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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也找不到你了。

端木歡顏並不推辭，攜了我的手，含笑步入院中，才喟然輕嘆：「阿墨，你曾在惠王爺困難時，這般扶攜過他么？」

春光明耀中，柳絮輕舞，海棠葳蕤，卻有著劍客獨有的縱橫激昂，肆情不羈。指尖緩緩撫過邊緣那行走筆豪逸的詩句，依稀又見到那個秀頎倔強的少年，湖藍絲緞的衣衫輕輕擺動，忽被我一聲驚叫，手中一歪，最後一筆迤邐下一道不和諧的墨痕，略帶不悅地回頭向我抱怨，眸底飄一抹藍，栗色的長發一絲一絲，在陽光閃著淡金的光芒。

「公主，別院到了。」隨從在外恭謹回稟。

我牽著母親的海青僧衣，問著她：「母妃，知道么？吳老頭謀反，吳皇后給廢了。」

我不經意般繼續道：「吳后被廢于式微宮，我念著舊情，特地去探望她。hetubook.com.com誰知這女人已經瘋了，嘴裏不乾不淨，說了好多，連母后和我都罵進去了……罵得很不好聽。」

可惜，春天已經過去了。

他頓了一頓又道：「如果是我的妹妹，敢如你那般當眾無禮，我一定一個耳光甩過去，然後將她扔回房中關起來，直到她能學會怎麼去尊重自己的兄長。」

我委屈在廊下站立良久，才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卧室中，卻一眼看到了那幅海棠圖。

端木歡顏淡淡道：「你怎知他好端端的？你只瞧見他每天悠悠閑閑賞舞聽曲，可曾發現他已很少在評論舞技詞曲好壞？你只瞧見他還是常握一卷書，自在閑卧，可曾發現他神思不屬，心事重重？你只瞧見他依舊握銀壺，喝美酒，可曾發現他如今不是在品鑒美酒，而是借和-圖-書酒消愁？」

惠王蕭寶溶自然絕對認定了我是他的親妹妹，可我甚至沒勇氣向蕭寶溶提起皇后說的那些穢語，隱約之間害怕著，害怕絕不可能成立的穢語，萬一是真相……

「你是傻瓜，你連我都找不到。」

母親唇齒間微有一抹嘲諷笑意飄過，眉目間卻是波瀾不驚。她淡然道：「以她的脾性，如果不是有吳家撐著，又生了個太子，早該呆在冷宮了。不用理她，越聲嘶力竭的無聊辱罵，越證明她已窮途暮路，不得不用損人不利己的方式來尋求發泄，以及……自尋死路。」

這一日見我去，她忙讓侍奉的小尼拿了才做的素點心來給我，看著我安靜吃完，微笑道：「到底長大了吧？我一直也想著，寶溶那般溫雅的性子，怎就教出你這麼個活蹦亂跳的丫頭來。瞧著你www.hetubook.com.com現在的模樣，才有點像我的女兒，寶溶的妹妹呢！」

我很想笑著抱怨，說我才不要你這樣又傻又笨的傢伙，可我再張開嘴裏，唇邊上揚的弧度已經垂落，淚水無聲無息地滑下。

「哦！」母親微一悵惘，隨雲淡風輕一笑：「是么……如果沒有牽涉到你，不用理會。生於皇家，是幸，也是不幸，皇子皇孫么……但求一世平安喜樂，便很夠了。」

我拿指尖叩那道拖下去的墨漬，仿若叩著阿頊寬寬的額頭，微微笑著說。

我振足了精神，依舊如以往那般挺直脊樑，也不要人來扶，自己提袂下了轎，然後站在院門前，等端木歡顏的肩輿到了，才親身去扶他：「先生，到別院了！」

晃晃悠悠的小轎頓了一下，連心在晃悠中忽然頓了下來。

說到底，還是拓跋軻入侵我大齊，刻和_圖_書意凌|辱摧折於我，才會導致我落至今日這種境地，想在混亂的時局中立穩腳跟，想報仇雪恨，我都得多學些克敵制勝的方法，再不能是那個任性胡鬧一無是處的刁蠻公主了。

我因著魏營的遭遇，幾成驚弓之鳥。如今局勢不穩，我再不敢拿自己冒險，對蕭寶溶雖不滿，也默默由著他安排了。

山間與世隔絕，加上蕭寶溶的刻意隱瞞，母親並不知曉我那一番驚心動魄煉獄般的經歷，只是相處幾日，多少有了些困惑。

「知道。」端木歡顏鬆開我的手，讓身畔的隨從扶了自己，一邊往內走著，一邊說道：「我還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惠王會快樂很多。」

那麼，我到底算是什麼？

來到別院第二天，小落和小惜也被惠王府送來了，說王爺擔心別院里的侍女服侍不好，既然打算多住些日子，還是知道性情脾和*圖*書氣的貼身侍女才能照顧周道。

淡淡地打發了來人，我依舊每日一早去探望母親，陪母親說一會兒話，便回別院去，和端木歡顏學習兵法謀略及攻守之道。

我氣往上沖，怒道：「先生，你知道我這個兄長對我做了什麼嗎？」

他知道，還認為我有錯？

其實我很想問問母親，皇后那些栽污她的話，到底有多少真實性，還有……我的身世。

我也弄丟了你了。

經了上次被人騙回皇宮的經歷，即便只是前往上清寺的那麼短短數百步的距離，我身邊也有至少八名以上的侍衛貼身保護，而上清寺所在的相山山頭，更有兩百余惠王府親兵扼了上山要道輪番值守，只是穿了平民服飾，不讓人看出來歷來。

我怔了怔，不解其意：「三哥好端端的，身邊服侍的人一大堆，要我扶攜做什麼？」

這時候向我示好，我卻不希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