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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道：「姑姑，我等得起，景予可等得起？聽聞前兒為救我被放出來時，便已虛弱之極。我怕他撐不住。」

心頭居然一陣恍惚。

「去蝕仙洞？」

我又道：「聽聞姑姑為皓靈天尊事煩憂千年，我也有一事相告姑姑。」

槅扇門上方細細拼接的合歡花紋，下方裙板更是雕刻了許多精緻圖案。

不是真正的紫堇嗎？

陌瀟瀟道：「紫堇花原是天界之花，頗有靈性。」

我聽了益發覺得奇怪，可惜那些紫堇不能開口說話，——便是能開口說話，此刻也已枯萎消失，沒了蹤影。

陌瀟瀟拈花沉思片刻，點頭道：「此話有理。」

我笑吟吟提起手中花籃，滿籃開得歡騰的紫堇頓時映得殿內一亮。

外觀如此敞麗的殿宇，裏面除了一張香案，一條茵席，再無一樣陳設潸。

極高大的殿宇，玳瑁為梁，魴鱗作瓦，華美寬敞。

聽聞她眉心這朵花是當年皓靈親手畫的，彼此喜愛，遂施了術法，令之再不消逝。

我的心中已是一沉。

陌瀟瀟一失神，低聲道：「此話……有理！」

或許從小看著紫堇長大，我聽得出神，心中居然莫名激蕩，脫口說道：「這紫堇是成了妖還是成了仙？」

我問道：「姑姑，紫堇有自衛之力，可有救人之力？」m.hetubook.com.com

陌瀟瀟怔了怔，「救人？草木之流並無血性，更談不上什麼慈悲心腸，事不關己，必然漠不關心，絕不可能有救人之舉。」

「哦……」

「若你去了，難道他就撐得住了？不過白白搭上了你自己。」

一發現有人侵入，她驀地睜開眼。

陌瀟瀟接過那籃紫堇，細細地欣賞著，隨口問道，「你去那裡做什麼？」

她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

陌瀟瀟居然起身送我，遠山般的秀眉蹙愁如煙，「菱角兒，其實你的來意，我也明白。不錯，我也是帝族血脈，修為也已足夠，本可在蝕仙洞里來去自如。可當年皓靈明知魔者修身不修心，曾輸給我大量他自己的上古仙力，助我護持本心，不至因等得太久迷失本性。故而若我入內，同樣會被洞內魔氣蝕去仙力。若是正逢體內仙靈之力壓制住元魔之氣時，獬豸也會把我當作仙者攻擊，絕不會容我離開。若是我體內魔氣正盛……」

五指纖纖如玉，她輕輕拈過一朵紫堇，拈到我髮際，柔聲道：「蝕仙洞那個地方，你恐怕去不得。雖說你是哥哥的孩子，可你身上並無魔氣，獬豸不可能認出你的帝族血脈；何況你是仙家術法幻出的蓮身，洞中的元魔之氣和_圖_書，對你的仙力和身體蝕得更厲害。我勸你還是等一等，想來哥哥出門也不會太久，到時我替他求情，應該會放他出來。」

明明是一雙柔和好看的眼睛，卻森冷陰鷙，如森林里驀然發現獵物的餓狼，目光兇猛暴戾之極。

如今她去不了天界，紫堇山又成了五瘟山，她和皓靈的一切都被毀了，也許只有眉心這朵紫堇，還算得皓靈留給她的最深切的紀念。

或白頭翁立於牡丹花叢中宛轉鳴嚦，意為富貴白頭；或美人持妝盒坐于荷花之畔，意為和合二喜；或鹿、鶴嬉遊于松石之間，意為鶴鹿同春…灞…

「皓靈和我搬離天界前去紫堇山，其實並未對紫堇施展術法，只站在院中問了一句，紫堇紫堇，願隨我一同下界否？但見滿院紫堇，一齊點頭；待我們來到紫堇山，那裡便已滿山紫堇開遍。從那時起，天界的紫堇雖在，卻再不開花了……」

她眸光一冷，卻有幾許柔情浮上眉尖，「何事？」

自然有理。

只是門窗緊閉，黯淡的光線幽幽地縈入屋中，愈發顯得殿內空而闊。

我道：「皓靈天尊坐化千年，崑崙出現紫堇花，算來也是千年。紫堇既然原是天界之花，總該有些靈性，或許是預兆著皓靈天尊已經成功轉世，甚至和-圖-書可能就在崑崙修仙也說不定。姑姑只需靜靜候著，大可不必太過憂心。」

這時候她本來是不見客的，但綿綿聽得與景予有關，立刻將我引入後面陌瀟瀟靜修的殿宇，自己卻怯怯地閃于門外，並不敢跟進去。

至少那日榮枯藤忽然萌動，我和它心意相通后，滿山遍野所開的，的確是如假包換的真正紫堇。

前方香案上並未設任何神像，卻放了一個青銅香爐，供著三支香，如青梅之暗香，好聞卻清冷徹骨；茵席上有女子正盤膝靜修，眉目背著光，半掩在黑暗裡，雖看不清晰，依然能覺出那美好的線條和優雅的氣韻。

我微笑道：「姑姑，我要去蝕仙洞，恐怕這一去是回不來了。想起姑姑愛這花兒，便送一籃過來，也算是留個念想。」

陌瀟瀟自嘲而笑，「小丫頭，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每次去紫堇山所見到的漫山紫堇，只是皓靈用術法留給我的幻影嗎？它們……雖有紫堇之姿容，卻無紫堇之靈性，並不是真正的紫堇。」

陌瀟瀟道：「未成妖，未成仙，但英華內聚，積久成形，的確已有魂魄；若它願意，亦可化作人形。故而五瘟神能瘟了滿山紫堇，卻不可能滅了紫堇精魂。故而它能自己驅吉避凶，擇地而居，必要之時，雖是草木之身，一樣m.hetubook.com.com自衛之力。」

陌瀟瀟顯然很意外，「你的心上人，莫非便是景予？我瞧著那孩子很不錯，而且……順眼。哥哥他瘋了么？」

陌瀟瀟的眸光也是一亮，凶戾之氣散開許多，眉心的紫堇花也開始柔美起來。

俱是精雕細繪，喻意吉祥。

我道：「誰知道呢？大約因為他是仙，我是魔吧！」

我命由我不由天，正是皓靈天尊的原話，她親口說過的。

「可魂魄散而復聚，豈是一朝一夕間便能做到的？紫堇花在千年前便出現，只能證明紫堇花精魂未散，眼見皓靈已逝，回不了天界，紫堇山又有五瘟使者鎮守，無法立足，遂自行去了仙氣濃郁的昆崙山開枝散葉。若我猜得不錯，這花應該很挑地方，出了崑崙，便很難長得起來了吧？」

陌瀟瀟奇道：「哥哥為什麼把你的心上人關進去？」

我便微笑告辭。

這絕對是魔，不是仙。

見我疑惑，陌瀟瀟繼續解釋道：「那紫堇本是皓靈在一次天地浩劫后在自己府中幻化出來點綴庭院的，本來甚是普通，與凡花無異。但皓靈在天界的府第甚是幽靜，天地第一尊神鴻鈞老祖偶爾回返天界，都在那邊暫住。聽聞鴻鈞老祖最後一次教導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三位高徒，便是在那裡。或者那紫堇也是聽得老ｈttｐs://ｍ•hｅtuboｏｋ.ｃｏｍ.ｃｏm祖論道說法，才會有了靈性。」

陌瀟瀟與我說了半日紫堇，神色愈發柔和，清姿婉態，風華無雙，分明又是修為高深的仙家美人模樣。

我本揣測著她心思說了這麼些話，聞言不由問道：「哪句話？」

我猛地想起白狼曾提到，那日在五瘟山，滿山紫堇居然捨出殘餘仙力將我救活之事，還有我魂魄將散之際似真似幻的聲音……

自皓靈自散魂魄，陌瀟瀟也當心如槁木，了無生趣，除了去五瘟山哀悼她那段失落千年的戀情，便是潛居靜修打發時光，再不理會天上人間的滄海桑田。

我微笑道：「他瘋不瘋我不知道，但我喜歡誰，嫁給誰，卻也容不得他來做主。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會由他。」

「若我去了，或許的確只是連我自己一起搭上。可若要我眼睜睜看他孤獨死去，日後還在受日日夜夜相思之苦，那煎熬比死還難受。不如現在去，尚可與他相守一陣，便是一起化作飛灰，也不見得有多痛苦。」

「不錯，這花挑地氣，無法移植。除了崑崙，我只在紫堇山見過。」

「紫堇山？」

「是，我也是這麼想，才會推斷皓靈天尊應該已經轉世。」

我嘆道：「帝君把我心上人關進去了，我自然得去陪著他。」

陌瀟瀟嗅著紫堇花，嘆道：「你只有一句話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