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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夫妻一場，換她灰飛煙滅，換他一世蒼涼。

只聽他淡淡道：「我不小心失去了你母親，絕不能再讓你出事。逆天抗命又怎樣？若天不放你，我捅了這天；若命不饒你，我收了這命！」

「菱角兒！」

我嘆道：「他的確挺討人嫌。不過魔么，大約都挺討人嫌吧！」

我奇道：「什麼水？」

我還是葉菱。

「素心愛雲水，細語凌波行。笑解塵纓處，滄浪無限清。」

我頓住身。

我道：「我怎麼覺得石頭比人可靠得多呢？只聽說人心善變，沒聽過石頭心善變的。」

我猶自不信，「可石頭怎麼可能轉世為人，還修成劍仙？」

於是，就這樣吧施！

我道：「帝君，你這主意聽著不錯。但首先得讓我活得比你命長才成啊！」

我道：「娘老子死了他未必會氣，想留的人再回不來他才會鬱悶。」

白狼見陌天行出現，早躲到綉帷后藏起來，聞得是於我有益的泉水，連忙探出頭來，說道：「不少，不少！姑娘向來不胖，近來更是瘦了不少。」

原來他和我說話之際，已經悄無聲息地以靈力熨熱了銀桶內的泉水。

若是換了哪位崑崙仙尊，只怕早就義正辭言指責我放縱聲色有違禮法不ｍ.hetubｏok•ｃom.coｍ知廉恥云云……

微果溫聲笑道：「這是我們夫妻送給公主沐浴的。」

但陌天行沉吟半晌，說道：「你若著實喜歡他，日後成了魔界女帝，收了他做個暖床的男寵也不妨。不過論起正兒八經拜堂成親什麼的，只怕他小小一塊石頭配不上你。」

還直直地抬入我院子，抬到我房中……

「什……什麼樣的石頭？」

白狼眼睛亮了亮，「他一定也想留住姑娘吧？想留住姑娘，至少得千方百計救活姑娘。」

那廂阿嫵已令人抬了浴盆過來，陌天行說著時，已一把拎過那銀桶，將水盡數傾入盆中，卻見騰騰熱氣登時竄了上來。

「你那皚東師父敢把我女兒抱去修仙，一看就少根筋；你那情郎不愧是石頭轉世，傻不拉唧把你害得半死不活，害人害己；連這頭座騎都是個男人幻成，偏生羅嗦得跟個女人似的，瞧著都礙眼！」

「是赤城山……」

原來修魔者並不都是凶神惡煞模樣，正如修仙者也有梨淵那等模樣和行事一樣陰毒的婦人。

我只是很奇怪，為什麼有時候陌瀟瀟身上看來不但沒有魔氣，而且遍體尋常地仙難以企及的仙靈之氣？

他撐著額和圖書，無力般閉上眼，唇角已彎出澀極的苦笑。

微果忙站住，恭恭敬敬送出門去，然後又來侍奉我更衣。

雖然從前是仙，現在是魔，但我還是我。

卻是陌天行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

陌天行自然不會追他，只皺著眉向我道：「菱角兒，你身邊怎生就沒一個像樣的人？」

白狼唬得跳起來便往外奔，邊奔邊叫道：「天氣和暖，我打個盹而已！誰要看她沐浴，我對我娘子忠貞不二……」

「……」

好吧，若不是他已認定我是他女兒，也許我也是個礙眼的。

「石頭轉世？你說誰石頭轉世？」

陌天行搖頭，「當日我把他認回，也瞧不出什麼破綻，但總覺得那性子太冷了。我正在閉關中，遂將他召入侍奉，盼著漸漸熟識起來，大約就好了。可他居然能一動不動在我跟前站上十天十夜，若我不和他說話，他便絕不開口；若我和他說話，他頂多也只答我一兩個字。雖然恭恭敬敬，絕無差錯，可我總覺得我和素一不至於生出這麼木的孩子來，遂拿輪迴石出來查他前世，結果是塊石頭。」

「就是山野間隨處能碰到的那種岩石，堅硬，不開竅。」

陌天行不甘般丟下這句，踏步向外行去。ｍ•ｈｅｔubｏoｋ•com.ｃom

難得近來白狼越來越善解人意，從前我的自吹自擂總會引來他的嘔吐和白眼，如今能耐著性子贊我美麗可愛，我不得不哈哈笑上幾聲，以示喜悅及欣慰之情。

我也曉得這些長老在魔界地位極高，忙笑道：「不敢勞動婆婆大架，我自己來就行。」

再走到那幅畫前，我去撫母親寫的那兩行詩灝。

驕狂，恣肆，目中無人，無法，無天。

陌天行不過略一點頭，踏上前來便揭開那雕琢著精緻玄冥圖案的銀質桶蓋，向內仔細打量一眼，復又蓋上，皺眉說道：「這麼一小桶，夠么？」

暖床的男寵！

果然是魔界之主。

就如我現在也很奇怪，定極、微果明明是兩個魔，為什麼會合力抬著一桶仙靈之氣四溢的水？

就像景予還是景予。

定極、微果急急跟上前時，陌天行走到門口又道：「微果你留著，他們仙家的法子，未必靠得住。」

陌天行瞥我一眼，「你的情郎除了景予還有誰？若有可挑的，還是換一個好。捨命救這麼塊石頭，不值！」

陌天行慍道：「所以你也是個不開竅的！」

陌天行哼了一聲，說道：「我不但會讓你活得比我命長，而且會讓你成為天上和-圖-書地下六界十方身手最高強的女魔帝！」

「嗯？」

只是那時候，他並不懂得怎麼去喜歡一個人。

我悚然。

我彷彿看到景予黑著一張俊臉拔劍相向的模樣，禁不住哈哈大笑。

陌天行驀地冷了臉，寒聲道：「菱角兒正要沐浴，你躲在那裡做什麼？」

轉身欲走出這流溢著往事滄桑的昏黃屋子時，陌天行忽叫住了我。

第二日便見到了定極、微果二長老，是一對夫妻，都是衣袂翩然，容色清雋，模樣慈和，乍看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他思量道：「姑娘，雖然這魔帝很討人嫌，但以老狼在塵世跌摸滾爬幾十年的見識來看，你還是別得罪他的好。若有機會，說幾句好話哄他歡喜也使得。聽聞魔界的定極長老、微果長老這次出門，正是為了姑娘之事。」

我拍手笑道：「不開竅遇到不開竅的，豈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此良緣，萬萬不可錯過。帝君著實不該把他逐走，瞧這塵纓樓風光甚好，陳設甚美，獨少了幾分喜氣，若是布置起洞房來讓我和他拜了堂，便算得是齊全了！」

微果正回答時，身後忽有人打斷她的話頭道：「是和赤城山的淬靈泉水相像的一種仙泉，你不妨試試有沒有效果。」

身為呼風喚雨和_圖_書任性妄為的魔界之主，他行事甚少為他人考慮。若非如此慘烈的失去，他絕計不會懂得其中的苦楚。

她那樣坦然地說她愛他，想來凝眸含情看向他時，也該是滿心快活滿懷幸福的。

我想，他的確喜歡母親。

但我忽然留心到他無意提及的另一件事。

「……」

我趕緊道：「不敢有勞帝君貴手！」

白狼瞅見陌天行離去，才敢從旁邊的灌木叢鑽出來，抖抖渾身的碎葉細屑，一氣奔到我身邊說道：「姑娘，你和魔帝吵架了？怎麼把他氣得跟死了娘老子似的？」

白狼道：「那可未必。我瞧著一夕便挺可憐，陌瀟瀟更可憐，而咱們姑娘……咱們姑娘如果是魔，就是天底下最美麗最可愛的魔了！」

他將手在內一探，說道：「差不多了！你是自己進去洗，還是等我把你丟進去？」

「沐浴里記得以你先前學的那崑崙心法運功行氣！」

但緩緩走回卧房裡，我心頭莫名地縈過一絲暖意。

定極道：「中途出了點事，灑了好些，的確少了些。」

定極、微果忙躬身行禮，極是恭敬。

他嘆息著拍拍我肩，「我本以為他這性情是前世帶過來了，只得隨他；如今真相大白，你也沒必要守著塊不開竅的石頭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