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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尋芳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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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頊番外 幽泉沒疏影(四)

拓跋頊番外 幽泉沒疏影(四)

我伸出我的手,想指向紇干承基,卻無力地耷拉在冰冷的床沿。
何況,是借蕭寶墨自己的手,害死他,眼看他死不瞑目地倒在她懷裡!
是玉妃的聲音,長長的泣音顫動著,枯葉般抖索在空氣中,久久地迴旋著。
琴棋書畫,筆墨紙硯,明珠玉璧,俱是蕭寶溶的愛物,堆滿了外槨與內棺之間。
如果不是正中那副棺槨,拓跋頊可能會疑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走到了某位江南名士的隱居之地。
「公子,公子,這姑娘可能感染了風寒……」我脈門上的手移開,手的主人正拖著顫抖的哭腔。
「感染風寒會燒成這樣?你看看她,她跟死了一樣!快去救她,不然,你休想活著出這個門!」紇干承基的聲音更是凌厲,凌厲中卻帶著恐懼般的憤怒。
紇干承基頓了頓身形,很小心地輕喚著:「容書兒!」
或許棺木太大不易逃離寧都吧?這具棺木質地雖是絕佳,可比一般棺木還要小些,絕計容不下兩人躺著。
只有那星子很閃亮,滿天的星斗,晃得人眼暈。真想不出,為什麼連星星都可以這麼閃亮?甚至亮得比夏日的陽光還耀眼。
那人不說話了,m.hetubook.com.com有水滴滴落地上的聲音。
拓跋頊盯著那堆寶物喘著氣,猛地伸出手,將棺上的物品瘋了般往外甩著,露出內里金絲楠木的內棺。
失勢的玉妃無法打開簡陵,但對一國之君的拓跋頊來說,卻是易如反掌。
拓跋頊扶著漢白玉的橋欄定了定神,看清那樣東西是什麼,身體一晃,差點一頭栽小溪水去。
忍不了滿天的星斗亂晃,我閉上了眼睛,無力地呼吸著。呼吸出的鼻息,卻是滾燙的,一下一下地燒灼著口鼻,而唇邊,也越來越乾燥了。
「好,好……」近乎卑微帶著恐懼的聲音應著,一隻抖抖索索的手搭上了我的脈。
那是一根長長的披帛,清淡的水碧色,被一塊水中的石塊掛住,水草般飄在溪水上,搖曳中彷彿快要和溪水融於一處,不細看,再看不出。
「快說,她怎麼樣?快說!」那個焦急的聲音由低轉高,我聽出來了,這是紇干承基。
拓跋頊蒼白的手指在自己情敵的棺木上游移哆嗦著,喉間滾動的氣團和胸中燃燒的凄愴讓他喘不過氣來,張著淡色的唇,努力呼吸著,終於下定決心,打算令人和-圖-書開棺查看時,忽然聽到了外面傳來的一聲慘厲的驚叫。
玉妃已將那披帛夠著,抓在手中,卻似再也站不住,直往溪水中軟倒下去。
我被那個變得柔軟而溫暖的胸懷貼身摟著,身子飄了起來。一陣陣冰涼的風,慢慢灌進了我的耳朵。我終於有了感覺,冰冷的感覺。
「容書兒!」那少年又在呼喚,帶了一種說不出的痛心和焦急,有些粗糙的手撫摸在我的臉上,居然微微顫抖著。
只怕早是子夜過後了,這個大夫,多半是紇干承基用他的寶劍請來的吧。
勉強睜開眼,兩側的房屋樹木正飛快向後退去,黑暗中,那稜角不甚分明的各種黑影,在稀淡的月光下排出近乎妖異的奇形怪狀來,似上古的怪獸一般,隨時欲擇人而噬。
燭光很暗,紙糊的窗欞外一片漆黑,有夜風透過窗欞吹進來,將燭光吹得更是昏暗不定。
我不知道我最終被帶到了哪裡,我只是安靜地躺在我被放下的地方,一動不動。這應該是張床,簡陋的床。我身下的床鋪很硬,蓋在身上的被褥很粗糙,有些像記憶中祖母偶爾會翻出來晾曬的那些被子,據說是解放前和祖父成親時和圖書蓋過的。
而另一間,拓跋頊輕輕一扳機關,門竟開了,珠玉的柔和光亮頃刻耀亮了他的慘白面容。
祖母和母親慈愛的臉,就在那一瞬間清晰地呈現在眼前,「溪月!溪月!」那叫著我前世名字的遙遠聲音,穿越了千年的歲月,千年的滄桑,千年的夢幻,一聲聲溫柔呼喚。
玉妃正奮力掙開試圖拉住她的侍衛的手,發出凄絕的叫喊,匆促地踩入溪水中,試圖夠著水面上飄浮的一樣東西。
這陵墓在蕭寶墨手掌重權時修建,四周都鑲有寶珠,瑩瑩的光芒幽暗慘白,卻足以視物。
「我真的沒有!」拓跋頊踉蹌兩步,腳一軟已跪倒在玉妃跟前,淚水已跌落塵埃,「我不會去斷阿墨的生路,不會!」
那可憐的大夫,已經嚇得褲管都尿濕了,瑟縮著不敢說話。我聽到的水聲,正是他尿水滴落的聲音。
我喉嚨哽著,舌頭也轉不了,無法回答他一句。我的沾滿淚水的面頰,正被夜風吹過,冰涼一片,又很快風乾。
墓室頂部繪著江南三千里錦繡河山,嫵媚含情;四壁則是迷樓畫棟,美不勝收。珠玉如星斗般鑲嵌散落,更讓空曠的墓室平添了一份風流優雅。
何況,是害和*圖*書死他。
拓跋頊身軀一震,屏住了呼吸,立刻轉身向外衝去。
簡陋的屋子裡,紇干承基的劍光爍著冰涼明亮的光華,正指著那老年的大夫。
回答他的,是身後近衛們讓陛下保重的請求,以及淅瀝瀝流動的溪泉聲。
「阿墨!阿墨!阿墨……」
他太清楚,蕭寶墨可能會原諒他傷害她自己,卻絕不會原諒他傷害蕭寶溶。
有人在焦急的說話:「大夫,大夫,你快瞧瞧,這姑娘是怎麼了?」
不可否認,蕭寶溶和蕭寶墨的深厚情誼,讓他對這個才情氣度絕世無雙的男子又妒又恨,極想學著當年的蕭彥將他狠狠踩到腳底,看他是否還能維持那般超逸絕俗的氣韻;可同樣因為他們這種又似兄妹又似情人的深厚情誼,讓他不敢對蕭寶溶輕舉妄動。
「阿墨!」
紇干承基將他的外袍解開,盡量掩住我冰涼的身子,將我抱得更緊。而耳邊的呼呼聲,也更大了。這還是夏末的風么?刮在身上,居然也是冰寒的,薄薄的夏衣,再掩不住那刺骨的凜冽夜風。
越過橫跨溪上的石橋,便是修葺好的兩間主墓室。上首一間的壁上,刻有齊國重臣的墓志銘,封死的墓門積了一層的灰,一看便知是m.hetubook.com.com齊幽帝蕭寶雋的墓室。
我嘴唇也在顫抖著,終於還是答不出一個字來。
我想說話,卻說不出一句來,有溫熱的淚水流出,滴下,滴在懷抱著我的少年的手腕之上。
我竭力睜開眼睛,才算明白了原因。
以前的雜物和石堆早已除去,陵墓中很是平整,一眼望去,除了些隨葬器皿,再不見一個人影。
兩包炸藥引爆,山石亂濺中,萬金之軀的魏帝拓跋頊已在近衛的驚呼中沖入陵中。
如果我死了,我到底能不能回到我的時代?還是依舊徘徊在千年之外,做那無依無靠甚至連清遙的溫暖都已接觸不到的異世幽魂?
棺槨是釘死的,幾名近衛費了好一番手腳,才將鋼釘除下。拓跋頊十指顫抖,狠狠推開外槨。
玉妃盯著這個跪在自己跟前無助哭泣的年輕男子,眼眸愈發幽深如井,像隔幾世塵煙般看不到底。好久,她才道:「我兩天沒能睡了。一閉眼,就看到阿墨。她頭戴金光燦爛的鳳冠,身穿一身大紅綉金的嫁衣,一個人坐在空曠的陵墓里,望著黑黝黝的山壁。」
他慌亂地大聲叫著,山石滾落的隆隆聲漸漸消逝,那聲聲焦急的呼喚便漸漸清晰,一遍遍地回蕩在依然顯然空曠的陵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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