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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大羞，只往他懷中亂躲，淚意不覺便收了，細細碎碎的快樂，迅速從每一處血液中鑽出，奔涌。

他說得雖是輕鬆，可最後一句已經帶了巍巍的顫音。

如果是那樣，她便可以安然地呆慕容沖身畔，直到他……席捲三輔，血洗長安，滌盡恥辱？

那個從來只溫和矜持微笑的慕容沖，那個從來不曾真心笑一笑的慕容沖，那個被仇恨壓得看不到光明的慕容沖，居然在和她開玩笑！

碧落心頭亂跳，吃吃道：「猜……猜對什麼？」

縱然曾淪為最低賤的孌童，縱然萬人譏笑於他，甚至連他為之付出的親人也瞧不起他，他骨子裡還流著鮮卑慕容如草原雄鷹般不羈的血液，他是真正的鮮卑男兒，容顏如玉，卻鐵骨錚錚。

真的沒什麼嗎？曾經那般親近地住在一起四個多月，後來在宮中，甚至和-圖-書還留戀著他的溫暖，差點失了身。他們還能算清白么？

如果這分開的兩年，只是心如死灰的空白歲月，那麼，他們之間應該根本沒有裂痕吧？

可假如他敗了，無法完全他的心愿怎麼辦？

畢竟，她剛回宮便跑了出來，苻堅根本沒機會將她的身世公諸天下，即便秦宮之中，怕也只張夫人等極少的幾個人知道。在聽說碧落離開后，他們一定會守口如瓶，以免苻堅之女這個身份，會給敵人抓住把柄，也給碧落本人帶來危險。

碧落以為他倦極而睡了，恐他著涼，拿了件袍子覆在他身上，正準備起身為他做些可口點心時，忽聽慕容沖問道：「碧落，我不是讓你一聞苻堅敗訊，便趕回平陽么？怎麼後來反去了南方？我聽說你莫名從宮中離去，一直以為你出來找我了，可等來等去都等不www.hetubook.com.com到你。」

慕容沖半天聽不到回答，黑睫一顫，已然張開眼，眼神漸趨複雜：「難道我猜對了？」

話沒說完，又閉了嘴。

分開了那麼久的歲月，在慕容沖真情流露的那一霎，迅速被拉近撫平，幾乎看不到裂痕。

碧落極少說謊，方才的掩飾已是勉強，此時突被問起此事，頓時手忙腳亂。而且，慕容沖說，他曾等她，等來等去等不到……

「沒……沒什麼。」碧落慌忙掩飾：「我只想著，慕容泓這麼迫不及待地把你兵權搶了，到底是什麼居心？」

碧落再想不到他想到那裡去了，慌忙道：「不是……不是，我跟楊定沒什麼……」

一時二人親呢夠了，慕容沖也不許她走，將她圈在懷中，感受那纖巧溫暖的身軀，以及那身軀對自己的信賴和留戀，平靜而誠摯地說和*圖*書道：「碧落，我不會動你。我不會讓人瞧不起你，說你是萬人瞧不起的佞幸臣子的女人。我會用苻堅的鮮血，來向天下證明，證明我慕容沖是個誰也不能輕侮的好男兒，證明你雲碧落的夫婿，是天底下最優秀的男子。」

碧落抱住他的頭，終於急得滾出了眼淚：「沖哥，我真的……沒和他怎樣。不然……你可以試試，我的身子……是乾淨的。」

慕容沖眸中一道譏諷閃過，淡淡道：「由他鬧去吧，我訓練了好幾年的騎兵，是他一句話便能搶得了的么？」

她沒有聽錯，慕容沖在和她開玩笑。

碧落便知慕容沖依然有法子將那八千騎兵握在自己手中，也說不清自己是高興還是擔憂，只默默依在他懷裡躺著。

帶了幾分戰悸，碧落深深呼吸著自己想念了多少個日夜的男子氣息，一遍遍地撫摩著他堅實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肌膚，唯恐眼前只是夢，唯恐夢醒來，自己依然在秦宮之中，孤零零的一個；又恐慕容沖知曉了自己的身世，會毫不猶豫一腳將自己踹開，然後將自己一劍刺死。

慕容沖見她滿臉通紅，眼眶裡也蓄滿了淚水，半天不能說話，不覺嘆了口氣，溫柔將她擁在懷裡，低聲道：「我不怪你，是我不好。我把你丟在那個吃人的地方，一丟就是近兩年，一個親人也沒有。楊定……如能讓你多笑一笑，我……我不計較……」

慕容沖靜若寒潭月影的雙眸驀然睜大，如有漩渦激蕩，忽然「嗤」地一聲輕笑，一張俊秀的面容如白蓮搖曳，令人心蕩神馳。他在她顫抖著的唇邊溫柔地親了一親，在她耳邊低低道：「你欺負我傷了腰，動不了你么？不害臊的丫頭！」

碧落不屑而惱怒地哼了一聲，便將釋雪澗之事一一說了，待說到釋m•ｈｅtuｂｏｏｋ.ｃom•coｍ雪澗受辱自盡，留下讓慕容兄弟回關東的遺言時，慕容沖雙眼已經闔上好久了。

不過慕容沖還是有些疑惑：「只是，他現在怎地如此浮躁？以前性子雖是不好，也不見這等暴戾。」

覺出懷中人神思不屬呼吸漸粗，慕容沖輕輕放開她，含笑問道：「怎麼了？」

慕容沖坐起身來，低了頭，許久嘆息道：「你是因為楊定想去前線一逞身手，才跟著去的，對不對？那日在五重寺，我便看出來了……」

或者，他贏了，那麼，苻堅怎麼辦？那是她……想否認也否認不了的父親！

不過，她是不是該懷著期望，期望慕容沖永遠不知道她的身世？

她更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也許，他給奪去了兵權也是好事。他報不了仇，傷不了苻堅；即便敗了，如果他肯的話，當日她和楊定呆過的小山村，換成他們兩個去住，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