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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上仙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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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笑故人心依舊,魔池畔,花嫣然(一)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笑故人心依舊,魔池畔,花嫣然(一)

景予頓了頓身,已拉過我跪地行禮:「弟子景予、葉菱拜見掌門師伯。」
眼前翠影拂動,一位美人紅裳如火,嬌妍如花,瀟瀟洒灑走來,向廣昊行了一禮,笑道:「若水見過廣昊仙尊!」
廣昊目光里依稀有往日的欣賞和愛惜,惋嘆道:「即使今日,我亦看不出菱角兒身蘊魔根。」
崑崙眾仙尊年齡相差頗大,且性情各異,溫厚無爭如大師伯赤明仙尊,嚴苛冷肅如五師伯文舉仙尊,散漫不羈如我師父皚東仙尊,孤僻刻苦如八師叔蕭宸仙尊……卻能上下一致對廣昊仙尊敬服尊崇,其威嚴端方可見一斑。
崑崙不允魔者進入,卻不限她這樣修仙之妖自由來去,何況這次她和原微一起相助赤城,廣昊對她印象頗好,——卻不知對她勾引自己愛徒的計劃知曉多少。
我亦是心頭一凜,尚未回頭,便聽得有人奔近竹林,冷笑道:「果然是崑崙眾仙教出的好弟子!既有魔帝相助,又有崑崙仙尊相幫,難怪肆無忌憚,也難怪赤城滅門,崑崙卻安然無恙!」
我略一思索,便已猜到那人是誰,頓覺頭皮一緊;可惜再看到隨在他身畔的那長者時,卻連喊景予逃命的勇氣都沒有了。
景予和我商議好,便在竹林一角擇了地和圖書,挖了墓穴,將師父的骨骸安葬下去,立了墓碑。
原微回了崑崙,她那強娶強嫁的偉大目標尚未實現,當然會跟著回來。
景予緊執著我的手,低頭垂眸,額間已有汗珠沁出。
碧水紅葉,青林白雲,從此聽風竹下,賞蝶花邊,沒了我這個頑劣弟子拖累,不知師父的笑容會不會更多些,師父的皺紋會不會更少些。
何況此處一眼可見我們久住過的木屋,我們嬉弄過的池水,葬於此處應該沒那麼寂寞。
他身後有數位年輕劍仙跟著,模樣也很陌生,但無不橫眉怒目,恨不得生吞了我一般。

騰清拂袖道:「你這妖狐又憑什麼認定皚東不知情?他鬼鬼祟祟出現在赤城山,眼見魔帝屠戮眾仙卻袖手旁觀,絕對是居心叵測!」
陌天行幾乎夷平赤城山,然後直奔崑崙而來。德普、文舉唯恐崑崙有失,自然要趕回來鎮守;而騰清仙尊眼見赤城被毀,自然滿懷恨意。緊隨跟來崑崙,名義上投桃報李相助崑崙,實則藉著崑崙勢力再次與陌天行對峙,以圖報那滅門之仇……
往日最親近的師友轉眼成了仇敵,我也是一籌莫展,脫身無計,老老實實跪在地上,只覺層層汗意已濡濕了彼此https://www.hetubook.com.com掌心。
廣昊目注我們沉吟不語。
以他們到來的速度來看,分明是我們剛離開不久被便識破,且這消息很快稟報了廣昊,而廣昊正與騰清在一起……
來者正是九尾狐善若水。
幾堆湖石散落其中,頗有韻致。往年肉飽飯足,師父常帶我到此間散步,贊這綠竹虛心高節,素質英姿,可引鶴棲鳳,娛情悅目。
所以我抱著師父的骨骸向前走著時,努力將步履走得輕捷,就像當年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後摘野花采野果一般。
竟是崑崙掌門廣昊仙尊!
這搖籃誠然珍貴,但我們住過的木屋,乃至從小呆慣的崑崙,於我哪樣不是珍貴的?我又豈能一一帶走?
九尾狐嫵媚如貓兒般行到我跟前,纖纖玉指點在我的額上,彎彎眉眼卻笑得暖意盈盈,「請問仙尊,可看得出葉菱姑娘是魔?」
走到池水盡頭,有綠竹森森,翠影幽橫。
這般說著時,喉間已經堵住,勉強擠出的笑聲里只聽得聲聲凝噎,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淚水卻是串串地滴落下來。
別說有這兩位仙尊在,即便來的人只有一個原微師兄,便不是我和景予應付得了的。
這當頭,我們連逃都完全沒機會逃。
景予攜和_圖_書我跪于墳前,取美酒三杯以酹,低聲道:「本有今無,本無今有;三世有法,無有是處。皚東師叔,一路走好!」
廣昊皺眉,淡淡道:「騰清仙友,菱湖遠在千里開外,以訛傳訛之際,只怕有些誤會。想這兩個後輩弟子,又怎會是靜虛仙友的對手?」
騰清指向新築的墳塋,冷笑道:「自然還有這位皚東仙尊做的好事吧?不知廣昊仙友是否查明,皚東仙尊收魔帝後人為徒,還勾結魔帝欲對崑崙不利,到底是何居心?」
景予點頭,卻伸過袖子來,為我拭了拭眼角榻。
這時,只聞有女子朗聲道:「騰清仙尊此言差矣!雖有人看到皚東去見魔帝,但也不能證明他是想勾結魔帝對崑崙不利呀!他好好的一個崑崙仙尊,何求于魔帝,需向魔帝出賣崑崙?」
不知什麼時候,臉頰已涼濕一片。
景予握緊我的手,黑眸凝望著我,正待說話時,忽一皺眉,身體已緊繃如滿弓的弦。
我拈過搖籃上的銀鈴,放到自己隨身的荷包里,密密收藏了,展顏向景予道:「走吧,我們去送師父最後一程。」
廣昊目注新墳,神色間已顯出幾分黯然,「皚東雖有些瘋瘋癲癲,但向來不是不知輕重之人。此事還需細查,細查。」
廣昊神色和-圖-書略霽,瞥了原微一眼,溫言道:「若水姑娘有何見解?」
騰清怒道:「還需查什麼?既有弟子親眼看到皚東密會魔帝,無疑確認他是崑崙叛徒,難不成廣昊仙友還欲包庇他不成?還有這兩個小畜生,廣昊仙友也不打算處置了?」
其實我知道師父盼著我開開心心地活著,我也的確想讓他看到我開開心心地活著憋。
九尾狐笑道:「這便是了。連廣昊仙尊都看不出菱角兒是魔,皚東仙尊又怎麼看得出?他不過抱養了一個根基不錯的女弟子,養了兩百年忽然人人都說她是魔,狐疑之中跑去找魔帝求證應該也不妨事吧?怎麼就成了勾結魔帝對崑崙不利了?」
廣昊仙尊平素甚是寬仁,但對我這樣的叛徒絕不可能手下留情。何況騰清仙尊尚在一旁冷笑,「廣昊仙友,這魔界公主和魔界駙馬雖聯手殺了我靜虛師弟和寧豐師侄,對仙友倒還很是恭敬!」
原先那些恨不得要吃了我的師徒,無疑是赤城三大仙尊中碩果僅存的騰清仙尊和他的弟子了。
何況我們雖有術法可以用來收藏大件物品隨身攜帶,但一般也只限於收拾兵器或貴重之物。
他收養我這個魔界之女誠然罪過不輕,但到底和眾仙尊師兄弟上千年,想來廣昊師伯他們就是發現和_圖_書了,也不至於過來掘他的墓。
景予猛地將我拉起,護到身後,冷眼看向來人。
他的身後亦有弟子侍立,原微赫然列于其中,正皺眉看著我們,神色微現焦灼。
我也彎著唇,壓著嗓子里的嘶啞,努力笑得輕鬆清脆,「師父,你放心,我雖再沒有了不得的師父,卻還有個了不得的父親。便是無人為我折蓮復生,我也能好端端地活下去,和你在我身邊一樣,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發現我所假扮的瑤一師姐剛好先一步迴轉山門,我原先只覺運氣不怎麼好,現在卻不得不認定我們運氣相當地背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活著便難免有得失,有取捨。既然難求事事遂心,能讓自己的遺憾少些,更少些,我便該心滿意足。
這聲音聽著十分陌生,並非哪位崑崙仙尊,但他怒火衝天,言語刻薄,比崑崙眾仙更要盛氣凌人。
我猶恐師父嫌此地簡薄,悄點榮枯藤,不過略施靈力,本來略顯頹喪的秋日竹林很快煥然一新。但見碧葉如玉,光潤凝綠,柔枝裊裊而動時,沙沙如吟風月,清姿瀟然出塵……
抬眼看時,那人頭戴芙蓉冠,身著金襕絳紫雲紋法衣,足躡朱履,雖則華麗,卻不如崑崙法袍飄逸超脫,但觀其行止氣勢,儼然已是地仙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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