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相聚
小齊苦著臉道：「你們還是查查那封通知救人的匿名信是誰發的吧，老盯我那點糗事幹嘛？」
他的面容雖顯得有些不悅，但看著身周談笑著的幾位朋友，他的眼中，不由閃出了碎鑽般的瑩光。
如果圓月谷認為是身懷絕學的北極公子和廣寒宮主一起返谷，別說得罪了個把天正教的堂主，便是知道皇甫青雲親自出手來抓北極，只怕都懶得派人出來了。
舒望星知武中天心中，始終就那縹緲仙子顧香影一人，偏偏這當年的小顧形蹤飄忽，是目前江湖上最難找的幾個成名人物之一，即便武中天為丐幫幫主，也無法了解她的行蹤，很難才見到一面。即便千方百計見了，顧香影也是平平淡淡，但敘以前舊誼，並不談未來之事，絲毫不給武中天機會，武中天鬱悶不已，也是意料中事了。
說完，瞟了一眼方岩、小嫣，道：「方公子，舒大小姐一定累得很了，還不趕快送她回房休息呢。」
謝飛蝶橫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奇怪的？大千世界，奇人異士多的是。我認識一個大和尚，還能靈魂出體呢。」
「我不想你拚命，我不想你們任何人拚命。」舒望星也站起來，眼睛如明星般閃亮，道：「我想要所有人活著。」
舒望星原一心舍了自己好維護眾人安全，但連方岩都不理會他的想法，更別提他人了。待要想別的法子，終究因自己功力被制，無法實施，半夜都不曾睡著。謝飛蝶見他翻來覆去，隨手點了他睡穴。可惜了舒望星枉自身負絕世武學，此時卻躲不過妻子隨手一點了。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武中天皺眉道：「我到天水宮時，接到了小齊的信，說你們可能會遇到麻煩。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嚴重，就傳令吳思洛設法找到你們，給予協助。後來和小雙一碰頭，覺得還是親自趕來為妥。如果不是大麻煩，小齊不至會給我來信。」
舒望星掛起車簾，看著前方的朋友，微笑道：「有句老話，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可我瞧咱們小齊，實實在在是敗絮其表，金玉其中。」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叔叔不會猜錯，是葉公子。」
小嫣頭埋得更低了，道：「我沒說叔叔被我下了天仙禁之事。」
小齊得意道：「不然你以為我徒弟那裡去了？」
小齊又抱住了頭。
香爐自是ｈetuｂoｏｋ•ｃoｍ.cｏｍ早已撤去，屋子裡溢滿了酒菜香味，和著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這種清幽之香更多是雙明鐺身上傳出。因為天水宮的女子，一般都帶有自製的清心香囊，一可提神，二可辟邪。
舒望星瞪了謝飛蝶一眼，道：「你別老取笑他，我瞧那姑娘除了眼盲，沒什麼不好的，什麼時候撮合撮合他們倒是真的。」
雙明鐺道：「其實要知道匿名信是誰寫的也很簡單，只要知道小嫣是誰救下的就行了。」她瞟了舒望星一眼，道：「二哥大概早已心中有數了。」
舒望星皺眉道：「小嫣，你帶我回谷一事，谷主知不知道？」
北極公子武功未被制住之際，雖不能說天下無敵，但即便對手再強，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武中天沉吟道：「如果單單乾坤雙魔來，嗯，也許可以一拼。」
雙明鐺嘆道：「小武哥，不然，你且避一避吧。我再來聯繫一下天水宮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幫忙。」
舒望星苦笑道：「我便奇怪，如果你飛鴿傳書給谷中，前幾日他們便該知道，派人前來接應了，怎會至今一點動靜也沒有。」
雙明鐺愁道：「怎會就他們夫妻二人來呢？其他副堂主、護法這類，總還會有不少的。至少，今日退去的秋良藥，是一定會和他們一起來的。我們的人手，只怕還少了些。」
眾人頓時一滯。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
武中天沉默了。他倒了碗酒，一飲而盡。
話猶未完，小齊也跳起來，道：「不行！」
武中天道：「咱們幾個人，就你得其所哉，其餘有哪個是配成雙的。」他輕輕一嘆，頗有落寞之意。
舒望星幾乎是給押著上馬車的，卻也無可如何了。
雙明鐺也睜著雙明慧大眼，看著謝飛蝶。
小齊嘆道：「別瞎費心了，這裏離終南山可比離東海近得多了。有你到天水宮找人手的時間，咱們早到圓月谷了。」
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小嫣經此一難，性情溫馴許多，很聽話地倚在舒望星身畔。
小齊道：「我倒沒想藉助他武功，不過想著，有這麼個當官的朋友不用實在可惜。如果官府出面遏制天正教這股勢力，即便天正教不怕，至少也可讓他們有個顧忌，不至於太過橫行。」
舒望星納悶道：「當初我以
和_圖_書為小顧是最簡單的一個人，誰知她居然是江湖是最神秘的縹緲仙子。你任丐幫幫主已有三年了吧，難道到現在都摸不到她的來歷？」舒望星沉吟著道：「其實，到了今日地步，把更多的人拖進來也沒太大意思了。」
謝飛蝶冷哼道：「那你快快走了呀，沒誰拉你坐這裏。」
雙明鐺笑道：「其實也沒怎麼趕，我正好知道附近有個法師，會縮地法，便請他送了我們一程 。」
小嫣低聲道：「他還告訴了我一個消息。乾坤堂主金玉寒、文輿這兩日便要到了。」
三人剛走到門外，便聽得謝飛蝶的怒喝：「舒望星，你想連我都舍下了一個人走么？……」
小齊遠遠聽得，大是高興，道：「咱們家也是詩書之家了，不過後來敗落罷了，想當年我祖父不也中過舉人？」
小齊正喝著酒，叫道：「小武，這次可欠了你了，欠了你一條命。」
小齊很難得地沒去和謝飛蝶頂撞，卻憤怒地向舒望星吼道：「天正教的目標在你和舒大小姐，你說的分散而行，無非便是用自己吸引敵人注意，好讓我們逃了開去！你把我們當成傻子呀！」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
舒望星緩緩道：「明日一早，我們分散而行，各人走各人的，我也騎了一匹馬，獨自找條路回谷去。」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
舒望星、武中天齊聲道：「你找過他去了？」
舒望星點頭道：「靈魂出體、元神出竅，對於修真人來說並非什麼難事。不過，那些人嚴格說來是屬於靈界，而不屬於這個江湖的。」
舒望星苦笑道：「這怎麼相同呢？那個時候，我還很年輕，生怕出手被人看破圓月谷弟子的身份，惹出事來谷主會責備。現在卻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了。而金玉寒和文輿，如果他們的武功真的如傳說中那般厲害，再加上秋良藥等人相助，我們的勝算，實在很小。」
謝飛蝶笑道：「怪不得咱們水姑娘那般愛你，等了你四五年，敢情是被你身上的書香氣吸引住的呀！」
武中天望著碧藍天空，聽得悠然神往，持著馬鞭笑道：「媽的，這小子混跡市井之中，滿口粗話，好賭如命，偏還有個好記性，背了那許多的好詩，還唱得這般好聽！」
舒望星溫聲道：「你們日夜兼程，想必也累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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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麼時候，小嫣已在方岩的陪伴下走了進來。她穿了一件粉藍寬袖的衫子，面色蒼白，但神智已清，十分平靜。方岩看著她的眼神，也恢復了當日在鏢局之時的溫和，甚至多了幾分熱切。
小齊道：「怎麼？你好像很怕似的？五六年前便是這樣，明明一身了不得武功，卻裝成不會武功的清貴公子，做事也是故意瞻前顧後，害我們白擔了多少心！」
小齊嘿了一聲，沒有說話。
武中天拍了拍舒望星的肩膀，道：「沒事，他們不來保護，有我這丐幫幫主親自來保護，一樣不會有問題。我呆會便去聯繫，把附近能找來的丐幫高手都找來。」
謝飛蝶面色微變，卻嘻嘻一笑道：「小齊這次的反應倒是蠻快的。」
武中天道：「我記得你當時還跟著個白色的小尾巴。」
小齊苦笑道：「乾坤雙魔來了？這可不好玩。」
雙明鐺奇道：「不會呀，即便是花姨，也應該料定得罪天正教後會麻煩重重，怎會不派人前來支援？」
武中天沉吟道：「你有了辦法了？」
武中天已是一幫之主，即便趕車時氣度也是沉凝穩重，不復當年的急躁輕狂，但他的眼中卻還燃燒著當年的熱烈驕情。
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一場劫難，反倒進一步確立了二人的關係。
舒望星啼笑皆非，道：「原來那日和你一起的小蘿蔔頭是你弟子，你把他打發去找小鍾了？小鍾的武功，只怕還不如你吧。」
武中天嘆道：「還好來得及時，不然小齊只當是我出賣了他，只怕我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年輕的廣寒宮主，美麗奪目，驕傲自負，或許想過前途不會順利，卻根本不曾想到過失敗。
其餘眾人知道乾坤雙魔要來，多半避不過去了，反倒橫下了心，索性好好休息了一晚，至天大亮方才出發。
舒望星顯然不願在這個問題上轉，轉過話題問道：「小武，你怎麼知道我們遇險的？」
「不用了。」舒望星淡淡道：「丐幫的人，你還是不要動的好。得民心者得天下，幫主一般的要靠幫眾之心。」
武中天又將一碗酒飲盡，笑道：「不管如何，我明日起是充當小舒的保鏢了。至於丐幫幫主么，等我從終南山回來，幫眾認我呢，我便去當，不認呢，我還樂得逍遙呢。」
武中天笑道：「m.hetubook.com.com便如天水宮和圓月谷嚴格說來屬於江湖，其實也涉獵靈界一樣？」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
如果圓月谷知道狀況，必會遣高手前來接應。圓月谷雖不大在江湖上走動，但當年劍尊為對抗武帝，暗中培養的高手極多，這些人不聞名於世，卻是圓月谷的必殺之兵。一旦盡情遣出，只怕實力未必輸給如日中天的天正教。
舒望星淡淡笑道：「這個，可能要小嫣來證實一下才能確定了。」
謝飛蝶笑道：「要查底細，問問我們這位齊大俠不就行了？」
雙明鐺走到謝飛蝶身邊，深深一福，道：「謝姐姐，我想起來了，我要訪的親友可能已經搬走了，還是先陪你們走一段，再去尋訪好了。」
舒望星道：「不過我擔心靈界和江湖，漸漸會合而為一了。」
謝飛蝶笑道：「那我欠了可不是一條了。光我和小舒，便三條命了。」
「小嫣！」舒望星一把將她拉過自己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
方岩雖未回頭，卻彷彿可以看得見舒望星無可奈何的微笑，忽然覺得謝飛蝶實在是很可愛的女子。
方岩忙應了一聲，握起小嫣的手，跟了雙明鐺便走。
舒望星心頭一陣溫暖，笑道：「想當年，咱們在長纓鎮，也曾這般一大群人喝酒聊天，今日只差小顧、小鍾，便齊全了。」
小齊又道：「小顧是找不著了，不過小鍾說不準近日會趕來。」
舒望星一笑，將小齊和水明的恩怨大致說了一下，這下連武中天都笑了起來。
謝飛蝶哈哈笑道：「天坎堂主？水明姑娘？」
武中天當然知道天坎堂，疑惑道：「天坎堂的水明堂主，是靈界之人？怪不得行蹤飄忽怪異，幫中弟子始終查不出一點她的底細來。」
小小廳堂中，武中天令人另擺了一桌酒席，和舒望星、齊若飛、謝飛蝶、雙明鐺幾位昔日友人敘舊。
舒望星輕咳一聲，道：「小蝶她，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了，不過身體瘦，只怕看不大出來。」
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武中天瞟了謝飛蝶、雙明鐺一眼，沒有說話。
小嫣遲疑道：「我在青州時便已飛鴿傳書回去，不過父親近年來常常閉關，未必立時可以看到。母親應該會先行拆開看。嗯，谷中應該會派人到終南山外迎接。」
縱身馬上，小齊很是得意，高興地唱著歌：
舒望星苦笑，還要說話，武中天已https://www.hetubook.com.com伸了個懶腰，走過來拍了拍舒望星肩膀，道：「這下沒的吃了吧，只好早點睡覺，明天好趕路哦。」
武中天搖了搖頭，顯是不以為然，轉而又道：「如果沒有這些難題，咱們兄弟們聚聚，倒是好事。」
小齊道：「是小踏雪那丫頭吧，現在聽說也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呢。我怎麼記得她那時很愛笑的？」
武中天奇道：「兩個人，三條命？」
雙明鐺接著道：「我們出發沒兩天，便接到一封匿名信，也不知是從哪裡轉來的，說是吳思洛有叛心，正要害你們。嚇得我們呀……」
武中天沉默，半響，才綻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等她受盡劫難，終於意識到自己太任性時，可能一切都已經晚了。
小齊奇道：「到底是誰救了我們？這個悶葫蘆不打破，老子的日子可不好過。」
小齊已不耐煩總是趕車了，叫了武中天來趕車，自己騎馬去了。
因方岩身體已復，小嫣面色卻不甚好，舒望星不放心，便讓方岩騎了小嫣的紫騮馬前面走著，又將小嫣叫到馬車上來，好生休養著。
丐幫中人，出身貧苦，對世情苦惡的體會更深。因此天正教的立天道滅人道之說，在丐幫極得人心。杜思洛、童一慎的反叛，絕非偶然。即便是武中天本人，若非好友牽涉其中，只怕也不會輕易得罪天正教。畢竟一人事小，數萬幫眾事大。
小齊駭然道：「縮地法？」
舒望星沉吟道：「是哦，有機會，得謝人家的大恩。」
小嫣不由低下頭，但很快又站起來，抬頭道：「叔叔，你放心，小嫣便是拼了這條命，也一定將叔叔送回谷中。」
也許舒望星的心裏，原先還很生氣，但小嫣是他的親人，以他素來沉靜寬厚的性子，時日一久，便漸漸消了氣。這幾日見小嫣苦頭吃的不少，不由更添了些愛憐之意，卻是骨肉天性使然。
雙明鐺笑了笑，道：「那實在恭喜二哥和謝姐姐了。」她低下了頭，輕啜了口酒。
他一掌擊在桌上，已然蘊了內勁，登時把桌面擊得粉碎，菜盆酒碗掉了一地，一片狼藉。
眾人哄然大笑，連雙明鐺都伏在馬背上格格而笑。
武中天一拉怒氣沖沖的小齊，轉身走了。
小嫣黯然道：「也許我實在是太任性了。我一直認為，我能行。憑我一個人，也會安安全全把叔叔送回谷。」
舒望星輕輕嘆息一聲，道：「小嫣，我沒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