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滿江紅 書盡恨苦無人雪（三）
「石絳珠！一點絳唇如珠，搖落春光無數。雍州飄香院的石絳珠！大概皇上貴人多忘事，早將她忘了吧？卻不知，如今有沒有記住她了？被你害死的那個人，正在天上睜著眼，看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骨肉！哈哈，哈哈……」
被俘之時，秦王神色自若，照舊傳膳用膳，不失帝王氣度。
「呵，呵呵……」
同時，逃奔南秦州的太子苻宏被姐夫拒諸城外，其姐順陽公主拋家棄夫，加入娘家顛沛流離的逃亡隊伍，最後在無路可去時，歸降東晉。
院外有衛兵飛快奔了進來，撞倒了雲碧落，卻一步不停，衝到慕容沖跟前，稟道：「皇上，尚書令高大人，和右將軍慕容大人，在……在楊府打起來了！」
「他怎會不是你的骨肉？」
刀光劍影下，傾城殊色的慕容沖長衣拂動，和*圖*書只是獃獃地站著，木然地站著，荒謬地看著眼前莫名其妙的瘋狂，莫名其妙的廝殺，以及莫名其妙的死亡……
身畔的翠衣女子忽然笑了起來，快意得彷彿將天下握在手中的人是她。
慕容沖喉嚨一陣陣地發緊，再不敢去看那個鮮血淋漓的小小嬰兒，只將顫抖著的寶劍舉起，逼向青黛，吐出的字似被拉成細細的一根線，怪異的嘶啞：「為什麼騙朕？你……是朕從小一手培養出來的，為什麼背叛朕？」
碧落沙啞地笑著，將嬰兒舉起，溫柔去蹭那快要冷去的小小面龐，喃喃念叨：「報應，報應啊……」
隨行的張夫人和幼子苻詵，當即自殺相殉。
冰冷的刀鋒紛紛揚起，阻擋那紅了眼的蒼白女子。流彩劍卻前所未有的熱烈剽悍，泯不畏死地落下，又舉起，落和-圖-書下，又舉起……
苻秦建元二十一年，東晉紀年太元十年七月，秦王苻堅出行至五將山時被姚萇軍隊所圍，被俘于某處佛堂。
那雙漆黑的眼，終於又有了旁的色澤。
衛兵並未注意到慕容沖的異常，急急地繼續稟報：「高大人的義子楊定，給慕容大人逼得親手殺了自己懷孕的愛妾，然後……自盡了……」
「啊啊……慕容沖……天啊……」
「你！」
鮮血如注流，翠衣染硃砂，月光一時都艷麗起來，緩緩隨著那女子的滑落而明晰地耀到地上。
青黛微笑：「是我，公主。對不起，我向這位大燕皇帝撒了謊，不小心便把慕容望，說成了楊望。」
東晉太元十年八月，姚萇派人勸說秦王苻堅交出傳國玉璽，禪讓皇位。秦王苻堅因自己素來待姚萇仁厚，卻https://m.hetubook.com.com受到這等凌逼，憤怒拒絕。姚萇親自找苻堅秘談，二人發生爭吵，不歡而散。有倖存的親衛隱隱聽到他們提到了死去的蔡夫人，以及蔡夫人的遺孤苻錦兒。
護在慕容沖身前的親衛，倒下了一個，又一個……
青黛笑容斂去，眼神也刻毒起來：「什麼叫背叛？什麼叫忠心？我和姐姐一個被你收養，一個被你搭救，都把你當作主人般侍奉著，可你做了什麼？姐姐為你寄身青樓，受人踐踏，最終卻被你下令滅口！這便是忠心的代價么？我聽你的話，乖乖地混到苻氏內部，暗中監視保護雲碧落，誰知我監視她時，竟意外聽到她和楊定說起殺我姐姐的事來！我才知道我有多蠢，居然把仇人當恩人報答著！慕容沖，這世間，並不只你一人知道什麼是仇恨！」
「慕容沖！慕容沖和圖書！」
慕容沖忍住自己的頭暈目眩，虛弱問道：「你姐姐……是誰？」
一步一挪，她緩緩往院外走去，灰色的染血的衣裳，卻是再艷麗的月色也照不出光亮的。
炫爛的鋒芒，映著顫抖的火光，一道又一道明紅如血的流光璀璨亮起，烈烈如焚，壓倒了所有的艷色露華，絕麗奪目，如迸盡生命中所有的熱量在燃燒著。
親衛凌亂地叫著。
她轉過臉，開闔的絳唇如明珠般光潤小巧：「皇上，公主大約在去年八月間懷上了孩子，到今年五月足月生產。楊定對公主一往情深，為了讓公主保全名節，不惜擔了虛名，籌劃了這場假成親。……以楊定和公主兩個人的痴傻，只怕到現在還各不相擾吧？這孩子雖然很喜歡笑，不過眉眼俊秀，幾乎和皇上一模一樣，難道皇上沒發現么？」
碧落瘋狂地喊著m.hetubook.com.com。
當晚，苻堅親手殺了自己的兩個女兒南陽公主苻寶兒及始平公主苻錦兒，他對張夫人說，絕不能讓姚氏凌|辱自己的女兒。
「打……打起來？」
碧落將頭轉向那女子，到底還有著一絲殘存的意識，終於將她認出：「青……黛？」
倒于地上的碧落忽然爬起來，慘烈地高叫著，拔出流彩劍，瘋了般砍向慕容沖。
「保護皇上！保護皇上！」
那是……嗜血的瘋狂！
第二日，姚萇聽聞此事，令人將苻堅縊殺。
苻堅死時，姚萇所率的後秦將士無不為這位以仁治國的君主默哀。姚萇為安撫人心，隱去苻堅姓名，謚其為「壯烈天王」。
慕容沖狂吼著，揚劍要刺時，青黛已退到青磚的牆邊，猛地撞上了牆。
慕容沖失神的眼神毫無著落地飄來飄去，木訥問著：「為什麼……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