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如夢令 華澤鏖兵盡泣血（一）
碧落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口：「雪澗姐姐，五殿下用小人手段佔有了你，你還覺得……他是君子么？」
碧落慌忙跑回帳篷，胡亂收拾了點東西，追上去叫道：「雪澗姐姐，等等我！」
釋雪澗沉默片刻，答道：「他並沒有迫我，我是自願的。」
兩名持槍的士兵衝出，正是先前給他們端來菜粥的苻睿親衛。
橫豎苻睿絕不會存什麼壞心，碧落遂一邊喝著，一邊悄然向釋雪澗笑道：「雪澗姐姐，多喝點吧，小心氣色不好，呆會兒鉅鹿公不肯要你作陪，趕了你回來睡覺！」
親衛答道：「對，是碧落姑娘的馬。五殿下有令，如果七日之內無人來接兩位姑娘，兩位可騎了馬速回長安，不要在此處耽擱。」
碧落剛剛擱下碗，正要去瞧時，只覺手足陣陣發軟，再也無力站起。
開始時，是釋雪澗駕的馬，碧
htｔps://wwｗ.hetｕｂook.coｍ•ｃｏｍ落坐在她身後。釋雪澗的手幾乎握不住韁繩，全虧了華騮馬行慣了夜路，又認得主人在背上，不待驅策，便乖覺地小心往前走著。後來碧落只覺釋雪澗身軀抖得厲害，擔心她坐不住，忙自己接了韁繩，讓釋雪澗靠住自己的肩休息片刻，吃點東西。不過再一想，連楊定那樣的人偶爾都會用強，苻睿身為秦王之子，向來極受寵愛，自然也有任性的時候。
急急也跳上華騮馬，依舊與釋雪澗共乘一騎，向谷外衝去。
碧落憑著記憶摸到水袋，猛地喝了兩口潤濕著乾澀難忍的唇舌，然後她拉起釋雪澗，將清水拍到她的面龐：「姐姐，快醒醒，醒醒！」
釋雪澗的身體更沉，碧落正以為她支持不住，快要倒下去時，耳邊傳來一聲馬嘶，幾乎同時釋雪澗振足了精神，勉和-圖-書強立定了身子，急促道：「馬，是你的馬么？」
話未說完，釋雪澗已奔向那馬嘶處，說道：「碧落，借你的馬兒一用！」
「是，五殿下親自率領大軍，攻向華澤了！」
蒼茫的夜色中，她們所住的那頂小小帳篷，在這偌大卻空曠的山谷中，像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好久，釋雪澗才逐漸鎮定下來，嗓子依然有點啞，低嘆道：「碧落，你說，苻睿為什麼言而無信？他一向……是個君子。」
兩名親衛對視一眼，終於答道：「五殿下一早就拔營走了，留下我們兩個照顧兩位姑娘。」
碧落自幼習武，身體自是比釋雪澗紮實許多，可她醒來時，眼前已是一片漆黑，連耳邊也是一片寂靜，沒有士兵們嘈雜的笑語，沒有巡邏者的兵器盔甲磕碰聲，甚至也聽不到半聲馬嘶，只有呼呼的夜風，將帳篷上的帘子打得撲啦www•ｈｅｔuｂoｏk.com.cｏｍ啦響動。
「華澤……」碧落嗓子口滾動了一下，發覺剛喝的那點水根本不濟事，她依舊乾涸得如同被扔在沙灘，垂死掙扎的魚：「你是說……五殿下去了華澤，去攻打慕容泓了？」
釋雪澗迎過去，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苻睿呢？」
碧落搖頭道：「我不知道，但苻睿給我們吃的粥里，一定動了手腳！」
兩名親衛見阻攔不住，忙也牽了各自藏於暗處的馬兒，一路追隨保護。
釋雪澗叫起來，是從不曾有過的尖銳和高亢，在谷中形成同樣尖銳的一聲聲迴響，一聲比一聲低沉，尾音卻一聲比一聲凄愴，甚至絕望。
釋雪澗退了一步，淡漠的月色下，那明鏡一樣的眸子，折射出光線，居然是殷殷的紅色，似可嗅得到新鮮血液的腥熱氣息……
君子一諾千金，絕不該反悔。
碧https://m.hetubook.com.com落終於在蕪亂的思緒中抓到了一點頭緒：「你是自願的！你為了慕容泓順利回到關東，卻不是因為他喜歡你，才從了他。」
自願的……
「我並不只是為了慕容泓！」釋雪澗黯淡說道：「我更是為了解開我和苻睿……以及更多人的劫數，才決定爭一爭，看看到底人力能不能勝天！我不想我和苻睿的未來，不想大秦和鮮卑慕容的未來，真會如我預見的那般……」
碧落一把攬住釋雪澗沉沉欲墜的身軀，冷聲喝問：「五殿下想丟開我們？為什麼？」
釋雪澗勉強一笑，果然半閉著眸，迅速將一碗粥喝得乾乾淨淨，然後站起身，正要說話時，忽然身體一晃，竟緩緩癱軟下來。
可釋雪澗還相信苻睿是個君子么？
親衛帶了幾分茫惑不解，望著她們二人。
「不是丟開……」親衛忙著解釋：「五殿下說了，等他生擒了慕容泓，便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接兩位姑娘去華澤……」
帳篷旁邊的樹蔭忽然有了動靜。
「苻睿！」
數萬大軍剛剛經過的地方，自然留有不少痕迹，加上兩名親衛隨在苻睿身邊，輿形圖看過多次，大致知道慕容泓所駐的華澤所在方位，一路過去，雖是山路崎嶇，又是夜間行走，倒也不曾走岔路。
釋雪澗睜開眼，初時迷茫，忽如雲破月出，輝芒乍亮，猛地翻身坐起：「怎麼回事？」
迷糊中，她依稀看到了那兩名親兵，正迅速將釋雪澗扶回氈毯上卧著，然後走向自己，把自己也拉到釋雪澗身邊，蓋好毯子，並無一絲意外之色……
苻睿，苻睿，你想做什麼？你想做什麼……
兩人相依相扶著，忍著頭腦間陣陣的昏痛，踉踉蹌蹌衝出帳篷，忽然便呆住了。
山谷中本來連綿不絕足有幾千頂的帳篷，一夕之間消失殆盡，只有零落的灰燼和木棍等物，在惻惻的山風中打旋飄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