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念奴嬌 鳳凰來儀莫蹉跎（一）
可她居然說，「我走了，我要回到沒有海棠的五重寺去……」
「沖哥……」碧落心如鹿撞，頓時忘了周身疼痛，拉了高蓋道：「他……他應該沒事吧？」
一個身披鎧甲的人影從簾旁匆匆走來，一邊臉頰和顴骨赤青，嘴角開裂，滲著鮮血，碧落辨認好一會兒，才確定是高蓋。
高蓋顯然也是受了池魚之殃，暴怒下的慕容泓，大約不會顧及到高蓋是他最倚重的心腹部下，所以高蓋也會有一臉的傷。
「別許佛門了，許給我吧！」他第九次將她堵住，卻已不敢輕薄她，只是眉眼深深，帶了愁，帶了恨……
慕容泓沖向釋雪澗，猛地揪起她衣襟，叫道：「你起來，你起來給我說清楚！你喜歡海棠花……你……你喜歡我，為什麼要跟苻睿，為什麼要跟苻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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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憶起釋雪澗，頓時胸臆間堵得發慌，不覺便往腰間摸去，卻抓了個空。
碧落似覺得越想越有趣，神經質地笑個不住：「苻睿！慕容泓！你們兩個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可我只看到她為你們殫精竭慮，付出所有，你們卻為她互相妒嫉，爭著傷害她，哈哈，你們愛她啊，卻害她死得比誰都慘！你們真的，愛她，愛她啊……」
高蓋聽得提起慕容泓，也開始頭疼：「哎，殿下喜歡雪澗姑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的性子原就火爆，後來雪澗姑娘去了北地，大約勸了他不少話，便收斂了許多；待雪澗姑娘一走，立刻變本加厲；如今再不知會怎樣了！」
高蓋點點頭，似想笑一笑，又飛快皺了皺眉，顯然牽到了面部的傷勢。他改笑為嘆：「濟和-圖-書北王殿下給姑娘刺|激慘了，我如果不把姑娘帶出來，只怕姑娘會給他活活打死。」
「我不喜歡海棠。因為你總在海棠林中擾我修行……」她眉眼寧謐，不肯再入海棠林……
她一動彈，一旁已有親兵說道：「高將軍，這姑娘醒了。」
碧落繼續笑著，笑著，四枝燭火似被挪到了帳篷的頂部，旋轉著，變幻著，越來越多，竟如漫天的星子一般……
碧落終於醒來時，渾身似散了架，幾乎無處不疼，她勉強坐起，覺出左眼怎麼也睜不大，只有很狹窄的一條縫，伸手一摸，才知腫大了一片。
高蓋眼看她動作，忙道：「碧落姑娘，你的流彩劍給殿下的親衛收了去，我改天幫你要回來。只是請姑娘務必冷靜！濟北王雖然一時衝動傷了姑娘，但他畢竟是我軍統帥，便是中山和_圖_書王來，以目前的形勢，也需受濟北王節制。今日一早濟北王已派部下去尋找接應中山王，如果快的話，這幾日也該到了……」
慕容泓宛若被雷擊一般，張大了嘴巴，往事一幕幕，忽然便涌了上來。
千禪寺，海棠林……
釋雪澗眉眼寧謐，一如三年前的初遇，彷彿從不曾與他分開過，更不曾被他蹂躪糟蹋，無悲無喜，無怒無恨，只是長睫闔上，再不會如蝶翼般輕輕一振，睜開奪人心魄的明眸，璀璨一笑……
慕容泓瞪向碧落，眼睛同樣血紅。
她的唇角綻開了雪蓮般清潔美麗的微笑，偏帶了幾分海棠花般的嬌艷，雙睫緩緩閉上，垂下了與碧落交握的手。
她雲淡風輕，袍裾輕揚，抖落一片片落花，無視他留連的眼眸……
高蓋沉吟道：「應該……順利脫身了吧？探子傳來的線報hetubook.com.com，他所部人馬在蒲坂被竇沖攔截，給殺得大敗，但還是有一部分人馬順利逃脫了。中山王素來機警，我猜著他應該已經帶這批人馬渡過河水，往這邊來了。」
難為他傷成那樣，眼中還有流露出對碧落的憐憫來，還帶了一抹溫煦的暖意，——依稀與楊定的眼神有幾分相似。
「哦，也不知……他有沒有受傷。」碧落黯然道：「他心裏一定難過得緊，又不肯和旁人說上一句半句，真怕他憋出病來。」
終於，眼前一片漆黑時，她聽到了慕容泓慘絕人寰的嘶吼，如同被人將一顆心生生給挖了出來……
那宛如潔雲的女子一身海青布袍，清淺微笑，壓盡千枝萬枝海棠花的風流……
「我……」如被鐵砂紙磨過，嗓音糙啞之極。碧落咳了幾遍，清了清嗓子，才勉強找回點原來的嗓音：「我沒事。這是和-圖-書高將軍帳篷？」
碧落記起前事，恨道：「他還有臉打別人？」
「碧落姑娘，你好些沒？」高蓋皺眉問。
碧落一身鮮紅的血，連眼睛也泛著血紅色。她瞪著這個瘋了般的男子，忽然惡意地笑起來：「你知道她為什麼跟苻睿么？」
碧落冷笑道：「因為她預見到，如果你回到關東，可保一生平安，苻睿也可無恙；如果你留在關內，將會客死異鄉，苻睿也會死！她以自己的身體為代價，要求苻睿放你回關東！苻睿答應了，卻恨她居然肯為你付出這樣的代價，因此自食其言，未經籌劃便攻入華澤，遭此大敗！」
慕容泓喜歡釋雪澗，所有的海棠花都看得見，她又怎會看不見？她宛如明鏡的雙眼，分明已有悸動的裂痕……
他強吻她，看她由最初的一臉驚駭，迅速轉為不以為意的淡然一笑，從海棠林飄然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