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韻番外 情永韻如歌：憶秦娥 西風殘照笑如歌（二）
楊定一呆，定睛看時，只見牆邊倒著的一對老夫婦身下，壓著個看來很瘦小的軀體，只從那婦人的胳肢窩附近露出半張糊滿血的臉，連眉毛眼睛都給糊得看不出來，怎麼瞧也不像是個活人。
但感覺還不錯，至少有個人在耳邊這麼聒噪，那個清冷幽涼的影子，便不會一直浮在腦中，盪在心口，讓他時而悶疼，時而銳痛……
那顫抖的弧度，雖是驚悸，卻絕對鮮活。
楊定有點牙疼。這算是什麼稱呼？
楊定忙退一步，嘆道：「小兄弟，你先找個地方把身上清洗一下吧！」
「是啊，阿定好聽，而且親切。我哥哥叫阿玉，我弟弟叫阿平，我家貓兒叫阿咪，隔壁家的狗叫阿汪……」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走遠，準備等天黑再悄悄離開的，誰知你又來了。開和-圖-書始看你見了滿地屍體還笑得出來，以為你是陰間里收鬼魂的無常呢，可後來見你長得很好看，又在猜你是不是神仙。哎，我今天真快給嚇死了！」
少年垂頭瞧著自己的模樣，一吐舌頭乖乖地跟在楊定身後，看著楊定點燃火把，一把將那塢堡燃起，眼睛里才閃起一抹難過的水光，哽咽道：「這裏的人很好。可死了給燒成一具具枯骨，連誰是誰都分不出了。」
楊定從來沒有什麼潔癖，但此刻也不由退開兩步，注視著這個一身鮮血的少年，苦笑道：「你沒受傷？就是這麼藏著揀了一條小命？」
楊定嗆了一下，屍體被曝晒后溢出的濃烈腥臭味直衝肺腑，讓他禁不住皺起眉，乾嘔了一下。
「長安……」楊定苦笑著打量他一番，道：「那麼……m.hetubook.com.com我帶你一路同行吧！我正要回長安。」
楊定不曉得他怎麼還笑得出。如果換一個人，該痛哭流涕著燒高香謝蒼天了。
可他的睫毛，似乎在輕輕地顫抖？
「楊定？我叫你阿定吧！」
楊定徹底無語。
「你好像懂很多。」少年默默跟在他身後走著，再不敢用自己一身的污血去碰楊定或楊定的馬，只是忽然又笑道：「對了，我叫秦韻，家裡人都叫我韻兒。你呢？」
「鮮卑兵已經退了，你還不趕快逃走么？」
「楊定。」
楊定低頭將自己左看右看，實在沒看出自己哪裡像無常或神仙了，嘆口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下面打算怎麼辦？繼續趕路么？」
楊定有些哭笑不得，忙將那對老夫婦的屍體搬開，露出一個正悄和-圖-書悄蜷縮著手腳的瘦小少年，一身破舊布衣，差不多被血污浸透了，一時也看不出哪裡受了傷。
大約意識到楊定並不是神仙或鬼怪，那少年聲音清脆起來：「是啊！那些該死的鮮卑兵砍過來時，這對伯嬸正好在我前面。他們一倒下，我就勢跟在他們身後倒下，正好給他們壓在了身下。還好，還好，他們沒有一一檢查，不然我也活不了了。」
他正要站起身時，那少年已睜開眼，滴溜溜的眼珠又盯在楊定臉上轉動，問道：「你……你是神仙還是鬼怪？」
少年笑著點頭：「是啊，不認識。我趕了幾天的路，今天路過這個塢堡，打算進來借住一宿，誰知這麼倒霉，居然又遇到了鮮卑兵！」
他還以為這少年必是老年夫婦的愛孫或幼子，方才寧死也將他藏在身下護住，再不想竟
hetubook.com.com是素不相識。到底重傷未愈，連這麼陣仗都受不了。
這少年雖然滿身血污，但楊定瞧他的身材和明亮亮不解事般的黑眼睛，推斷他應該才不過十三四歲，不由心生憐意，問道：「你朋友住哪裡？」
楊定丟開馬，走到跟前，淡淡道：「還活著么？活著就睜開眼！」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再回頭看時，那少年已經利索地爬起身來，蹲到他跟前，滿是血污的袖子幾乎觸著了他的臉，問道：「你沒事吧？」
見他還是不睜開眼，也不起身，楊定拍了拍他的腿，道：「哪裡受了傷？疼得厲害么？」
睫毛一顫，凝滿污穢黑血的臟臉上，驀地跳出一雙黑白分明的靈動眼睛，骨碌碌在楊定臉上轉了一圈，立刻又閉了起來，再不動彈。
少年答道：「我能怎麼辦？我家也遭了難，和*圖*書就母親帶我和小弟藏得好，活下來了。母親說她和小弟去投靠山裡的外公家，我想著外公家裡也窮得很，我去了多半要累他們全家吃不飽了，所以去投……嗯，去投一個朋友，對我很好的朋友。」
少年歡喜地跳了起來，污血淋漓的雙手就要往楊定身上蹭。
還從一個小不點的少年嘴裏喚出？
少年受驚似的又將腳一抽，縮了回去，卻依舊不睜眼。
「阿定？」
楊定不耐煩了，慍道：「如果你不需要幫忙，我可走了。」
「啊，你果然是神仙！」
楊定看著火焰吞吐，低沉道：「等他們親戚聞訊趕來時，他們早就腐爛得分不出誰是誰了。何況這麼大熱天，腐屍很容易引起瘟疫，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
「據說，在長安以北四十里的蔡家塢。」
楊定奇道：「你不認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