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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如春日流水般靜好流淌過的日子里，我曾向十六兒多次打聽葉兒以前在府中的性情舉止，居然與夢中給我的感覺相若。

我尚未著惱，已聽得身畔的十六兒很清晰地哼了一聲，不屑之意，言溢於表。

唐家的保密工作顯然做得不好，唐府上下，大約罕有人不知她曾是青樓名妓，即便是九千歲的堂侄女，在那等風塵之地滾了這麼久，絕對不比大戶人家的侍婢高貴。

楊輕蕊、唐逸成也常過來瞧我，楊輕蕊除了陪我說話玩笑，還常帶些衣物、零食之類的東西給我，明裡暗裡，都在勸我儘快嫁入唐家，別讓縈煙佔了唐逸寧的心；而唐逸成看來很希望我能恢複原來的記憶，不時提起許多過去的事試圖點醒我，諸如幼時葉兒曾在捉迷藏時躲入水缸，或母親去ｍ•ｈetｕboｏｋ•ｃoｍ.ｃｏm世時躲在廚房哭得不肯出來之類，講了很多。

楊輕蕊這才不提讓人也叫我少夫人。

是與他們瞞我的事有關，還是與葉兒的身孕有關？

我從不是心狠的人。

我不覺微微一笑，睜開眼時，遠遠的山石花木掩映中，似有比桃杏更耀眼的紅影一閃而過，猶有一抹珊瑚珠子的火紅流光，搖曳在落日熔金的絢爛芒彩中，璀璨奪目，卻難免有種窮途暮路的憂傷。

下人的流言，以及「小夫人」的戲稱，能傳到我耳邊，自然也瞞不過她；方才我一路漫語輕笑，只怕也已落入她的耳中。

雖是避之唯恐不及，我也不想和她鬧得太僵。她既端架子，我就上去見一回禮吧！

瞧得出葉兒的人緣很好，每天我和十六兒到園中m.hetubook.com.com散步，下人們大多是笑臉相迎，我本沒覺得所謂的奴僕就低人一等，便常常立住了和他們閑扯家常，順便研究一下這些人的生存狀態和心理狀況，也算是一種生活的積累，對我沒打算放棄的寫作生涯大有好處。

十六兒知道的顯然不多，困惑道，「我都想不明白，姑娘和兩位公子，有什麼可以爭執的。大公子一向待姑娘好，姑娘有時任性了，他只是笑笑；二公子脾氣也好，作文論禪都很了得，連那個有名的釋安寺的高僧，都願意和二公子來往呢！可那些日子二公子一看到姑娘臉就沉下去，姑娘也不太理他。」

我對那個不知誰起頭叫開的「小夫人」很是不爽，楊輕蕊聽說也是不爽，但她隨後說的話讓我更不爽：「什麼小夫人小夫人的，真ｈｔtｐs://ｗｗｗ.ｈｅｔubｏｏk.cｏｍ.cｏm難聽，也叫少夫人得了！」

正邊走邊和十六兒說笑時，冷不防一個拐彎，已見到縈煙身著銀紅褙子，粉紗披帛，領了一名侍女端正站在一株紫玉蘭下凝望著我，肩背卻是挺直，用清冷而矜持的面貌，強撐著唐家少主母的氣勢。

難道是葉兒還有些記憶殘留在體內？

可此刻，我已經不敢去同情她。

盈一抹淡淡笑意，我不卑不亢上前見禮：「葉兒見過少夫人！」

五十步笑一百步，縈煙以出身來辱我，也著實不智了些。

大約這也算是一種親和力？如今，關於「小夫人」的揄揚聲，已經傳遍了唐府，素常待在閣中，也常會有下人剪來新鮮的各色折枝花兒給我們插瓶，剛冒出尖兒的小筍，也給剝洗得乾乾淨淨，天天送我煮湯吃。

我沒那麼柔弱ｗｗｗ.ｈｅｔubooｋ.ｃｏm.com愛哭吧？

縈煙神思略見恍惚，聲音倒還輕柔：「我聽說，你原先是在大公子房中服侍的侍女？」

「是啊！」

可惜我還是什麼也記不得，只是在晚上時夢境更加凌亂黑暗，常常莫名其妙地哭醒。

因為我刻意避著縈煙，或者因為縈煙也在刻意避著我，我和縈煙許久都不曾正式會面。但同在唐府，想完全避開，還真不容易。

我也早看出，不管是唐逸寧，還是唐逸成，都是不喜招惹事非的翩翩公子，標準的傳統文人，葉兒怎會一反常態地和這兩個人不和？

這日晨間，我照舊帶了十六兒離了我那小小的偏院，一邊欣賞著露盈花梢，鶯穿柳帶，一邊和那些漸漸眼熟的僕役侍婢們笑著打招呼。

我很是驚訝。

溫婉嬌怯，清秀怡人，連說話都很少大聲，與唐逸寧極是投契。但她失https://m.hetubook.com.com蹤的前些日子，性情似乎暴躁了很多，甚至有下人見到她和唐逸寧兄弟倆爭執過。

還是十六兒笑著回答：「如今，小夫人和比少夫人得人心呢！」

「葉兒……嗯，就算是我吧，和大公子二公子都爭執過？」

唐逸寧幾乎每天都會來瞧我，不過問些日常起居的情況，然後陪在我身畔，或彈琴，或看書，悠然自得待上一陣，直到我暗示天色不早，或少夫人正等他之類的話，他才告辭而去。

可她一失蹤，唐家還是立刻亂了套，唐家兄弟幾乎把附近的地面都翻了過來，連楊輕蕊也向自己的舅舅家求助，千方百計想找到葉兒下落，直到唐家落難，楊輕蕊一方面託人幫著疏通，一方面也沒忘了繼續尋找葉兒。

或者，屬於她的記憶根本不曾消失，只是以一種我不了解的存在方式，悄悄潛在了這具軀體內？