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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蓋猜測著，多半是給關得太久，心智受創很深，成了個傻子了，嘆息不已。

「呵，你倒是會說話，以為提起往日情份，本王便不追究了么？」慕容泓飲著酒，徐徐道：「只不過，我雖不喜歡鳳皇對哪個女人那般著迷，卻也不願碧落居然這麼著慘死……」

楊定默然望一眼碧落空洞洞的黑眸，站起身來，懶洋洋一笑：「嗯，我明白，我總得活著，才能護著她。」

高蓋心中不安，皺眉道：「定兒，你在北地呆的時間並不短，和濟北王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不過濟北王近日心情不太好，你一向做事圓通練達，該知道怎麼辦吧？」

楊定苦笑：「殿下，她現在比一堆骸骨好不了多少。」

楊定正容道：「殿下也該聽說，楊定素來不喜為朝政羈繫，便是當年被秦王徵召，也打算好隔個一年半和-圖-書載，便尋機掛冠而去。誰知後來遇到了碧落，心中……再也放不下，便一直延宕著不曾離去。」

所以楊定在塢堡最大最毫華的那間廳堂拜見慕容泓時，行的是拜見王侯的大禮，神色也恭謹慎重：「在下楊定，拜見濟北王殿下！」

但今日再見，慕容泓早不是那個屈居人下的小小長史，而是手握十余萬重兵的大將和諸侯，甚至……若京城的慕容暐有個一差二錯，他便是西燕的帝王了。

楊定笑道：「殿下心存仁厚，念著往昔情意，楊定很感激！」

這幾日，慕容沖並沒有過來看望或索要碧落，高蓋讓人悄悄去打聽得到的消息，是中山王病了。

恍惚看到了另一個決絕將赤宵劍刺穿自己的倩影，慕容沖的神思有些恍惚：「雖然那丫頭屢次對本王無禮，可她……全心全意維hｔtps://ｗwｗ.ｈeｔｕｂook.ｃｏm.ｃｏm護著鳳皇和……雪澗，所以本王也想幫她，只是以為她一定早在棺木中化為一堆骸骨了，誰想居然還活著！」

楊定比慕容泓略小几歲，當年慕容泓任北地刺史時二人便久已相識。楊定出身世家，卻素性瀟洒，從不與人爭競，故而慕容泓與他相處也頗是相得。

慕容泓伸出手指，輕撫著那兩粒淚珠般的舍利子，黯然道：「只要有一口氣，總能補償吧？怕只怕，芳魂杳然，連夢都夢不著時，才最是摧肝裂膽。」

「碧落，你不是傻子，對不對？」楊定溫柔揉著她髒兮兮地蓬亂頭髮，笑道：「我知道你只是生氣，氣我還沒給你洗頭髮，對不對？」

他向來凌厲甚至暴戾的眼眸難得地柔和下來，泊了層幻夢般的傷感，銀觴在手邊無意識地轉來轉去，轉來轉去，直到https://m.hetubook.com.com楊定膝部跪得麻木，他才似醒過神來，舉觴將酒水一飲而盡，才又顯出其飈發昂揚之氣，側目望向楊定：「方才你既已提及燕國未給你官職，那麼，本王給你官職，你從此和你義父高蓋一起，共輔燕室，共創大業，如何？」

慕容泓嘿然冷笑：「你自稱名，卻不稱臣，顯然沒打算臣服我大燕，又怎麼向本王領罪？」

楊定唇角的笑容僵了一僵，隨即舒展得更是明燦。他恭敬垂手：「殿下厚愛，楊定敢不從命？只不過楊定還有個不情之請。」

慕容泓自然也聽說了這事，他可能早就猜出碧落被裝入了棺木，只怕碧落沒死才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派隨軍大夫看過慕容沖，確定他只是一時悲怒攻心，傷了肝脾，加上受了點外傷，並無大礙，便不再理會，卻不知為何突然宣召楊定？

楊定想笑，可嘴https://m.hetubook.com.com唇抽動時，竟然哭了起來。他將臉埋入碧落那枯瘦細弱得彷彿隨時要斷裂的脖頸間，嗚嗚咽咽哭著，大顆大顆的淚珠，迅速滴落到碧落乾澀的皮膚上，緩緩滲了進去。

眼看楊定恢復了幾分原來的神采，高蓋將他送出去，沉思片刻，又讓人去留意著，濟北王會不會為難楊定。畢竟現在的濟北王，脾性越來越暴戾難以捉摸，而楊定一遇到碧落，分明也已亂了方寸，不管他事誰為主，高蓋都不能眼看著他在自己跟前出事。

楊定憶起自己提及為她洗髮之時，那晶瑩而出的淚滴，堅持她只是一時神智不清，並不是真的傻了。

楊定跪于地間，俯首承認：「是，此事是楊定衝動了，願向殿下領罪！」

看碧落漸漸有了點生人光澤的面龐，楊定正要讓人去備熱水時，有人來傳，說大將軍濟北王殿下召見。

慕容泓頓下銀觴和_圖_書，饒有興趣地審視著這個毫不猶豫便背叛了秦王苻堅的男子，說道：「你說！」

「是么？」慕容泓往銀觴中倒著酒，譏嘲道：「有敢打本王弟弟的平民，只怕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到碧落重見天日的第三天，她已經能坐起身來，進些飲食，卻從沒說過一句話，連眼神也是獃滯的，彷彿什麼也看不到，連楊定喚她，都不曾轉動過眼珠。

慕容泓緩緩喝著酒，並不叫他起來，待楊定微帶疑惑抬頭時，才放下酒觴，微咪了眼睛，淡淡問道：「聽說，前兒你把中山王給打了？」

楊定微笑而答：「殿下，楊定入仕苻秦，秦王相待不薄，身處秦地，故而向秦王稱臣；但如今此地為燕所轄，殿下代行燕天子事，楊定並無職份，自當以平民之禮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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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眼睫動了一動，沒有睜開，眼角卻有一滴晶瑩，沿了乾瘦蒼白的肌膚，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