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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盡滄桑，竹林中無邪的輕笑，依舊是心間忘不了拂不去的一點硃砂。

「他……他和你既非同父，也非同母，是你哪門子的三哥啊！」拓跋頊再度睜開眼時，眼底終於不見了那抹尖銳，「而我對南朝也不感興趣。如果說我真的有意一統天下，那麼，我收攬天下的唯一原因，必定是因為天下有你。」

餘韻裊裊中，我聽到拓跋頊輕輕道：「我不逼你，但我不放棄。我等著你自己走回我身邊。」

從我十六歲那年春天開始，就日日夜夜纏著我的孽！

天氣日漸寒冷，我又身體不適，穿著厚厚的衣袍，相偎相擁了那麼久，鬢髮更是散亂不堪，其實已不是跳舞的時機。

拭盡淚水向他望去時，他已一身蕭索，緩緩向坡下走hｔtps://ｍ•heｔuboｏk•ｃｏm•ｃom去。

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秋風正蕭颯。

但沒有書面約定的承諾，似乎比一紙虛文更來得更為實際。

何況，這七天相處，無聲無息地浸潤在他並不掩飾的愛戀和惆悵中，叫我怎能不心情激蕩？

我疲倦地笑了笑，輕聲道：「我累了。」

我拉開了他之間的距離，倚坐在楓樹腳下，凄澀一笑，「是不是最喜歡的，沒什麼重要。重要的是，我終於有一個可以依賴的親人守在身邊了。」

詢問皇上在何處時，卻說在頤懷堂，「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驚擾。」

拓跋頊下坡后便悄然離去，甚至不曾和我道一聲別。

今日一別，再見不知何日。

本該是次日進行的和談，和-圖-書因為當晚魏帝拓跋頊帶了五千兵馬撤離無疾而終。

九月上旬渡江南返時，連江南都已是落木蕭蕭，白草遍野了。

以《倦尋芳》始，不如便以《倦尋芳》結罷！

淚水盈然中，但見落日昏鴉，西風歸雁，誰憐前方崎嶇，路途多難？

拓跋頊，他這是用實際行動來告訴我，他要的，並不是天下。

「那麼，是不是說，如果你沒有了可以依賴的親人，可以依賴的權勢，你便會回到我身旁？」

倦尋芳，倦尋芳呵，不是無心尋芳，而是無處尋芳。良辰美景不再，欲尋芳華成空。

待我啟程回江南時，又有將領來報，魏軍撤出了定水以西、青州以南的大片地域，連兵家重鎮廣陵都已無人防守，被齊軍不費一兵一卒輕易取回。

拓跋頊www.hetubook.com.com隱約騰起的憤怒頓時消失，垂了幽深的眸默默向我凝望，許久才很輕很柔軟地問道：「阿墨，可以再跳一次《倦尋芳》給我看么？讓我再看一次你的舞，我便安安心心地離去。」

他說我是他的孽，可他又何嘗不是我的孽？

春去春不回，無處避秋意。鴛盟早成空，年華更輕誤！

寬袖鋪展，風動影亂，搖落丹楓堪嗟。片片紅葉，正與硃砂梅虛實相應，愴然悲旋。

可他的意思，顯然已經不想和我爭什麼城池，做什麼和談了。

他送我的猛禽玉佩，我到底沒勇氣再讓小落砸碎或扔掉，甚至一直掛在了脖中，依舊貼在最靠心口的地方。玉質溫潤，連小小的熒石都蘊著靜默的暖意，觸著肌膚時極舒適。那七彩絲線編成的纓絡，和圖書不知用什麼香料熏過，總是散著淡淡的清香，薄荷一般微覺涼辛的清香，像極了回首往事時的滿心悲涼，滿心不舍。

語調中的激烈和傷恨讓我吃了一驚，我忙一甩頭，努力平淡著情緒道：「阿頊，你最好別想著傷害我三哥。如果你想攻伐南朝，我也會陳兵應戰。」

其實並不適合跳舞，拂動處的袍角衣袂，不再柳搖花笑清逸如歌。長袖翩舞處，朵朵硃砂梅劃破蒼白的秋空，拖過道道紅痕，點點血淚。

栗色長發揚起，不見往日昂揚驕縱，在風中繚亂如糾結著的誰的心事。

可惜終究還是消逝而去，一去不返。

不是翩然如仙的水碧色紗衣，而是粉白點染硃砂梅的織錦長衣。

我在黃昏時候回到了寧都，分明事先通知過蕭寶溶，但直到我來到皇宮，都不曾看到任和圖書何他派出迎接我的人。

又是類似誓言的宣告。

最後一個舞步黯然踏下時，簫聲也完美地奏完最後一個音符。

拓跋頊不只撤出了長定，還將這幾個月攻下的定東諸城池盡數留下，退至了原來魏軍所佔地域。

或許，今日已是最後一次放縱，甚至最後一次相見？

解了披風，棄于地上，我步步走向前方平整處，在簫聲漸起中揚袖而舞。

他煞費苦心地和南朝開戰，逼出我來和談，竟真的只是……要我和見上一面！

我不得不承認，即便這幾年來千遍萬遍勸服自己，說我可以放棄他，可以忘記他，但真正再見到他時，我還是不由地再次心動，再次心痛，再次淚落潸潸。

輕旋慢舞，然後奔肆騰挪，將百褶長裙綻成了雪色牡丹，怒綻于秋風凜冽中，像對曾經美好的悲傷祭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