙手握住我,將掌心相抵,緩緩調息。
他又瞥我一眼,才緩緩道:「我從前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從未變過。」
我卻覺得自己和那花瓣一樣飄了起來,似心頭有一枚始終斂著翅的彩蝶,在他一吻之下忽然驚醒,撲展翅膀飛了起來,快活地翩翩起舞。
我怒道:「那又如何?是你背叛師門、殘殺同門的理由?」
衰草連同可能的毒蛇毒蟲被盡數裹起,擲到屋外。
我不覺也隨之憤憤道:「無非是那些見不得人間恩愛的天尊仙帝們定的破規矩。仙也有偏激的仙,魔也有不害人的魔,何必那般咄咄逼人?」
「想把自己凍死嗎?」
一氣把聽仙尊們罵過他的惡毒詞句都罵完,我似乎痛快許多,心的鬱壘連同心一起被掏空般的痛快,哈哈大笑著轉頭便往村子里奔跑而去。
秋水劍拖過一道水色流光,緩緩在屋中劃過。
激憤之中完全忘了以術法護體,等我略略回過神時,我已經渾身透濕,冷雨打得我眼睛都快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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