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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尋芳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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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結局篇 雁高飛,一簾風月閑(三)

實體結局篇 雁高飛,一簾風月閑(三)

「人心太難饜足……」他微微出神,唇角彎了一彎,低沉道,「我只是要當初誓言實現而已。可惜我努力,再努力,哪怕踩著我如同父親般的兄長的屍骨一路艱難地走到今天,那些誓言,還是遙不可及。」
拓跋頊的眼底猶自迷離著慘淡的薄霧,見我過來了,已迅速收斂了黯然,唇角彎過一抹輕笑,站起身低了頭問我:「可好些了?不是只著了點涼么?怎麼調養了好幾日還不見好?要不,我宣魏營里的御醫來為你瞧瞧?」
攜手到了茶室,拓跋頊已親自動手,在水燒開卻未全沸時加入茶葉,待其茶水相融,第二次煮沸時杓出浮上的沫餑,也就是泛出的大大小小茶花,待第三次完全煮沸,這茶就算是煮成了。再勻入二沸時盛出的沫餑和*圖*書,拿了色白如玉質薄如紙的茶盅盛了,這煮茶的程序,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蕭寶溶也愛吹簫,我從小便是在他的詩詞墨香和笙簫琴曲熏陶中長大,雖不喜歡學習音律,卻也頗有鑒賞力;而拓跋頊顯然也是高手,這曲《倦尋芳》能被演繹得如此含情蘊愁,搖人心魄,無疑算得上是出神入化了。
「我不覺得我和以往有什麼差別。」他緩緩品著茶,霧氣飄蕩,眸光幽深卻泛著泉水的晶瑩,「我現在想要的,還是我十八歲時想要的。」
我垂頭拂著細軟的竹葉紋縐紗長袖,微笑道:「嗯,你想要的,不都要到了么?江山,權勢,一呼百諾,令出如山。」
我們根本不敢談未來,談過去,甚至不敢談我們目前的處境。我https://m.hetubook•com•com們像處於深郊野外,共執了一盞小燭,感受著此許的光亮,而周圍俱是黑暗沉沉,猛獸窺伺,猛禽盤旋。
他要的,我要的,無非是靜靜相對的一點時光而已。
他應該已經聽聞了我和蕭寶溶之間不清不白的關係,可他絕不知道我已經懷了蕭寶溶的骨肉;他早就清楚他的父兄都等於是被我的生父蕭彥所殺,上輩怨仇極深,卻一定不清楚連他的生母都是被我母親下令勒死,落得個死不瞑目。
待客的廳堂大而空曠,難免人多眼雜,我遂在離我住處不遠的一間耳房設了小小的茶室,將侍從們遣得遠遠的,頂多隻留小落、小惜二人侍奉,默默與拓跋頊相對。
拓跋頊雖然行事不拘小節,和我真正相處的時hetubook•com.com間也不是很多,但到底還是了解我的。
當然,小燭也有燃盡的時候。
這日午後,在迷濛的睡意中,我又聽見這讓我心神不安的簫聲,恍惚又要滴下淚來,忙叫小落打水來洗了臉,看精神略好些,算算最易害喜的時間段已經過去,便匆匆出去見他,止了他吹簫。
「是么?阿墨,你便認為,我要的就是這些么?」

我本來已做好了和他在刀戟如林中冷顏相對的準備,卻被他一身便衣的私下相見逼得措手不及,幾乎沒來得及仔細考慮,便在他黯然神傷的話語中丟盔棄甲,答應了讓他在這裏陪著我,哪怕只是品品茶,論論簫。
小燭隨時可能滅,僅有的光亮也可能隨時被黑暗吞噬。只有兩人小心地靠在一起,緊緊地護住m.hetubook.com.com那點燭光,才能在風雨飄搖中留住我們最後的光明。
我輕笑,「如果你還想要更多,只證明人心太難饜足。」
但拓跋頊來了之後,大約閑著的時候委實太多,居然找了小丫環,將那小火爐的用法學會,還親手用小楷寫了一副小小的對聯,貼在兩側。
其實我是很喜歡聽吹簫的。
拓跋頊見我怔忡,已笑著拉了我的手道:「走吧,去看看紅泥小火爐上煮的泉水沸了沒有,品我們的茶去罷!」
我只希望,我們能撐到小燭燃盡,再陷入無可挽回的黑暗和絕望中。
其實品茶不品茶,根本無關緊要。
我笑道:「這前人現成的詩句,用來卻也妥當。不過你已今非昔比,把心思用在這個上面,不覺大材小用么?」
紅泥小火爐是我從南方帶來的,高不過hetubook.com•com六七寸,有蓋有門,設計極精巧,用以溫酒或烹茶皆可。不過我從不沾手這些活計,約略品鑒得出茶的好壞而已。
我和他之間到底隔得有多遠,我比他更清楚。
事實上,我們也只品茶論簫了。
拓跋頊先是笑得尷尬,后則笑得蒼涼,「阿墨,皇帝排場震得住別人,卻震不住你吧?你的養父是皇帝,生父是皇帝,第一個男人是皇帝,第二個男人……同樣是皇帝。若我以大魏皇帝的身份和你在城外和談,只怕你連一句好聽的話都吝嗇說吧?」
我心中慌亂,皺眉道:「你要不要讓人把你的皇帝鑾輿抬一副過來,讓人見識見識你的排場?」
可我在卧房中聽著時,著實有些坐立不安。
我將茶盅捧于手中,留心看那爐門的對聯時,卻寫著:「碧沉霞腳碎,香泛乳花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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